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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们相继离世的痛苦、思念就像有许虫子在秋云的心里昼伏夜出，白天艰辛的生活让她暂时忘记了一切。深深夜里的孤独，房间角落里的虫鸣把躲藏在她心里的虫子也唤醒了，疯狂地撕咬着她，让她痛不欲生。秋云点燃蜡烛，把溶化的蜡油滴在自己的手背上，肉体痛苦是心里痛苦最好的疗药。作为孤儿，林场每个月给他十元生活费。若男去逝一个月后的一段时间里，林场有许多家想认她作干女儿。大家都说，秋云聪明能干，以后肯定是个好媳妇。小俠家是两兄弟，小俠有个弟叫小雄，非常调皮、好动，小俠的妈妈非常喜欢秋云。康永家也是两兄弟，康永有一个大他一岁的哥哥，叫康平，两兄弟长的很像，好似双胞胎，康永的妈妈也是非常认可秋云。熊二有个姐姐，都已出嫁了，熊二家和秋云家有些交情，熊二的妈妈私下都会叫熊二去秋云家帮忙，并在众人面前时不时都会说，秋云的爸爸在世的时候就想把秋云嫁给熊二。甚至贵兰也想认秋云作干女儿。还有，别处地方的，直接拿着东西过来提亲的。后来，不知怎么地，林场又传言，秋云家都是短命鬼，秋云也活不长，是个灾星，谁娶了她谁家会倒霉。寒假过年，秋云是在俊秀家过的，若男临走时交待，让她尽量跟着俊秀。秋云在俊秀家过的很愉快，但俊秀奶奶一直说，要把她收着童养媳，以后长大了嫁给俊杰，和祥和社英好象也有这意思。如果她再留下就表示答应了，所以，刚过年不久秋云离开了俊秀的家，回到自己空荡荡的家，她只盼着快快开学。临走时，俊秀送给秋云一些书，希望能帮她打发些时间。
初一下学期，人间四月，春暖花开。初一四班教室，丽华坐在靠窗最前一桌，熊二是这一排的最后一桌。下课了，丽华看着熊二挠着手臂从他身边经过。丽华道:“熊二，你站住。“熊二摸着着鼻子狐疑地看着丽华道:“你干嘛？!“丽华笑道:“不干嘛，你的手怎么了？怎么那么红疹子啊？“熊二道:“不知道啊。刚开学的时候，天气比较冷，我就和我们班的同学张三拼铺睡，可能他床上有跳蚤什么的。“丽华道:“俊秀，身上有吗？“熊二道:“俊秀身上好像没有，我没注意。“丽华道:“痒不痒？“熊二道:“痒啊，痒死了。他妈的，还没到周末，回家好洗个澡。“丽华道“我那有画跳蚤的粉笔，下午给你带一支，你们的被子也要经常晒一晒。“熊二连连点头道:“好，好。“丽华道:“中午吃饭，你帮我把俊秀叫过来，我在教室等他。“熊二道:“你不去吃饭了。“丽华道:“吃饭不急，有的是时间。″熊二走了，教室就剩下丽华一个人。过了好一会儿，俊秀端着个大瓷碗走了过来。俊秀站在窗外，丽华坐在窗里面，他们隔着窗子。俊秀道:“丽华，你还不去吃饭啊，去街上要走十来分钟。“丽华看着俊秀道:“和你说几句话我就走。“俊秀把碗放在窗台上，丽华道:“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俊秀把手伸出来，丽华抓住俊秀的手，把他的袖子撸的高高的。俊秀笑道:“想啃我的手啊，我可是好久没洗澡了。“丽华把俊秀的手放下道:“谁想啃你的手啊，又没肉。“俊秀一边吃着饭，一边和丽华说着话。丽华看着俊秀吃的津津有味，道:“俊秀，给我吃个萝卜干。“俊秀夹了一根萝卜干放到丽华嘴里。丽华道:“好辣啊，快给我吃一口饭。″丽华就这样和俊秀，一个站在窗里一个站在窗外，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丽华道:“俊秀，记得我们二年级在茶园偷吃吗？″俊秀道:“当然记得，好像就是在昨天发生的事情。″丽华道:“是啊，时间过的真快，那天我可真开心。“他们正说着话，不知什么时候，吴天强站在丽华身后。他一下把俊秀的碗打翻在地，丽华吓了一跳。吴天强恶狠狠道:“嗑巴仔，又在这骗我妹妹，小心我打死你。“丽华大叫道:“哥，你干嘛啊。“吴天强道:“爸妈让我看紧点你，不要你跟他在一起，他是一个骗子。″丽华被吴天强拉走了。俊秀从地上捡起瓷碗，他看了看，瓷碗磕掉了两块瓷。俊秀站起来，默默地看着他们走远，丽华还不时回头望着。
