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换俘

　　方远心里其实非常紧张，拿话激对方，也只是为了提醒对方，在道义上，武装军人欺负老百姓，是件既不光彩也被对手鄙视的事情。
　　这种对鞑子心理上的暗示，有利于他等会用交换俘虏的方式救人——既然欺负平民百姓没啥意思，不如换几个鞑兵回去吧。
　　不过，方远也怕真惹怒了鞑兵，一箭把他射死的话，那可就真的亏大发喽~
　　眼见百夫长色变，方远立马大声道：“三名大帐兵，六个部族兵，换三十个大赵子民。”说完，他转身向军寨方向一挥手，韩山打头、吴海殿后，郭怀在旁策应，押着一队九名鞑兵，出寨门十余丈处停步。
　　鞑子和边民队伍一阵骚动，许多边民眼睛一下子亮堂起来。军寨众人也一脸期盼的看着下方。
　　百夫长冷哼一声，看看军寨门口，又盯方远一眼，眼珠咕溜溜地转动，却不说话。
　　此刻方远却是气定神闲，没有刚才那样害怕了。这等孤身至敌军阵前谈判，最怕对方问都不问，直接被砍（射）杀掉，那是真的一点求生机会都没有。所以，刚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但若和对方提出了谈判条件，开出了谈判价码。比如，现在九个鞑兵被押解着，整整齐齐一排站在军寨前，方远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危险了。特别是有三个大帐兵在，方远相信这个百夫长但凡不是莽撞之辈，绝不会轻易就把他杀掉的。换不换俘另当别论，鞑兵此时若是杀了方远，就意味着九个被俘鞑兵瞬间也得人头落地！
　　所以，方远很悠闲地等着鞑子百夫长盘算。既然鞑兵在考虑得失，就说明换俘很有希望。
　　没多久，百夫长算计停当，冷冷回道：“十五个，不能再多。”
　　方远明白部族兵在对方眼里无足轻重，能换十五个人，主要看在大帐兵的份上。这些大帐兵是鞑靼大汗的直属兵，如果眼见能救而不救，那百夫长也怕被上面怪罪，特别是营寨里现在还有些大帐兵驻扎呢，他可惹不起这些人。但这些掳掠来的赵国生口，就是部族兵的私产，要他们吐出太多，也是不愿意的。
　　如今之计，能争取一分便是一分，俘虏大概就只能换这个数字了。但不是还有些鞑子伤兵在山坡躺着嘛~~~方远当即加码，朗声说道：“这位将主，再加十个，军寨前的伤兵，任将主处置，我赵军绝不干涉。”
　　这下子，很多鞑子骑兵和山坡抬尸的奴兵，都一起看向百夫长。人皆有恻隐之心，能把伤兵救些回去，总能活下几个。
　　百夫长轻叹一口气，看向方远的神色倒是带了一丝赞许之意：“好吧。就二十五个，再不能多了。”说完，他掉转马头，稍走远些，向身边几个鞑兵吩咐几句。那些鞑兵立刻散开，往边民中去挑人。
　　方远再转身，挥手示意韩山他们把俘虏押下来交换。随后，手往那男装女孩一指，想了想，又点了点那个壮汉曾大牛和两个妇人，对刚才欲行刑的鞑子兵吩咐道：“这四个人，我要了。”
　　鞑兵目视百夫长请示，见百夫长点头同意，便不再阻拦，给四人解了绑交付给方远。
　　两个妇人喜出望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方远磕头，嘴里不断念叨着：“谢恩公救命，谢军爷，谢......”
　　曾大牛刚才铮铮铁骨，现下也是沉稳，他强自抑制住死里逃生的激荡心情，整肃衣衫，对着方远深深一揖到底，淡淡说道：“救命之恩，俺曾大牛无以为报。如今只有烂命一条，从今往后，俺曾大牛这条命就归恩公了。”
　　这等好汉，一诺千金。方远知道曾大牛既然这么郑重说出口，那就意味着，他是诚恳的表态，以后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替方远卖命的。看这曾大牛的为人气度，恐怕也有些来历。“收这么条好汉子为心腹，倒也不错，”方远心道，“也不枉自己冒这么大风险来救一场了。”
　　此时，那男装女孩眼神闪亮，深深地看方远一眼，落落大方地上前，半蹲身子行了个福礼：“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奴家今后就随了恩公，请恩公收留。”后面半句声音很轻，不过分寸拿捏得好，方远恰好可以听见。
　　这女子声音婉约动人，粗看身材也是不错。可黑炭脸、鸡窝发，再配那一身粗布男装，偏是口中却又说出这般曼妙的女声来，瞧着着实怪异。
　　方远心思剔透，一下听懂了女子话里意思。哎呦喂，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吗？但人家那是英雄救美哎，方远可没认为自己是英雄。再说，眼前这姑娘......跟美女......貌似，也有些距离吧......
　　方远尬然干笑一声，回道：“诸位过誉了。在下身为大赵军人，救我大赵百姓，乃职责所在。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先回吧。其他的，回去再说。”
　　这时，韩山几人押解俘虏已停在十余丈外，举盾张弓作戒备状。鞑兵也从边民队伍中挑了二十一个老人和小孩，驱赶向韩山处。这些就要重获新生的边民，路过方远身边，都是深深一揖，嘴里念叨着“感谢恩公救命之恩”的好话。也有些人，边走边流泪回望——被俘边民队伍中还有他们的亲人，经此一别，也不知是否还有重逢之日。
　　未能获救的边民队伍里，响起各种喧闹的哭声、喊声、笑声、咒骂声。有因为亲人获救而高兴，有因为生离死别而伤感，有因为没能获救而绝望，有因方远没有救他们而愤恨咒骂。人性百态，尽显无遗。
　　那两个发抖的青年男子，眼见其余三人都获救了，也苦苦求着方远搭救他们。见方远不理睬，心底重新燃起的希望转化为万般绝望，一身怨念都倾泻到方远身上，顷刻间态度就从哀求变为唾骂。
　　方远也不以为意，他做事但求问心无愧而已。今日能救得二十五人，已是冒奇险、尽全力而为。人力有极限，凡事不可强求。至于这两人什么货色，刚才军寨上早看得明白。若是能救，自然也会顺手去救，但眼下，只能先救其他人。
　　虽心念通透，但方远也是越发感到自己力量的渺小。一定要变强！一定要掌握更多强大的力量，才能护佑自己和自己想护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