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重蹈覆辙

　　白云之上，浮落着一座建筑，无论脚下的云朵怎么挪移，它都屹立不动于顶端。
　　鸟儿飞过的时候，并不敢接近，就算是展翅的大鹏，也会在本能反应下绕开，像是隔开了天际两端的文明，嵌进金黄的耀眼石子，一块一块搭建起来一般。
　　殿内的壁上画满了人世间的事迹，以盘旋之姿浮现，起起伏伏的金石块却放不出光芒，假如没有这般辉宏的外观，倒像极了人们一直相传的古遗迹。
　　笔直的纯白大道上，一席长衣铺地的老者于那，面容肃穆，苍老的姿态里却仍是抖擞的精神，在他背对的身后，还跪拜着一个弟子，不曾动过分毫，屈落的头额像是一直都在等着面前的老者。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者的叹息声才缓缓传来，悠长极了，在大殿里均匀的回荡。
　　他闭上眼睛，却动了唇齿。
　　“这一场浩劫果真要如千年前那般重蹈覆辙了。”
　　跪拜的弟子仍旧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应，只有老者一直在囔囔自语般，却像万物都在安心聆听。
　　“把今日所预之事传于陛下吧，魔界已经开始在人间里搜罗新的天赋选子了，我们也不能落后，这场争斗的迁徙，怕是不得不波及那群百姓了。”
　　身后的弟子终于抬起了头，起身时微微朝着老者低了腰，转瞬便消失于殿内。
　　只剩老者后来的叹息声，悠远传荡。
　　淮九醒来的时候，天空一片漆暗。
　　第一感觉头疼得如同撕裂开一般，他眼眸睁开的第一时间，并不能看见全部景象，视线从模糊一片循序地渐渐清晰，等所见明亮的时候，却被一张冲得很近的大脸，吓了一跳。
　　他猛地抬起头时，额头自然而然也就于面前的五官，着实碰了上去。痛感瞬间传导的时候，人总是会抑制不住地发出声音。
　　面前人也是这般，踉跄地往后跌了几步，淮九捂着额头略红的小肿块，不明所以然地看着他，之后是整个地方。
　　疑惑从脑中冲了出来，还没等他开口，那个同样捂着额头的男孩，先一步出了声，他笑起来的时候，半眯的眼睛看起来一片无暇“你好，我叫牧尘千，放牧的牧，尘世的尘，千千万万的千，我爸妈给我讲我名字的寓意就是希望我日后能如千千万万的人一样，过着尘世里最简单的生活。不过他们有时候确实也操劳得很，就连以后的事情都给我想好了。呃，我好像讲太多了。”他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捂着额头的手，扭捏的样子倒也真实了几分“你呢，叫什么名字。”
　　淮九坐在那，迟钝了几秒后，思维才像转过来一般“陈淮九。”可讲完之后，才发现此刻的不对劲，无论是人还是地方，习惯的面瘫此刻也掩不去慌张，他看着牧尘千，这个地方里唯一的一个人“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现在不应该是在......”
　　他努力回忆起醉酒前最后的一抹记忆，好像是出了门口之后便搭上了车，那个司机还是之前打车遇到的同一个人，可之后的景象，他却再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那个司机！猛地惊醒时。
　　宛如跌落深渊的轮回，他头颅里的痛感又再一次涌了上来，淮九双手抱着头，身体一直在止不住地颤抖。
　　牧尘千见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抚他，只是以为他过于害怕，才赶忙笑着脸的开口解释道，一边坐到了淮九旁，轻力拍着他的肩膀“没关系的，不用害怕，虽然说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但是总不能够出什么事吧，好像也不一定。”他的笑愈发的牵强，讲着讲着像是成了安慰自己一般“应该不会是那些绑架之类的，对，我家里那点钱哪里有人看得上，可能我们，我们现在是在做梦，不对也不是做梦，可能，可能......”
