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萝莉控

　　联赛的进程正如媒体所预料的那样，决心队一路高歌猛进，将其他队伍远远甩在了后面。迪维斯也确实展示出了他非凡的实力，在联赛的第一轮就以两个漂亮的进球征服了球迷和媒体。
　　加蒂奥在赛季开始之前就归队了，正如他自己所预计的那样，他几乎完全没有上场机会。但他还是象以往一样一丝不苟地刻苦训练，现在他的身高增长到了170CM，体重65千克，比刚进入成年队时要强壮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态已经变了很多。
　　然而阿默斯特对此并不关注，一个因伤离开球场三百天的人，他是不敢赋予信任的，虽然加蒂奥在训练中表现优异。
　　“你应该算是很强壮了吧，肌肉很结实，身材也很匀称。就是个头不够高。别说在这里，就是在中国，你也只能算是个矮个儿。是不是你的教练喜欢大个子？”在加蒂奥家里做功课的纪蓝依捏着加蒂奥壮实的胳膊问道。现在她一放学就跑到加蒂奥这里来做功课，甚至和他一起做晚餐，跟着他一块吃意大利面、鱼、鸡肉和蔬菜。有时还和他一道去图书馆，在那里查资料，写论文。
　　“所有的教练都喜欢大个子。”加蒂奥答道。
　　“啊，那你就该换个职业，虽说做职业球员能挣很多钱，可是做得不开心有什么意思？”
　　“我踢球并不是为了挣大钱，那只是工作带来的结果之一。我喜爱踢球，喜爱球场。”加蒂奥平静地解释，他注意到一件事，“我发现很久没看到你吸烟了。”
　　“我戒了。”纪蓝依耸耸肩膀，又问道：“要是你这里可以上网多好。为什么你连电脑都不买一台？”
　　“为什么，我们可以去图书馆上网查阅资料啊。”加蒂奥有些奇怪。
　　纪蓝依给了他一个白眼：“上网就仅仅是为了查资料吗？没有电脑，你完全是一个不及格的宅男。”她起身去换了一张CD，那是一支西班牙女子乐队的专辑。
　　加蒂奥听着CD机传出的歌声，“不错。”他点头赞道。
　　“所以啊，听音乐也要换换口味的，不能老听莫扎特巴赫，竟然还有什么马勒、布鲁克纳，我听都没听说过。你的生活也是一样，不能老呆在屋子里。你来克洛恩也有两年了，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老实说，一个也没有。”见纪蓝依用同情的神色望着自己，加蒂奥又解释道，“但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那你在卡雷达踢球踢得好好的，据说还是明星，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
　　加蒂奥一愣：“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纪蓝依撇撇嘴：“你这样的男人，不用说，一定是为了哪个女孩子。”
　　加蒂奥沉默不答，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读着。纪蓝依跳到他身边，脸上带着促狭狡猾的笑：“她是谁，有照片吗？”
　　加蒂奥王顾左右：“你的老师要求你在这个学期读完七本原著，你的时间很闲吗？”
　　纪蓝依瞪着他：“去买电脑，我要上网！”
　　加蒂奥望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但最后他只说：“好，我们现在就去。”
　　这天公开训练的时候，工作人员找到加蒂奥：“参观的球迷中有人找你，说是你的朋友。”
　　加蒂奥很意外，他跟着这名工作人员从电视台架设的摄影机旁走过，来到场外参观的球迷前面。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高大的年轻男子和依偎在他身边的女孩，与四年前相比，他俩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雅克安德森？你好。”他笑着与对方握手。“见到你真高兴。”又对那女孩点头致意：“你好，米尔斯小姐。”