晚上，上完晚自习课，俊秀回到宿舍。从井里打些水洗洗脸。熊二道:“这么冷的天，我们宿舍就你一天洗两次脸。″俊秀道:“这井水还好了，冬暖夏凉，不是很冷。″。这时，吴天强带着两个人来到宿舍，他们嘴里叼着烟。小煤球道:“嗨，强哥，找我打牌啊？“吴天强道:“都快熄灯了，打什么牌!今天我是过来打人的。“吴天强看了看俊秀道:“呵，嗑巴仔，睡这里啊。″俊秀默默地站在窗旁，吴天强没有脱鞋，一只脚踩在俊秀的床上，一只手叉着腰。吴天强推了一把道:“嗑巴仔，叫你离我妹妹远远的，老子说话你怎么记不住呢！就你这记性，还读书。妈的，你就是一个骗子。骗我妹妹对你好，为你哭。“俊秀惊讶道:“丽华怎么了？“吴天强随手拿起俊秀床上的一本书打在俊秀的头上，大声道:“你他妈的，还问我？“熊二连忙上前，道:“强哥，今天怪我，是我把俊秀叫过去的。大家都是无由林场的，何必打架呢！“。吴天强道:“都林场是吧！好，我不打他。小煤球，我们打牌。“吴天强脱了鞋，上了小煤球的床。跟来的两个人也准备脱鞋，吴天强骂道:“你们干嘛，猪啊！你们也是林场的？“两个人摇了摇。吴天强道:“你们上，让他长点的记性。“一个人道:“怎么上啊。“吴天强想了想道:“在他床上撒泡尿，反正这里也跟厕所似的，臭的要死。“两个人道:“好，好。“俊秀忙把床上的书拿起来。吴天强临走时对俊秀道:“长记性没？下次我再看见你跟我妹妹在一起，我叫他们俩拉屎拉到你床上。“俩个人嘟囔道:“在这拉屎我可拉不出来。“吴天强骂道:“猪啊，不会多憋两天。“他们走了。俊秀看着湿露露的被子，熊二道:“俊秀，这两天你就在我床上睡吧，明天拿被子到外面晒一晒。“俊秀点点头道:“刚才这事你别跟丽华说。“熊二道:“好，我不会说的。“熊二看着俊秀整理被子，熊二又道:“你还是别去招惹丽华了，他们家都不是正常人。你看吴老师，都二十七八了也没结婚，前两年倒是有人来给她说媒，现在却没听说了。“俊秀站起来，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俊秀去井边打水洗碗，他坐在井沿上，在为康永200元借款发愁，俊秀自言自语道:“要怎么还呢？“。一个拾荒的老人从这边走来，老人看着俊秀在打水道:“小伙子，讨口水喝“。俊秀为他重新打了一桶水，把洗好的碗递给了他，道:“喝吧！“。拾荒老人喝完水也坐井沿上歇息，老人道:“小伙子，你读几年级？“俊秀道:“初一“。老人看着瘦瘦的俊秀，摇摇头道:“在这读书苦啊，要吃没吃，一罐咸菜要吃一星期“。俊秀看着他的袋子，道:“你的袋子捡的是什么东西？“老人道:“废铜烂铁，旧鞋底，牙膏盒，废纸什么的。“俊秀道:“这些都能卖钱吗？“老人道:“嗯，都能卖钱。″。俊秀道:“你一天，能挣多少钱？“老人道:“说不好，一般2块钱左右，要靠运气。“俊秀道:“卖给谁呢？“老人道:“街尽头，有个废品收购站，那里有人会收。“俊秀想了想道:“能带我去捡废品吗？“老人惊讶道:“小伙子，你也想捡废品？“。俊秀编了个谎话道:“我是个孤儿，家里还有个老奶奶，最近奶奶生病了，缺钱买药。“老人叹道:“唉，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呀，那你不读书了？“俊秀道:“读不读书无所谓，先把我奶奶的病治好，以后有的是时间读书。“老人点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俊秀道:“宋俊秀“。老人道:“宋家村的？“俊秀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老人道:“我家住在你们学校隔壁的胡家村，我住在村头，别人都叫我老破烂，你明天吃完早饭来找我。