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心灵的寄托 新

　　一年四季，或许只有两个节令会给人留下记忆深刻的感觉，一个是夏天，当烈日烘烤着自己皮肤的时候，你才会确切的感觉到季节的变迁和太阳的神圣；另一个则是冬天，当刺骨的寒风侵蚀着自己身体的每一处时，你才会发自内心的感谢太阳的存在，因为有冬天，才更能显示出太阳的不可或缺。不管昨日是在怎样的寒冷中度过，清晨的那一抹初阳总能给人最贴心的问候，它在用光合力量唤醒那些睡梦中的人们。
　　冯柒按照约定，在早上七点便已经达到了季离阳的住宅区，她走在路上，看到有不少早起晨练的人，只穿着一件运动服，她打量着那些人，虽然穿着单薄，却丝毫不惧寒冷，因为运动的关系，每个人的看上去都红光满面。而她，虽然穿了一件棉衣，一路上却始终需要靠搓手来维持仅存的那点暖意。
　　她好不容易走到季离阳的家门口，一边原地小跑，一边搓着自己的双手按门铃，片刻之后，惊醒了一脸睡意的季离阳，他穿着睡衣，瞠目结舌的望着冯柒，说道：“你来的真早。”
　　冯柒推开他，冲到里面去取暖，季离阳习以为常的关上大门，将暖气开高些，倒了一白开水递给她，问道：“你吃过早饭了吗？”
　　她瑟瑟发抖的回应道：“你——你——你说呢，不是你让我早点来吗？今天六点就被人吵醒，与其看到那些讨厌的人，不如来你这儿落个清闲。”
　　季离阳看着她生闷气的表情，猜测她一定与苏恒或者段织萝闹别扭，现在自己这里倒成了她的避难所。不知他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同情心作祟，突然体贴的冒出一句：“还冷吗？”并且用一种柔和的眼神望着她说出的这句话。
　　冯柒这种神经大条的女孩，当然也无厘头的回应一句：“不冷.......你要不要出去试试啊，我都来了，你就别想睡觉了，小心我跟上次一样，给你搅得天翻地覆。”
　　季离阳站了起来，轻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收拾下。”
　　她无所事事的坐在客厅里，打量着周围的陈设，冯柒虽然已经来过数次，却从未注意到他的生活和饮食一样精致，这是一个中型的复式楼，设计的是开放式厨房，进门的右边是玄关，再往里走，就是一个客厅，摆放着一个欧式的象牙白颜色的沙发，沙发的前面就是放电视的位置，而电视的后面则贴着一些暗色调的墙纸，电视的左边再往前面走是一个露天的阳台，而右边则是吃饭的餐桌，第一层楼梯的拐角处有一间洗浴室，第二层有三个房间，一间他弟弟季宇的，一间他的，还有一间客房。通常二楼的房间全部都是落地玻璃，只有第一层的阳台才能让人稍微透点气。虽然设有通风口，但是房间比较封闭，终究会让人有种沉闷的感觉。
　　一刻钟后，冯柒被厨房的香味吸引过去，电饭煲上还冒着热气，这一举动刚好被走来的季离阳看到，于是借机取笑道：“你这是从昨天就饿着肚子吗？看你馋的样子....”说着，他将冰箱里的速冻包子热了之后，盛了两碗粥出来，俩人就着咸菜馒头解决了早餐问题。在九点左右，整理好送给孩子们的玩具和衣服前往福利院。
　　一个小时的车程，才到达福利院，那时候孩子们正在院子里玩捉迷藏的游戏，校长看到季离阳搬了几箱东西过来，心存感激的说：“你每个季节来看孩子已经捐助过不少资金，还带这么多东西来，我只有替孩子们谢谢你这位慈善家。”
　　季离阳谦和的附和道：“张校长，您见外了，我不是什么慈善家，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您就当这些是那些非富即贵的人对孩子们的心意吧，而且我有自己的私心，这次，我还带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她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说着，她将冯柒介绍给张校长。
　　突然被人郑重其事的介绍，跟那日考察结束时，向舟舟把她介绍给同门有一样的感觉，这样的庄重让自己有些无从适应。季离阳看出她的手足无措，简单的与校长寒暄片刻后，在校工的协同下，将礼物和衣服分发给孩子们。孩子们手舞足蹈的接受这些来之不易的礼物。这些孩子中，有被人遗弃的，有天生缺陷的，还有由于特殊情况而寄养在这里的。总之，他们是一群流落在人间的天使。