　　“他还记得我们。”艾达米尔斯很惊喜，“了不起。你可只见过我们一面呢。”
　　三人走到一边聊着，安德森告诉他：“毕业之后我就进入我父亲的公司里工作。最近被调来克洛恩任职。知道今天是公开训练日，所以来看看你。”
　　“谢谢，沃森现在在哪？”
　　“他本来想去做外交官，可是老沃森逼着他回来。”安德森笑道，“他现在在沃森集团的美国公司工作。知道我要来克洛恩，他特意提醒我应该来看看你。”
　　“谢谢你们还记得我。嗯，戈登小姐呢？”
　　“她现在是沃森太太了。”安德森笑道，顺手搂住了艾达，“而这位，是安德森太太。”
　　“是吗，恭喜你们，真为你们感到高兴。”加蒂奥由衷地说。
　　艾达瞅着他：“薇拉海尔斯也结婚了，你也许还不知道吧。”加蒂奥忽地觉得心里抽搐了一下。“是吗，我还真不知道呢。”他勉强地笑着，对面的年轻夫妻却觉得他笑得象哭似的。
　　安德森解释道：“她在克洛恩结的婚，就在今年夏天。她一毕业就来到了这里。我也是碰巧知道的，因为她嫁的是我的一位朋友，在政界工作。接到婚礼邀请的时候我才知道新娘是她。”
　　“我，我一直都没有和她联系。”加蒂奥喃喃地道。
　　“记得在大学的时候，看你的比赛是我们的乐趣之一。可是现在你似乎已经从球场上消失了，报纸上也不再报道你的事情。准确地说，你已经被人遗忘了。”安德森注视着加蒂奥继续说道，“也许你来天雷队是个错误的选择。我认识你们的主席先生，他对足球并不真正感兴趣，只是希望能够压住斯蒂尔在足球界的风头——他不能容忍在商界有人比他更象个明星。所以他并不能真正了解你的价值，你应该尝试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你说得对，谢谢你安德森。我会认真考虑的。”加蒂奥强打起精神说道。
　　回到训练场后加蒂奥一直心神不属，纳尔雷多训斥道：“加蒂奥，我知道你对现在的状况很不满意。没错，训练是很枯燥，但是不要因为上不了场就对训练马马虎虎。天雷队是家受人尊敬的俱乐部，不是谁都能来的。而且在队里你的薪水可不低，要是你再这么偷懒，我会向阿默斯特建议把你放到预备队去，给我精神点儿！”
　　“我没觉得训练很枯燥，你会看到我的表现的。”加蒂奥咬着牙说道，从他身边走开了。他听到身后另一个声音嘲讽地说道：“我们队里有个断了腿的废物，拿着队里第四高的薪水却永远是得不到上场机会。”
　　这天晚上，呆在加蒂奥家里写罗马法研究论文的纪蓝依注意到了加蒂奥的不对劲：“喂，你拿着那本书已经半个小时没翻一页了。”
　　“这一页的内容很深奥。”
　　“哈，你现在也会用深奥这个词了。”纪蓝依不信地笑，“有多深奥，会让你这么长时间想不明白？那可只是一本小说。”
　　加蒂奥合上书本，呆望着对面书架：“我爱的女孩结婚了。”
　　纪蓝依先是一怔，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凑了过来：“是不是你为了她来到克洛恩的那一位？讲讲，讲讲。”
　　“好象也没什么可说的。”加蒂奥又陷入了回忆。
　　听完故事后纪蓝依又坐了回去，脸上是不屑的表情：“她根本就不爱你。”
　　加蒂奥转头瞧着她。纪蓝依继续说道：“如果她也喜欢你的话，怎么也不会这么久都不主动与你联系的。她不是有你的号码吗，她不是曾经打电话给你说过生日快乐吗？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两年都不给他打一个电话呢。就象她说的，她只不过当你是一位好朋友罢了。”
　　纪蓝依狠心地继续说道：“既然她一直没有爱过你，你又有什么好难过的。”见加蒂奥还是死撑着不吭声，她收拾好书包：“我回去了，你自己慢慢想哦。”
　　走过他身边纪蓝依又笑嘻嘻地道：“你现在这副表情就象世界末日一样。喂，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哦。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滴，到处都有如花似玉的女孩，你都不用去找，这个见鬼的大学里就有很多。像你这么年轻的百万富翁，长得又这么俊俏，只消出去转一圈，她们都会呼啦啦地往你身上扑，推都推不掉。”