“俊秀点点头，他知道了，就是美霞家住的那个村。俊秀第二天早上去找老破烂，老破烂给了俊秀一个袋子，又给俊秀找了个破帽子，破长外套。老破烂笑道:“这样就好了，拾废品有灰尘，免得弄脏你衣服和头发。遇见你同学，别人也认不出你来。“。他们出发了，老破烂教俊秀捡哪些废品，什么废品什么价格，他们走街串巷翻臭臭的垃圾堆。快中午的时候，老破烂带着俊秀来到废品收购站。一个扎着头巾的女人在那里称着一堆废品笑道:“老破烂，收徒弟了。“老破烂拍拍俊秀的肩膀道:“是啊，以后还请你们多多关照。“女人又看看了俊秀道:“这孩子长的不错啊，谁家的孩子啊？被你拐来了。“老破烂笑道:“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是个孤儿。“女人道:“正好啊，丢了个小儿子，捡了个大儿子。这不，老来有个依靠。“老破烂嘴唇颤抖，眼含泪水，没有作声。女人一边做活，一边又道:“你不要，我可要了，我把他收着上门女媳。“老破烂回过神来道:“你家老三，燕春啊？“女人道:“对啊，我三个女儿，老三跟这孩差不多大。“老破烂道:“你可真会寻思。“俊秀听的燕春这个名字耳熟。他们上午捡的废品卖了1.5元钱，老破烂给了俊秀一块钱。俊秀接过钱又还给了老破烂，俊秀道:“这是我的学费。“老破烂又硬塞给了俊秀，道:“傻孩子。“俊秀道:“我下午有班主任的数学课，我要回学校上课去了。“老破烂道:“你把衣服和帽子脱下来我带回去“。俊秀把帽子和衣服帽子脱了给老破烂。老破烂道:“明天我很早就会出门，去附近村上捡破烂，我就不等你了。我把你捡破烂的家伙放在走廊上，你自己捡自己卖。“俊秀点点头，老破烂摸了摸俊秀的头道:“去上学吧！“
俊秀除了上班主任的课，其它时间，就揣着馒头去捡被烂，中午也不回来吃饭了。这样几天，他挣了3块钱，心里很高兴。他心里琢磨道:“想不到，捡废品挺挣钱的。初中三年，应该可以把康永的钱还上。“这两天俊秀的身上起了很多红疹子，和熊二身上的一样，痒得很，抓一下就有血印子，过一会儿又会结痂子。这天上晚自习，学校停电了。有钱的学生点蜡烛，没钱的学生点自作的煤油灯。俊秀的煤油灯没油了，他没舍得买蜡烛。白天的劳累使得俊秀趴在桌上很快睡着了。俊秀梦见一家人在一起，俊杰道:“妈，我要吃肉，我们家都好久没吃肉了。“社英道:“你这孩子，就知道吃。“俊秀道:“我也想吃肉。“和祥道:“我也想吃肉。“社英笑道:“你们这些好吃鬼，我去厨房做肉汤给你们吃。″俊秀梦见，社英端着一大碗肉汤上了桌子，俊秀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嘴里嚼了起来，俊杰道:“俊秀肉好吃吗？“俊秀点点头道:“好吃。“大家大笑了起来。这一笑把俊秀笑醒了，只见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个同学正围着他大笑，大家大笑道:“俊秀吃蜡烛了。“俊秀突然觉得自己满口蜡烛味，他本能地把口里的东西吐出来。不知道是谁在俊秀睡着的时候，把半截蜡烛放在他口里。大家大笑不止，俊秀推开他们，跑出教室回到宿舍。宿舍门还是关着的，他走进漆黑的校园，不知不觉地来到丽华的教室不远处，丽华好象在认真写作业，偶尔抬起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俊秀想起她们坐在枯柳下，丽华道:“俊秀，我们要好好读书，将来去北京上大学。“俊秀坐在地上，身上红疹子奇痒，俊秀狠狠地挠着，眼泪禁不住哗哗流流着。
