疑惑

　　“你还有……我。”
　　纪远颤抖着抱紧了纪守，也不知是想要安慰纪守，还是靠纪守安慰自己。
　　天知道当他知道世子没事儿时倒底松了多大一口气。
　　先是在阶梯上累到虚脱，接着是肉身磨炼，后面再跟着又是世子出事，纪远都快崩溃了，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哪怕知道给自家世子医治的人是“鬼手天医”药师大人，纪远还是坚持站在门外等着治疗结果。
　　无人知道当他知道世子终于无碍，而且寿元还增多了时，他到底有多高兴。
　　强撑着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但纪远还是坚持守着纪守，不肯离开半步。
　　当他听见世子在睡梦中流着泪唤着“娘亲”时，纪远直接就崩溃了。
　　那个一直完美无瑕，多智如妖的“纪守世子”，也不过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
　　怎么忍心抛下他一个人呢？
　　那个人。
　　那个束缚着他，让他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那个人。
　　怎么就忍心呢？！
　　听到对方悠悠转醒后软软的一声“远叔”，纪远只觉得自己一直死守着的心房突然间就溃散了。
　　从今以后，束缚着他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缰绳交到对方手里，而不再仅仅是为了某个人。
　　纪守被纪远抱得都有些喘不过气了。那般用力的拥抱，让纪守有种自己会被对方给箍死的错觉。
　　轻轻拍拍对方的背，纪守尽量安抚着对方那不安的心，从对方那不断颤抖的身体都能清楚的感知到，对方到底有多紧张。
　　看样子这次是真吓到他了。
　　纪守心里有点小歉疚，作死还连累对方受罪，自己也真是够了。
　　半晌，纪远终于放开了纪守，但同时也晕倒在了一旁。纪守先是吓了一跳，后来才发现对方原来是累极了，身体终于撑不住了晕到了而已。
　　于是只得叫人来帮忙把纪远给抬上床躺着，自己则坐在床边静静整理自己的思路。
　　这个梦……
　　有古怪。
　　原身的记忆纪守是全部看过了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关于梦里那个女人的任何印象。
　　那个女人，他的娘亲，是一个只存在于人们的口中的幽魂，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太清楚。记忆里，就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而且是朦胧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可在这个梦里，虽然看不清女人的脸，但是除了脸，其余地方却都清晰得如同现场再现。
　　纪守毫不怀疑对方是他娘亲的真实性，毕竟，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梦中娘亲说的话好像很有深意，可惜有一句话完全没能听清楚。
　　纪守直觉那是很重要的一句话！
　　到底是什么呢？
　　纪守凝眉思索，记忆中完全没有关于这些东西的印象，但是在梦中，这些却又显得是那么真实，那种温馨与哀窦，简直真实得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约定……”
　　纪守默念着，可梦里约定的后半部分却完全没听到，他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焦虑，最后只得强行将一切压进心底，以免自己钻牛角尖。
　　“对了，昨天那个古怪的少年……”
　　纪守想起自己慌乱之中的惊鸿一瞥。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绝对不会是少年人的眼。那里面的沧桑与年迈让纪守简直记忆深刻到了极致。
　　活络一下筋骨，纪守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体通泰了不少。
　　精神力内视全身，纪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精神力都恢复了不少。
　　对方的医术的确高明。纪守看着体内柔顺的经脉，心底暗自啧叹：不愧是专业的。
　　正好给我省了麻烦。
　　他曾经有幸得知过一个恢复经脉的方子，正好符合他现在的情况。而且那个方子也奇特的很，天地灵物不需，奇花异草不必，什么凤毛麟角天地稀有的东西更是完全用不上。
　　整个药方所需之物，全是一些及其容易就能获得的东西，不过很麻烦的一点就是，这药方所需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些，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
　　这些都算不上麻烦事，不过……
　　纪守顿了顿。
　　那些恢复经脉所需之物，还不知道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名字是否相同。
　　看来得去藏书阁走一遭了。
　　“醒了。”
　　纪守抬头看向来人，是奕㫥先生。
　　“奕㫥先生。”
　　“叫我奕㫥就好。”
　　奕㫥将怀中的食盒放下，掀开盖子将里面的黑色汤药递给纪守：“你的药。”
　　“谢谢先生。”纪守接过汤药，“师生之礼不可废。”