　　加蒂奥瞪她一眼，纪蓝依嘿嘿一笑，俏皮地捏了捏他的下巴：“来，大爷，给小妞笑一个。”然后向他招招手，走出了书房。
　　她打开客厅门的时候听见加蒂奥轻声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她轻轻一笑，阖上了门。
　　由沃尼特和迪维斯组成的决心队锋线在联赛中无往不利。决心队轻松在冬歇期来临之际成为半程冠军。
　　冬歇期到来的时候，学校也放了寒假。纪蓝依很得意地对加蒂奥说道：“这个学期我的课程拿到了全A。”
　　“了不起，”加蒂奥称赞道，“你想好怎么庆祝了吗？”
　　“和你一起过平安夜行不行？”纪蓝依笑嘻嘻地问。
　　“你不打算和你父亲一起过节吗？”
　　“我大发慈悲，让他跟他的洋老婆去过二人世界好了。我几次听见那个女的跟他嘀咕说你这个女儿怎么怎么的，她看我不顺眼，我还不想看到她呢。各自过节最好，他也落个清静，免得头痛。”
　　“你也可以和你的同学一起聚会啊。”
　　“和他们在一起没意思。我还是觉得跟你这样的老男人在一起比较好玩。”纪蓝依嘻皮笑脸。
　　“老男人？”加蒂奥深吸一口气，一副非常受伤的表情。
　　“对啊，你不觉得你自己暮气沉沉吗。”纪蓝依直笑，又追问道，“一块过节，你答不答应？”
　　加蒂奥也已经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简洁地答应：“好。”
　　二十四号这天，天地间一片莹白，纪蓝依早早地就来敲他的门：“圣诞快乐！”
　　一件红色的大衣裹住了她娇小的身体，黑亮的长发柔顺地披下来，愈发显得清纯可爱。见加蒂奥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纪蓝依得意地转了个圈：“怎么样，漂亮吧。”
　　“天使面孔，魔鬼心肠。”
　　纪蓝依哈地一笑：“描述得不错！那么，今天一整天你都得陪我玩。”
　　“你真的不打算跟父亲一起过节了？”
　　“如果你不打算破坏我的好心情，就不要再提这个。”
　　于是纪蓝依拖着加蒂奥出去“踏雪寻梅”，他们踏着积雪在白茫茫一片的校园里咯吱咯吱地转了一大圈。纪蓝依淘气地将雪团往加蒂奥的衣领里塞，当加蒂奥准备还击，她就尖叫一声逃开了。因为地面太滑，她险些摔倒，加蒂奥赶忙抢上扶住了她。
　　纪蓝依倚在了加蒂奥的怀里，随后两人又分开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加蒂奥都还记得这个场景，记得那短短的一瞬。
　　晚上他带着纪蓝依去一家高档餐厅吃晚饭。
　　当他从卧室换好衣服走出来，纪蓝依见到他的第一眼竟有瞬间失神。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加蒂奥西装革履的样子，一身行头衬得人神采奕奕气质出众，望着他苍白俊秀的脸，和眼中那一抹忧郁的黑色，还有端直的鼻梁和薄薄的紧抿的嘴唇，她心下竟一阵别别乱跳。
　　第一次为男人的帅气而心跳。
　　一路上她老是忍不住别过头去看他，直到小车开进餐厅前的停车场。
　　加蒂奥停好车：“你一直盯着我看，有什么问题吗？”
　　侍者打开车门，两人一起钻出来，纪蓝依笑嘻嘻地道：“没什么啊，就是觉得人靠衣装这句话确实有道理。黑西装很衬你哦，领带和衬衣也不错，颜色搭配得很好。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加蒂奥不去理会她的疯言疯语：“我们进去吧。”
　　“这么正式的地方。”纪蓝依打量着餐厅嘀咕道。
　　客人们都在用很小的声音交谈，餐厅里显得很安静，加蒂奥为纪蓝依点了法式的海鲜和鹅肝，奶酪和甜点，又给自己点了意大利面、奶酪千层饼和什锦蔬菜，并给两人都点了果汁。
　　“不能喝酒吗？”纪蓝依小声问。
　　加蒂奥扫了她一眼：“我记得你要到明年五月才满十四岁。”