第二天中午，俊秀和熊二去食堂打饭。熊二班的张三端着碗走过来，张三道:“熊二，快去，校门口有人在卖红烧肉，两毛钱一勺。“熊二拉着俊秀道:“走走，我们也去买一勺吃。“俊秀道:“怎么这么便宜，买汤粉都要一毛一勺。“熊二道:“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他们来到校门口，一棵大树的后面。一个方凳上放着一大脸盆，一个带草帽中年男子站旁边。他看到俊秀和熊二朝这边走来，便吆喝道:“好吃不贵的红烧肉啦，还剩最后几份啦，快来买啊。“熊二走近道:“是两毛钱一勺吗？“男子道:“一毛五一勺，算了，卖完好回家吃饭。“熊二道:“这么便宜！你这肉是街上买的吗？“男子道:“唉！说来倒霉，家里养了一头猪，准备过年的。昨天夜里猪栏的墙倒了，猪被墙砸死了。上午在家卖了些，还剩一些，我做了两盆红烧肉挑到学校来卖。你们看，还剩这几勺了。“熊二笑道:“给我们来一勺“。吃过中午饭，俊秀去老破烂家拿袋子捡废品，老破烂不在家。俊秀沿着小路来到街上翻垃圾捡破烂，俊秀现在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他还捡了两个手套带上，做了一个手帕蒙住半边脸、嘴和鼻子，遮挡一些垃圾的气味和灰尘，别人也认不出来。半下午的时候，俊秀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胃也非常难受，他忙去厕所上吞下泻。俊秀自言自语道:“可能吃坏了那些肉，今天就捡到这吧，回学校去。“想着想着，他又要拉肚子。他沿着小路返回老破烂的家，这一路上吐吐拉拉，走走坐坐。俊秀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捡了一根木棍子支撑着身体，慢慢地走着，到老破烂家已经很晚了。老破烂坐在门抽着烟，满脸焦急。在傍晚的黄昏中，他看见俊秀步旅蹒跚走来。老破烂忙迎过去道:“俊秀，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俊秀摸着肚子道:“我肚子疼，上吞下泻。“老破烂连忙摸了了摸俊秀的头道:“哎呀，还发烧了，你中午吃了什么没？“俊秀道:“中午一个带草帽男的到学校卖红炒肉，我打了一勺。“老破烂道:“傻孩子，那些肉不干净，是病死的猪。本应该埋了的，就有缺了良心的人卖给学校孩子们吃。“俊秀听完又呕吐了起来。老破烂道:“孩子，快去床上躺下，我去医院给你拿点药。“老破烂扶着俊秀来到床边，帮他脱去外套。老破烂看着手臂道:“俊秀，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红疹子啊？“俊秀挠着身上道:“不知道是跳蚤咬的，还是臭虫咬的。“老破烂靠近了仔细看了看，道:“有好多血壳子，是不是很痒？“俊秀点点头。老破烂叹道:“可怜的孩子！“老破烂给俊秀泡了一杯温盐水，就出去了。俊秀睡的迷迷糊糊，他梦见丽华在茶园找他，她在喊他的名字:“俊秀，俊秀，你在哪啊？“，也不知过了多久。老破烂把他叫醒，老破道:“孩子，起来吃药了。“俊秀把药吃了，道:“几点了？“老破烂道:“快七点。“俊秀道:“我要回学校去了，这么晚了，我一下午没在学校，肯定有人在找我。晚自习，有时候班主任也会来点名。“老破烂道:“你今天就在这睡，明早再走。我去给你煮碗面条。“俊秀道:“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但还是没胃口吃东西。“俊秀穿好衣服，走的时候。老破烂道:“把这些药带上，你身上红疹子不是虫子咬的，是疥疮，这个会传染的。这里面有一盒硫磺皂，还有治疥疮的药膏子。周末回家，先用硫磺皂洗澡，再涂药膏子。你的被子拿过来我帮你洗，衣服回家都要洗换，放在太阳下爆晒。“俊秀喃喃道:“疥疮？我怎么会得疥疮呢？“他想到了熊二。俊秀道:“哎呀，刚才我睡了你的床，那会传染到你的。“老破烂笑道:“没事，我这里有换的。“俊秀告别了老破烂，来到学校。