　　清点完礼物，发现有一个女孩闷闷不乐的在荡秋千，根本不与让人交谈。后来经过校工得知，这孩子刚来不久，父母是农村的小夫妻，日子过得很清贫，没什么亲戚，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比较普遍，而且现在的农村不像从前，子女进城打工后，农民的生活就逐渐清闲，也开始变得势力起来，而对于相对贫穷的家庭而言，或许没有什么所谓的亲情。他们在遭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后，选择进城打拼，不料一月前，孩子的父母所乘坐的公交车发生意外，在联系上孩子的表亲后，无人愿意抚养女孩，最终被寄养在福利院。
　　孩子在痛失双亲后，就被安排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这对一个年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无疑是双重打击。她双眼无神的盯着地下，就连冯柒这种粗线条性格的人都能察觉出她的郁郁寡欢。季离阳拿着玩具小心翼翼的靠近小女孩，半蹲着身体，轻声的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可以跟哥哥说说。”
　　女孩儿沉默不语的望了一眼季离阳，看了看他手里的玩具，又低着头开始荡秋天，与其说她在荡秋千，不如说她是在用一种无声的愤怒在对抗命运的不公，她的脚摩擦这地面，毫不关心周围发生的一切。冯柒走了过去，仍旧不改她一向耿直的开场白：“你比我幸福多了，真的，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自我生下来，就被人遗弃，后来在两三岁的时候被人领养的，不——准确说是放养，我都没有朋友的，你看这里，你有这么多朋友。”
　　季离阳准备制止她继续揭开孩子的伤疤，却见小女孩突然有了反应，她用一种懦弱无力的表情望着冯柒说：“我不要这些朋友，我只要我的爸爸妈妈。”
　　冯柒看着小女孩几乎激动的快要落泪，于是一本正经的说：“不然这样，我跟你换一下好不好，领养我的是一个老伯伯，他可凶了，我都不想在他身边生活了，我来这住，还有这些小朋陪我，偶尔还能收到一些小玩具，那比我的生活好多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我的父母。”小女孩情难自控的在大家面前哭了起来。
　　季离阳轻轻的搂着孩子，一边安抚着：“别难过，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只是在跟我们玩一个游戏。”
　　女孩儿定了定心神忙问道：“什么游戏呀？”
　　“这个游戏就是看他们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能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会不会乖乖的听话，等到你变的最乖的时候，就赢了，只要稍微调皮，他们就会生气哦。”季离阳安慰道。
　　“真的吗？真的是游戏吗?我还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女孩儿半信半疑的问。
　　季离阳眼神笃定的回应道：“只要你表现好，他们一定可以看见的..........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一定非常生气哦。”
　　小女孩欣喜若狂的从秋千上跳下来，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不会让父母失望的，哥哥，你帮我告诉爸爸妈妈，我会努力表现到最好，一定会获得胜利，见到爸爸妈妈。”
　　他欣慰的将玩具和衣服递了过去，轻抚孩子的脑袋，说：“乖，和大家去玩吧，记住，别让他们失望哦。”
　　小女孩儿点了点头，拿着玩具奔向了那群孩子里，仿佛已经相信了季离阳的这番言论，冯柒看着她在得知这只是一场游戏后，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神情，季离阳的一句话似乎成为了孩子心中的一束阳光，蓦地，点亮了她剩下的人生。
　　冯柒鄙夷的说：“这样欺骗小孩子，算什么心理医生，她将来总得面对，并且知道这是一个谎言。”