　　纪蓝依柳眉微挑，墨黑溜圆的眼珠转了转，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我说，你带着一个未成年少女进餐厅，不会被人认为是萝莉控吗？”
　　“what，萝莉控，那是什么啊？”加蒂奥一头雾水。
　　纪蓝依给了他一个你是白痴的表情：“纳博科夫的《洛莉塔》，没看过？”
　　正在喝水的加蒂奥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倒吸一口气，顿时呛得连连咳嗽。纪蓝依捂嘴笑得花枝乱颤，惹得侍者都往这边看，好一会她才得意地道：“看你以后还老说我是未成年少女。”
　　看着加蒂奥有些抓狂的样子，纪蓝依平静下来，小心掏出一张贺卡递给他：“送给你，我自己画的哦。”说着自己却先红了脸。
　　“谢谢。”加蒂奥一怔，他接过来打开，上面画了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很明显是纪蓝依自己，画得很象，加蒂奥没想到她的绘画竟然这么好。而下面用汉字写着：“生日快乐！”汉字周围是二十三枝点燃的蜡烛。
　　他吃惊地抬头望着纪蓝依：“你怎么知道。。。”
　　“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是吧，”纪蓝依笑得很灿烂，“你上次说过啊，你说那个你喜欢的女孩在平安夜给你电话说生日快乐啊。”
　　加蒂奥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半天他才郑重地道：“谢谢你。”
　　他们走出餐厅的时候，纪蓝依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噤，加蒂奥连忙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我去拿车，你去路边等我，我很快就到。”
　　纪蓝依却拽住了他的手：“快看。”
　　一串烟花在夜空里绽开美丽的花朵，接着又是一串，各种颜色在空中竞相开放，又很快消逝不见，只有扑面的寒风袭来，割得脸上生疼。
　　“我想这是产自中国的礼花。”加蒂奥思忖道。
　　纪蓝依一脸萧索寂寥：“快过年了。”
　　加蒂奥叹了口气：“咱们走吧。”
　　她默不作声地挽着他的手臂，加蒂奥低头瞧着地上同时迈步的两双脚，和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心里升起奇异的感觉。
　　新的一年到来之际，法国球员贝尔蒂埃击败相貌英俊的英国球员加里兰开斯特和巴西天才帕拉多获得了年度世界足球先生的荣誉。
　　新年过后纪蓝依又回国去了一趟。当二月里加蒂奥再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的情绪很不好。
　　“我想在中国陪妈妈过年的，可是要开学了，妈妈不让我留下来。”她闷闷地说。
　　“不要紧，念完中学你就可以回国，一直陪在她身边了。”加蒂奥安慰她。
　　“我也这样鼓励自己啊。”纪蓝依还是无精打采，“圣诞节的时候，你忘了给我点一道菜。”
　　“是什么？”加蒂奥诧异极了。
　　“让人永远也长不大的豌豆。”
　　加蒂奥静静地静静地望着她：“《长袜子皮皮》，那仅仅只是童话。你怀念快乐的童年，而我恰巧相反。我的童年很少快乐，我一直盼着自己快点长大。”他停顿了一下，喟叹道，“是否生命总是艰难，还是只有童年如此。”
　　纪蓝依低声说道：“《杀手里昂》。那仅仅只是电影。”美丽的小女孩搓着手呵着白气，无比沧桑地感叹着，“生活比电影要难得多了。”
　　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地瞧着远处的草坪和建筑。
　　有两个人走到长椅前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是四十出头的东方面孔的男子，“纪蓝依，你放学了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他是谁？”这个人诧异地问道。