他先去班上跟班长请假，秋云看见他道:“俊秀，你一下午跑哪去，一下午都没见你人影，我们都在找你。“俊秀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不在教室，就去后山上看书去了。“秋云道:“熊二病了，上吐下泻，现在躺在宿舍里。他说中午吃坏了那红烧肉，你不是也吃了嘛。“俊秀有气无力道:“我也上吐下泻，我要回宿舍了，都快站不住了。“秋云道:“我扶你去。“俊秀把她推开道:“不用了，我自己去。“他来到宿舍，看见熊二躺在床上了。熊二看见俊秀惊讶道:“俊秀，你没事啊！？“俊秀无精打彩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没事吗？我都快死了，还好吃了些药。“熊二道:“药？哪弄得？“俊秀道:“医院啊。“熊二道:“你哪有钱买药？“俊秀道:“遇到一个好医生，没收我钱，说下次给。你快起来，也吃点药。“熊二起来吃了药后，俊秀把他们得疥疮的事告诉熊二。熊二道:“俊秀，对不起，把疥疮传染给你。“俊秀道:“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他们刚躺下没一会儿，丽华就推开门跑了进来，焦急道:“俊秀，你生病了。“她蹲在俊秀的床前，抚摸着俊秀脸。俊秀连忙道:“别碰我。“丽华一愣道:“俊秀，你怎么了？“熊二道:“怎么了！？就是你哥哥害了俊秀，叫人在他床上洒尿，传染了我身上疥疮。“俊秀道:“熊二别说了。丽华，我和熊二得了疥疮，你不要接触我们，会传染给你。“丽华道:“啊，疥疮！？让我看看你身上。“丽华说着把俊秀被子翻开，掀开俊秀的衣服。丽华心疼道:“俊秀，你身上怎么这样了，前些天我看你的手都是好好。“俊秀忙把丽华的手拿开道:“叫你别碰我，真的会传染给你。你回去吧，马上要下晚自习了，小煤球他们该回来了。你看，熊二都睡着了。“丽华坐在俊秀的床沿，道:“这不还没下课吗，打了下课铃我就走。“俊秀道:“你走的时候，用硫磺皂洗洗手。“丽华点点头，她摸着俊秀的脸道:“这些天你都瘦了许多。“俊秀抓住丽华的手看了看道:“你好像也瘦。“丽华道:“我现在的心思都在读书上，我们说好了要去北京上大学的。“俊秀笑道:“是吗！？我都忘记了这事“。丽华道:“俊秀，你怎么现在经常逃课了？我几次去你教室都没找到你，听秋云说你去后山上看书了。“俊秀道:“对啊，初中的课本我都读过一遍，除了英语要听老师讲外，其它的我都会。“。丽华笑道:“你真会吹牛，都比得上小俠了。“俊秀道:“你不信啊，我画《生物学》第138页蚱蜢解剖图给你看，是不是对的。“。丽华道:“我不信，你现在就画给我看。“俊秀道:“我箱子里有纸和笔。“丽华从俊秀的箱子取了纸和笔，俊秀画了蚱蜢解剖图，俊秀问道:“你知道蚱蜢的鼻子长在哪吗？“丽华笑道:“屁股上。“俊秀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丽华道:“我瞎猜的，你这样问我，那肯定不是长在头上“。俊秀道:“你猜对了，蚱蜢鼻子就长在这儿，确切来说是长在肚子上，叫气门“。丽华道:“真的吗？明天我去课本找找，看你画的对不对。“俊秀昏昏欲睡。丽华望着窗外，继续道:“我好想我们能快快长大，自己能够挣钱，不再依靠父母。那我们就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想和谁……“俊秀迷迷糊糊听丽华讲着，很快睡着了。丽华撸起俊秀的袖子，看着他手臂上的血壳子，眼泪禁不住流下来。她抚摸着他的头发，自言自语地道:“可怜的俊秀。“她又看了看熊二道:“可怜的熊二。″晚自习下课铃响了，丽华用硫磺皂洗了洗手，依依不舍地走出宿舍。
