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赤条条来去

　　青要山，土地中和，物产丰富，有着数之不尽、取之不竭的各类草药。比起水源辽阔的独苏山，青要山才是李明最想要去、却去不成的宝地。
　　毗邻而居，遥遥相对，可李明从未踏足过青要山。
　　牵一发而动全身。以他仙主境界、独苏山主的身份，一旦光顾青要山，不说会引起两界动荡，只怕青要山的山徒们会群起而围之。
　　这和青要山山主不被独苏山允许入山是一样的道理，甚至气变境以上都不能随意入山。
　　山中处处皆是弟子。
　　这样的级别境界，挥挥手都会招致山中大片弟子群体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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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李明没办法看着它从自己眼前溜走。
　　利用这个契机，进入青要山，取走那样东西——这个念头如雨后的新芽，在李明意识里滋生出来。
　　只是，就这么赤条条地被抬起去青要山，肯定行不通。方知措和细辛境界低微，把一个仙主境的活人当成刚刚制作完成的仙体，青要山的山主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作为争斗了几千年的老对头，李明和青要山山主鲜少碰面，但两大仙山门下的弟子，却常常因为不合而发生矛盾，头破血流常有发生。有时是争抢资源，有时为意气之争，有时只为了维护各自山门名望就引发一场恶战。
　　多年下来，积怨甚深。
　　李明熟知这个老对头，谨慎多疑，凡事小心，眼里不容沙子。如果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被这两人带到青要山，怕是第一眼就会被青要山山主看穿真相，动起手来。
　　仙体和真身，本质完全不同。
　　仙体是以药草植物筑形、以药液融合浇灌、后天通窍而成的人形物体，绝大部分仙体，甚至无法开启灵智。只得其形，而无神。
　　仙界有不少仙体制造者，所做出来的仙体也不尽相同，大部分和真人有着天壤之别。
　　李明制造的仙体可以以假乱真，李亮更是他倾尽所能，以自身条件为模板造出来的第一仙体。如果不是因为缺少一味只有青要山药圃才有的药草，导致仙体境界没能达到圆融契合，那么任谁都看不出它和李明有什么差别。
　　既然他可以用李亮代替他，那他何尝不能伪装成李亮？
　　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李明暗喜不已——只要他把自己伪装成一具未被唤醒的仙体，那不是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入青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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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唤醒是最后一步，需要主人滴血，赋予仙体自身的血气意志，建立自身与仙体的羁绊，用做指引仙体认主。细辛和方知措进入石室偷走他时，不知道他已经提前唤醒了李亮。
　　所以，他只需要把自己伪装成唤醒前的状态。
　　潺潺的水流如少女的轻声耳语，在寂灭的山沟下道里洇染着，分开流入孔窍中。
　　细辛和方知措不再交谈，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条最艰难的一段下山路上，脚踏涧水发出缠黏的清音。
　　山门已经遥遥在望。
　　李明心下沉淀，意识静明，仙气在体内、体外同时循环运转。
　　气为血帅，血为气母。
　　体内为全身气血之循环，纳气之所称“暗府”；体外为自身与天地自然之气相互通畅，纳气之所称“明府”。
　　李明切断了明、暗两府之间的气息联系，仙法流转间，蒸干体内全部血气。
　　天人相合则活，天人相离则死。
　　如果不是有意识存在，此刻的李明，就和一个死人没有什么分别。
　　他最多能撑七天。
　　这样的法子过于过凶险。仙主境道行虽然不灭，肉身却不能在无气血流通的情况下存活。但为了取信青要山山主，进入青要山，他甘愿采取这样自损的方式。
　　万籁俱寂，五感尽失。
　　李明一动不能动，只有意识无声无息地提醒着他，山门已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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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云殿上，没有几位仙首，看清楚李亮的出手。
　　大象无形。
　　袍袖舞动，仿佛在翻转间生出些白，如蛇信，如绸带，如浪里翻起的水花。白条绞动着天地之间，生出破灭的痕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魄，曲折冲下云台，穿过短短数米距离，勾住了云台下面情绪激动的云龙飞。
　　云龙飞是百府之中的一名府主，在独苏仙山排进前百名的实力，境界已达生仙境。
　　修仙弟子需经过触气、结气、成气的入行阶段，经过聚汇期，然后仙气结变、归于，之后生仙，改变仙气本质。
　　归于境，是真仙与伪仙的分水岭。这一境界，是将本命晶体中的仙气，转为归存于自身的暗府之内，晶体脱离身体，可做外用武器。
　　本命晶体武器，根据境界不同，可以自身前后多少息的气机为牵引，感知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而自行飞出。
　　云龙飞这个境界，本命晶体武器已经能做到自动防御护主。
　　一片断刃模样的三寸银亮武器出现在了半空中，挡在他身前。在白条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很有种誓死不低头的决绝。
　　然而，仅此而已。
　　几乎在白条还没迫近的时候，三寸断刃就已被片片瓦解，碎成齑粉。
　　白条绕颈而下，在云龙飞周身穿梭交替，仿佛是在用针线纺纱一样曼妙，随着“呲呲”几声脆响，云龙飞所站处，爆开一团血雾。
　　李亮的出手太快了，而且是不打招呼的。
　　此时聚仙廊上的众多仙首，都没能做出反应。最快做出反应的，是脚下的这座独苏仙山。
　　山体大地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仿佛发自于山核中心，连同着地表全部受到波及。
　　在场众仙一开始，都有些微茫之色。
　　他们不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而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上次山体轻颤，还是三十多年前，一位府主在下界城中游历时，卷进仇杀殒命。
　　这是为了防止他们出门在外，发生意外没人知道，李明将他们的气血与山体连结。一旦身死，引动同源气血，触动山体稳定，就会发生山体震颤，将意外第一时间通知回山里。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意外不是发生在外界，而是在并云殿。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外人，更不是仇家，而是数年前亲手将云龙飞的气血连到仙山上保护起来的山主！
　　众仙依稀记得，那一天，把气血与仙山相连时，云龙飞眉飞色舞的模样。
　　一时间，整座独苏山的徒子徒孙们，全都仰起头，正襟危坐，望着大殿至高处的存在。
　　山主……究竟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仅仅在这一刻之前，细辛和方知措抬着李明，从后山悄然离开了独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