　　这个人身形瘦高相貌清癯俊朗，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却依然是个美男子。他身边的金发女子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相貌姣好，身段诱人。
　　纪蓝依淡漠地转过头去不理会这两人，加蒂奥站起身来，却没有伸出手来：“您好，我想，您是纪小姐的父亲吧。我是科米加蒂奥，您女儿的朋友。”。
　　这男人疑惑地打量着他，这天是周二，加蒂奥一身名牌服装，很明显是那种高收入阶层。他客气地而戒备地与加蒂奥握手：“纪全，第五大学的教授。”
　　“很高兴认识你，纪教授。”
　　两人一时无话，那女子饶有兴味地瞧着加蒂奥：“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你是纪蓝依的男朋友吗？”
　　纪蓝依腾地起身，冰冷厌恶的眼神扫了这对夫妻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加蒂奥淡淡一笑：“您见过我是有可能的，我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去年才毕业。”
　　纪全已经无心打听他的来历，烦躁地吁口气，点点头道：“对不起，失陪。”便拉着金发女子向纪蓝依离开的方向去了。
　　那以后好几个月加蒂奥都没有再见到纪蓝依。在对特斯雷特彗星队的比赛中，加蒂奥终于在下半场被派上场，那时候天雷队已经二比零领先。加蒂奥上场之后连续从左路突破对方防线，他那出色的技术令对方球员无计可施，在被拽倒之后天雷队获得了一个间接任意球，但是没能破门。
　　几分钟后加蒂奥又一次成功地晃过了对方队员，那个被惹急了的彗星队球员抬脚朝他腿上扫来，加蒂奥虽然躲得快，还是被鞋上的防滑钉划到了腿，他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还好这只是一次轻微的受伤，队医诊断后建议休息一个月。唯一还关注加蒂奥的《黄蜂报》叹息道：“这真是白虎星当道。”
　　等一个月之后加蒂奥经过恢复性训练归队时，联赛已经到了尾声。
　　五月十日，联赛的最后一轮。排名第三的天雷队在主场迎战另一支强队帕卡德巡逻兵队。在大局已定的情势下，主教练阿默斯特给那些明星球员提前放了假，排出了第二阵容，而加蒂奥，依然坐在替补席上。他想，在这支球队里自己快要彻底被人遗忘了。
　　正是加盟天雷队之后的第一个赛季，在对巡逻兵队的比赛中一个匪夷所思的低级失误，加蒂奥葬送了自己少年天才的英名，而三年之后的这个五月，他眼看着踢得无精打采的主队在上半场就被连灌两球，零比二落后。整个桂冠球场充斥着主队球迷的怒骂声和倒彩声，天雷队队员狼狈极了。
　　下半场，加蒂奥被阿默斯特换上了场，在球迷们看来，这不过是一次聊胜于无的换人。
　　但在第五十八分钟，加蒂奥在中场拿球带了几步之后，突然起脚一记二十二米开外的远射——国家队主力门将萨默斯飞身扑救，但无济于事，球划弧线擦着门楣飞进了网窝。
　　在球迷们激动的欢呼声中，解说员赞叹道：“哦，漂亮的进球，在两次受伤之后，加蒂奥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个不屈的灵魂！”
　　但加蒂奥的表演时间还未结束，十分钟后，巡逻兵队的主力前锋维伦特回传失误，加蒂奥截住来球，与队友做了一个二过一配合之后直接突入禁区，面对国家队后卫梅塞尔的封堵，曾经被踢断腿的加蒂奥没有丝毫的犹豫，右脚一拨左脚一记势大力沉的怒射，二比二！
　　桂冠球场的气氛达到了沸点，解说员呻吟道：“啊啊啊——我重新看见了三年前那个无所不能的科米加蒂奥！”