　　季离阳若无其事的回应道：“至少让她心存希望，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活下去，她现在太小，还没有能力去承受一些连成年人都无从适应的生离死别，等她知道了这是一个谎言之后，她会有自己的鉴别能力，时间是一剂良药，它会将那些沉痛的记忆掩埋，并且也会冲淡这些伤痛感。”
　　他带着冯柒与孩子们做游戏，抛却了年龄的界限，改变了平日的严谨，只想在一刻回到童年，变成一个孩子。这儿似乎更适合冯柒，她与孩子们胡乱的开些玩笑，并且用各种鬼故事吓那些胆量较小的男孩，可能由于她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朋友的缘故，所以她对于孩子也有一种亲切感。按她的话来说，与孩子们相处，更加简单轻松，没有成年人世界那般尔虞我诈。
　　吃过午饭后，孩子们进入午休，他与冯柒在院子的秋千下聊天，渐渐的，她才知道季离阳的那段往事以及为何会对孩子们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原本以为，冯柒会借机嘲笑自己一番，却没想到，她竟然说了一句：“别太在意，没准人家已经好了，况且你已经力挽狂澜了呀，谁没犯错的时候————我就经常犯错。”
　　季离阳从来没有从她的嘴里听到过一句安慰的话，今天却成了一次例外，也许是这里的氛围，将她的天性释放，她并没有幸灾乐祸的癖好，只不过很多事在她眼里都变成了无所谓，因此她总是用一种旁观的心态去对待这个世界。她生性乐观，性格豁达不拘于小节，这是季离阳第一次看到了她的善意，一种发自内心，没有刻意营造出的善良。
　　下午，孩子们午休结束，冯柒又陪着他们玩了一会儿，季离阳看了下手表，准备鱼孩子们告别，他以为大家会依依不舍的挽留自己，却再次出乎意料的，发现孩子们全部围在冯柒的身边嚷嚷道：“柒柒姐姐，你要经常过来哦，我们很喜欢跟你玩。而且你讲的故事都是我们没听过的，特别有趣。”大家异口同声的要求冯柒经常来此与他们玩乐，早已将季离阳这位“慈善家”抛到九霄云外了。
　　冯柒将季离阳拽过来，跟孩子们说：“你们这群小没良心的家伙，这才是送礼物给你们的哥哥，怎么光顾着跟我说话。”
　　孩子们纷纷拥住他们俩，说道：“离阳哥哥，柒柒姐姐，你们都要经常来，一定别忘了我们哦。”
　　季离阳这才得到一丝安慰，回应道：“放心吧，孩子们，下次立春，我就和柒柒来看你们。”
　　校长带着孩子向他们挥手告别，冯柒与季离阳依依不舍的离开福利院，大概是由于起得太早，又玩了一天的原因，冯柒一上车倒头就睡，本来准备把她送回家，却不知怎的，就开回自己的家中。毕竟她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又如何送回去。将车停在车库里之后，他轻声的唤道：“柒柒，已经到了，醒醒。”
　　“师父，让我再睡会儿。”冯柒毫无意识的回应着。
　　季离阳就这样在车里坐了一个小时，盯着冯柒熟睡的模样发呆，她缓缓的睁开双眼，问道：“咦，这是哪儿？”
　　“小区车库。睡得可还行？要不要吃点东西，反正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季离阳问道。
　　冯柒突然想起来今天出门前，苏恒曾叮嘱过，师父下午五点会去木宅，她急急忙忙的下车，准备赶回木宅，被季离阳叫住：“柒柒，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冯柒白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傻啊，你要送我回去，那全天下都知道我违背师门，不但没有清除你的记忆，还交上朋友了，别费事儿，走啦......”
　　他每次望着冯柒离开的背影，总是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职业的原因，季离阳觉得在生死边缘的人，没准哪天也会突然消失，他对于那个门派并不算很熟悉，也只是偶尔从冯柒口里了解。他不明白的是，以冯柒这样天真的性格，怎么能生存在那个门派之中，还有她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位师傅，又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些都无从得知，他觉得冯柒这一次回来有些变化，却说不上具体是哪些地方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