　　到最后落得一脸欲哭的，反而是他自己，尽管如此，面对眼前这个不相识的陌生人，牧尘千还是在努力平复完自己的情绪后，接着喋喋不休的讲着。
　　“我也是醒过来之后就到这个黑乎乎的地方，既然不知道是哪里总该需要自己摸索对吧，大概的我刚才已经看过一遍了，这是个，屋子！只不过不像我们家里的样子，倒是像以前电视里古代那些陋屋瓦房。虽然这里是有些暗，但你也不要害怕，等你眼睛适应之后应该就能看得见了。”牧尘千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一脸诚恳的模样“那里就是门，不过打不开，好像是在外面被反锁住了。”
　　“不知道你爱不爱看科幻片，反正我是专业科幻迷，诶你讲会不会我们是被什么选中了，然后即将要成为一代救世主之类的，就像。”他看起来真的在思索这一个问题“就像蜘蛛侠，不对，蜘蛛侠好像就是单单被蜘蛛咬了一口，那应该是像，对对对像绿巨人那样，呃绿巨人，好像他也不行，绿巨人是做研究弄的，而且那种体形变得太大了，我要是变成那个样子我爸妈估计都不敢认我了。”
　　“那应该就是奇异博士了，他的经历跟我们现在好像更贴切点，喂，我要是能那样用魔法。”牧尘千越说越激动，就像他真的是这样所想，高兴起来还不忘拍了拍低着头的淮九。
　　他在那里一直讲着幻想里的事情，表情从后一直都在笑着，时不时学角色扮演，时不时感慨。于男孩而言，成为这样的人，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期许的梦想。
　　疼痛感终于在牧尘千的话音里减弱下来，如他而言，这个封闭的屋子甚至连空气都透不进来，感受不到一丝风的流动。
　　淮九突然起身，才打断了牧尘千的自言自语，他也跟着一同站了起来。
　　“你怎么一直都不讲话啊。”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淮九走到牧尘千一开始所指门口的位置，推了推，确实是被锁住了。
　　牧尘千也没动，只是一脸嬉笑的在那“担心也没用啊，那样还不如开心点，我妈跟我讲过我是个幸运的人，不会有事的。”
　　“你醒来多久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十多分钟那样子吧。”
　　淮九摸了摸口袋，手机也一同不见了“这个房间里除了我们就没有来过一个人吗？”
　　牧尘千摇了摇头。
　　要真说是绑架的话，为什么连捆绑的工具也没有，而且这么老旧的屋子和装饰没道理还会出现在妖都里，除非是市郊处的小村庄，可那离得也太远了，赎金怎么拿都是个问题。
　　见淮九又站那不动，牧尘千再一次走过去晃了晃他“你没事吧。”脸上的担心表情看起来也真切得很。
　　淮九不自然的退了步，刚想说些什么，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带进一缕刹那间刺眼大盛的光芒。
　　两人同时挡住了眼睛。
　　步伐轻重有序，铁甲踩落地面时，每下都传出震耳的声响，第一刻映入眼帘的，由头顶到脚下拥护全身般的暗色盔甲，密不透风的露出了仅有的一双眼睛，整整一排人不紧不慢涌进时，压迫感瞬间波及了整个小屋，淮九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们的身体在本能意识下不断地往后退，直到贴近了墙壁，擦过上面的灰尘。
　　“你们......你们要干嘛！”最先开口的，依旧是牧尘千，这会的他早没了刚才讲故事般的英勇神色。
　　盔甲人在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一齐停了下来，就连收脚的步伐都发出擦过风一般的声音。
　　从他们中间，慢慢走出了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小孩，只不过他没有像后面人一样披着满身盔甲，眼神流露出来的也不如他们渗人，只是当他走出来的时候，那群盔甲人便不再有一丁点声音发出。
　　淮九哪里见过这种装扮，除了盔甲那些奇怪的东西已经跳脱脑洞外，还有面前这个小孩的衣服，衣裳相连，被体深邃，不叠色的纯颜布满了全身，仅有双袖如墨般的一缕黑色贯穿。
　　他们并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威压并不是盔甲带给他们的，而是眼前这个身高还不如他们的小孩。
　　小孩仍旧无言，只是站在那不动，片刻之后，他的眼眸望向了淮九。
　　黑如深渊的瞳孔，淮九并不敢直视，他的呼吸愈发困难。
　　牧尘千看出了他表情的痛苦，赶前一句打断了这一刻的沉默，只是颤抖的声音自己也压不住“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
　　声音发出的时候，小孩突然饶有兴致般的转了转头，眼瞳看向牧尘千的时候，牧尘千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你们待会就知道了。”
　　就连声音里都溢满了窒息感，低沉的声音从他这个年龄不相符的孩子嘴里发出时，甚至让人不得不跪拜一般。
　　牧尘千再没有勇气接第二句话，小孩声音落下之后不出片刻，盔甲人们突然动了起来。
　　他们快步起的时候，淮九他俩根本没有一点思考空间，就被瞬间擒住，双手都被人押向了身后，低着身子以至于再看不清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