　　奕㫥继续整理食盒：“随你。”
　　“先生，远叔大概还要多久才能醒？”
　　“休息够了自然就醒了。”奕㫥将食盒收好，“你有事？”
　　“是，学生想去一趟藏书阁。”纪守恭敬回道。
　　“去吧，这里我会帮你守着，等他醒了，我会送他回武院。”
　　“回？”
　　“你忘了？文院只有你一人。”奕㫥深深看着他，“不过，我勉强也可以算作是文院的一份子。”
　　“你虽挂在我名下，不过我的确没什么好教你的，若你有什么疑问，随时都可以问我。”
　　“是。”纪守躬身敬礼，然后一脸茫然的抬头，“先生，藏书阁在哪？”
　　奕㫥指指大门的方向：“出去后自然有人给你带路。”
　　“谢过先生，学生告退。”
　　……………
　　退出门外，纪守轻轻合上大门。
　　“先生。”
　　耳边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纪守凝眉。
　　他刚才还在叫奕㫥为“先生”，结果现在就有人叫自己“先生”，这错位感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先生。”
　　小孩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纪守转头回身看着那个只比他矮一个头的家伙。
　　“你是……同麟？”纪守看着板着一张小脸的童子，自己应该……没记错吧？
　　“是，祭酒大人吩咐，从即日起，我就是您的书童了。”
　　“你弟弟……？”
　　“是哥哥。”童子严肃的纠正，“哥哥是纪远先生的书童。”
　　“哦。”纪守看着童子软乎乎的小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真的，好想捏捏看啊。
　　同麟看向纪守的目光里带着一丝防备，蠢哥哥不在现在我该怎么办？
　　“先生要去哪儿？”同麟灵光一闪，赶紧转移话题。
　　“藏书阁。”纪守言简意赅。
　　“请随我来。”同麟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带头朝前方走去。
　　纪守安静的跟在同麟身后，路上一直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清净。
　　从刚才的院子出来，一直到现在，纪守没在周围发现任何建筑，也没看见任何山水风景。空旷干净到了一种令人发毛的地步。
　　盯着脚下的青砖，纪守回头，他敢保证，这是一条刚才从来没有走过的路。
　　但是他们俩就这么毫不违和的出现在了这条青砖铺就的长街上，好像他们就是从这青砖路的那头走到了这头而已。
　　幻阵？
　　“先生，还请跟紧我。”同麟回头提醒。
　　纪守点点头，加快脚步跟上对方。
　　长街尽头，是一座祭台。看那破败不堪的台基，还有那已经皲裂了的台面，再看看上面那厚厚的灰尘——
　　这玩意儿真能用？！
　　盯着这就差没在上面插个小木板写着“此处已废”的祭台，连同麟都开始蹭起了脚底板。
　　“这是传送台。”同麟皱了皱眉，补充道，“齐老说的。”
　　啊，那不靠谱的老家伙的话，小朋友你也敢信！！
　　纪守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
　　“齐老还说了什么？”看着眼前的“废墟”，纪守感觉自己被一股浓浓的恶意糊了一脸。
　　“齐老说，‘学院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像纪守这样的废材了，来来来小麟儿，这唯一一把能快速通往学院各处的钥匙我就交给你了，你交给他，带他去看看我们学校最庞大的传送阵，一定要让他感受一下学院对他的专门照顾啊哈哈。’”
　　虽然同麟小朋友用一张包子脸表情严肃的复述着这句话的样子非常好玩，但是纪守还是能从那毫无波动的语句中听出齐老那深深的恶趣味。
　　“这是钥匙。”
　　同麟小朋友非常淡定的从怀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破木牌，然后完全不淡定的站上了祭台。
　　“先生。”
　　站在祭台上，同麟的小脸都快绷不住了，“齐老说的确实是真的，这祭台的确厉害，不过，当年没有这么破旧就是了。”
　　哈？小朋友你管这叫破旧啊？
　　这已经算得上是废墟了好么！
　　纪守忍住吐槽的欲望，这不关同麟的事，不能怪别人，只能说死老头趣味恶俗。
　　精神力在此处无法释放，纪守早就试过了。这里似乎有什么在排斥着他这股与世不合的奇异力量。不过，既然没法探查那就只能接受安排，毕竟还在学院里，他就不信那死老头会玩死他，最多就吃点亏…罢了！
　　纪守内心不爽，但还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站上祭台，同麟开口：“还请先生仔细看看钥匙的使用方法，毕竟齐老说了，这把钥匙以后是要交给先生保管的。”
　　纪守看着同麟将木牌放在诸多裂缝中的一道里，然后往裂缝上堆灵石。
　　嗯，很随意，完全就是小孩子堆东西的那种堆法，毫无规律与美感可言。
　　“先生，木牌可以靠灵力催动，也可以靠神念催动，不过先生你现在一不会灵力二没有神念，所以只能靠灵石来催动了。”
　　同麟将最后一颗灵石放下：“放好二十颗灵石后，只需说出你想要去的地点就可以了。”
　　“木牌必须放在那里？”纪守看着脚下随处可见的裂缝，完全没看出放木牌的地方有何奇特之处。
　　“不，拿在手里就可以了。我只是为了方便拿灵石而已。”同麟将木牌拾起，同时抓紧了纪守，“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