　　这一天，查尼亚甲级联赛三十轮比赛全部结束，波利斯决心队在主场五比零横扫伯雷顿野狼队，以二十胜七平三负积六十七分的傲人战绩夺得了本队历史上的第十二个联赛冠军。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斯托帕第一次首发出场就上演了帽子戏法，这个身高一米八二有着一头飘逸长发的帅小伙一夜之间横空出世光芒四射，在他的光芒之下，加蒂奥在联赛最后一轮的卓越表现被媒体忽略了。
　　决心队同时还夺取了本赛季的足协杯冠军。那一天波利斯满城都是印有数字“十二”的旗帜在飘扬。
　　决心队的十一号，二十六岁的捷克前锋迪维斯以二十五个进球成为联赛最佳射手，同时被评为本赛季最佳球员。
　　对决心队来说，这真是一个大丰收的赛季。他们以霸主的姿态俯视着整个查尼亚足坛。俱乐部主席斯蒂尔心情愉快地对记者表示：“下个赛季我们将再一次冲击欧洲冠军联赛的冠军，我们有这个实力。”
　　联赛结束后没几天，纪蓝依T恤牛仔裤紧裹着娇小玲珑的身体，背着大旅行包出现在了加蒂奥所住公寓的大堂里。进入青春期的女孩个子长得很快，个头已经达到加蒂奥的肩膀了。
　　“这个学期我又是全A。”她笑嘻嘻地说。
　　看到公寓管理员投来疑惑的目光，加蒂奥忙道：“我们上去说吧。”说着便接过她的大包，领着她进了电梯间。这个未成年少女几个月前几乎每天来找他，管理员不怀疑才奇怪呢。
　　进了屋子之后纪蓝依开始向他报告这几个月的情况：“这两个月里他拿出了东方的专制家长作风，把我看得死死的。每天都开车去接我放学，如果他自己来不了，就派那个女的来。那个女的每次来接我都会在车上抱怨啊指责啊，没完没了。”
　　加蒂奥把水递给她：“那你现在怎么又出来了，你这副模样很象是离家出走。”
　　纪蓝依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你太小看我了。告诉你，想要战胜对手就得先让他放松警惕。这些天我一直表现得无比乖顺，在家里不吵不闹，让他以为我一夜之间转了性子。然后我告诉他学校要求学生参加夏令营，他就不能不放我出来了。”
　　“我真不敢相信你只有十四岁，太狡猾了。”加蒂奥喃喃地道，“那么你怎么又跑到我这来了呢？”
　　“夏令营只有两周时间，再说还没到开营的日子，早得很呢。这几个月我是真正的度日如年，现在到你这来寻求政治-避难来了。”
　　加蒂奥差点跳起来：“你要住在我这里？没有经过你的监护人同意。。。”他瞧着纪蓝依的脸色改了口，“而且我只有一张床。”
　　“没关系，”纪蓝依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沙发，“我就睡在这。”
　　加蒂奥头痛地望着她，想了想道：“还是我把床让给你吧，我自己睡沙发。”
　　纪蓝依脸上漾开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多谢你收留我。那我陪你看冠军联赛吧，我知道今晚是决赛。”
　　“先起来吧，今天咱们出去吃饭，你想吃什么？”纪蓝依连忙从沙发上起身穿好鞋：“好呀好呀，今天我请你吃饭。”
　　“你的钱是你父亲给你交营费的吧，你就这么花掉？”
　　“花光了再问他要就是了，我没让他倾家荡产就算对得起他了。”纪蓝依满不在乎。
　　“他要是真的破产了你就回不了中国了。你是我的客人，当然是由我来招待你。”
　　“也好，反正你穷得只剩下钱了。”纪蓝依耸耸肩膀，没心没肺地说。
　　加蒂奥停下了脚步：“穷得只剩下钱？”
　　“是啊，现在的你，事业一塌糊涂，没有爱情，没有朋友，没有家人，除了钱，你还剩下什么呢？”这张漂亮的脸看起来充满了邪恶的味道。
　　“你的嘴还是象鞭子一样毒辣，一点都没变。”
　　这天夜里，加蒂奥端着果汁和果盘坐到了沙发上。收看在上届冠军阿森纳队与西甲的巴塞罗那队之间举行的欧冠决赛。有意思的是这两队的主教练都是荷兰人。而内托与兰开斯特，两位红得发紫的大明星将第一次同场飙技。
　　他看了一会儿，纪蓝依跑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这么多人抢一个球来回乱跑，半天也进不了一个球，为什么就这么让男人着迷？”
　　加蒂奥懒得回答她，直接将果盘递到她面前：“自己吃，别多话。”
　　两队大战了一百二十分钟，巴塞罗那凭着加时赛上的一个进球以二比一击败了阿森纳队成功登顶。直到这时加蒂奥才发觉纪蓝依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
　　她什么时候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加蒂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着了，加蒂奥也不知道。
　　“能在看比赛的时候睡着，这真是不可思议。”他低声咕哝道。小心地侧头瞧着倚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的T恤，一条白色的七分裤。已经开始发育的小身体玲珑有致，传来阵阵沐浴后的清香。她闭着那双大眼睛，虽然看惯了白人女孩小扇子般又长又翘的眼睫毛，加蒂奥仍然觉得她的眼睫毛很美。
　　已经睡熟的女孩黑亮柔顺的长发披落下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秀丽肌肤透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加蒂奥从未见过她如此恬静温顺的模样，特别是那粉嫩嫩的嘴唇，教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加蒂奥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忙将女孩轻轻横抱起送至卧房，替她盖上薄被，却又注视她的面容好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他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许久，为刚才冒出的念头感到惊恐。
　　在克洛恩的一辆公车里，两位乘客手里拿着体育杂志在聊天。
　　“你看这不是普罗维奇吗？决心队的教练，下个赛季他将执教拜仁慕尼黑队了。”
　　“哦我知道，那个头发花白的塞尔维亚人。他竟然要去德国了？我说，他的的确确是个好教练，不过带领拜仁慕尼黑可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这支球队已经三年没拿过冠军了。”
　　“是啊，所以他们今年又买回了奥利弗施丹纳。”
　　“那个性情暴躁的家伙，上届世界杯因为一张黄牌遭到了托尔贝格的指责，为这个他和托尔贝格闹翻了，一怒之下离开拜仁去了意大利。结果他从佛罗伦萨队到博洛尼亚队，又从博洛尼亚队去了国际米兰，就没在一支球队呆过两个赛季。而现在他又回德国了——那么，他和拜仁的主席和解了？”
　　“是的，不过这事还是托尔贝格主动向施丹纳提出和好的，他说拜仁队要想重夺联赛冠军，就得把施丹纳邀请回来。然后施丹纳立即就回应说，自己希望离开意大利。”
　　“不过也有报纸说施丹纳想回国是因为他老婆玛丽不喜欢米兰这座城市。”
　　“这种花边新闻不足为信，相比德国寒冷的冬天，女人们只会更喜欢地中海的阳光。再说，施丹纳的老婆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绝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去影响施丹纳的决定。”
　　“据说正是为了迎回施丹纳，拜仁才狠心把克罗坎普卖给了咱们的天雷队，因为他和施丹纳的位置重叠了。不过他们可是狠狠赚了一大笔。”
　　“啊，这可是一个奇怪的决定。克罗坎普可比施丹纳还要年轻两岁呢。我并不觉得施丹纳比克罗坎普更强！”
　　“是的，我相信克罗坎普会给这个城市带来冠军，不然他可是太贵了！那么，谁会成为决心队的新教练？”
　　车到站了，戴着大墨镜的加蒂奥郁闷地吁出一口气，起身下了车。他沿着街道独自漫步，心里想着一个问题：要不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