周五下午放学后，住校的学生纷纷回家去，有走路回家的，有骑自行车回家的。俊秀到家的时候已是黄昏，他走进屋子，昏暗的屋子没开灯。俊秀看见两个男子在桌子两旁默默地抽着烟，一个男的声音淡淡地道:“俊秀回来了，厨房里你妈煮了面，快去吃。“又听道另一个男子叹气的声音。这两个声音俊秀都非常熟悉，他看仔细了，正是和祥和舅舅，俊秀非常惊讶。俊秀去了后面厨房，社英一个人坐在灶台旁。社英沙哑的声音道:“饿了吧，灶上留了一碗面。吃完了，去你的房间写作业。“和祥突然回家，俊秀觉得家里肯定出了事，俊秀纳闷道:“家里怎么了？”社英哭着道:“别问了，我们大人的事。“周六，俊秀在家压抑的很，他一个人就在外面杉树林逛着，他不知不觉地来到茶园。池塘边杨柳青青，池塘里荷叶碧绿，粉红色的花苞儿婷婷玉立。荷叶间，花丛中，漂亮的昆虫互相追逐着。俊秀绕着池塘，欣赏着他和丽华的杰作。他走到老牛的坟前，栀子花开满坟头。俊秀走累了，躺在老牛的坟上，双手背在脑后，望着蓝蓝的空，高高天上白云飘飘。俊秀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他梦见若男在教室上课，突然天色暗了下来，一阵狂风吹来把若男卷走。大家都喊道:“方老师，方老师。“俊秀一下惊醒。他起身，发现丽华正在对面坐着。丽华道:“俊秀，你想方老师了？“俊秀道:“是啊，方老师的骨灰就撒在里，你看，这些草长的多茂盛，这些花开的多艳丽。还有我们栽的栀子草，开了这么多花。“丽华道:“`不知栀草花几枝，缘来缘去有几何′，俊秀，我们来找找，这里哪株草开的花最多？“俊秀道:“好啊。我见过开十朵花的栀子草。″丽华道:“真的吗？″
周一一大早，天蒙蒙亮，和祥送舅舅去镇上坐车回去，俊秀也同路回镇中学读书。本来是周日下午就要回学校的，周日晚上还有晚自习。他们骑着自行车，俊秀坐在和祥车子后面。和祥和舅舅沉闷地说着事。舅舅道:“唉，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就不应该让你去我那做事，是我妹妹对不起你。“。和祥也跟着唉了一口气。舅舅道:“我这个妹妹从小受了不少苦，刚生下不久我爹得病死了，后来我娘改嫁。虽说后爹人不坏，但他曾经当过兵，打过仗，杀过人，也见很多战友一个个牺牲，所以精神有点不正常，又经常喝醉酒，耍酒疯。你看他脸上长长的那道疤也够惨人的。我还好，在外面求学，很少在家。梦溪镇山少，社英小时候要去很远的地方拾柴火，来去就是一天。后来又多了个妹妹，回家又要带妹妹。”和祥抽着烟，没说话。舅舅又道:“我记得，社英和你相亲的时候，你的腿还是一瘸一拐的，左阾右舍都没看好你。社英却看中了你，她说你的脚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做哥哥的支持她，希望她能找到好男人，过上幸福生活。”和祥道:“我知道社英对我好，那她为什么……，唉，我出不了这口气啊。”舅舅道:“你要怎么出这口气?我帮你出，只要你不为难社英。”和祥道:“我要告吴超钢。”舅舅道:“告他什么?”和祥道:“告他贪污受贿，他有把柄在我手上。作为队长，林场大大小小的卖树交易我都参与过，我主要负责称枰，知道吴超钢在交易中做的手脚”。舅舅沉默了许久道:“他大哥是县林业局局长，得先把他大哥扳倒。”和祥道:“他大哥是只老狐狸，人脉广，和县长都有交情。″舅舅嗯了一声，然后道:“找他弱点“。和祥道:“也不是没办法，到是有一个突破口，林业局万副局长和吴局长素来不和，一直想把吴局长弄下台。万副局长是我们林场皮长胜的大舅子，有一次，皮长胜喝醉酒和我说起过这事。“舅舅道:“嗯，有空我去拜访这位副局长，加上我在省里一些关系，也许有些胜算。“前面的路出现分岔路口，远处的地平线上刚刚鱼肚白，天还是微微亮，太阳迟迟不出来了，远处一片一片云却快速地扩散开来。和祥把自行车停下，回头道:“俊秀，下车啦。″。俊秀因起的太早半睡半醒地坐在车上。和祥又道:“俊秀，下车啦。你从上面这条路去学校，我送你舅舅去车站。“
这一周阴雨绵绵，周五下午放学铃响了。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教英语的是个老头，还在慢悠悠读着:“bed，bed，gotobed“。后面的同学使命拍桌子，英语老师停下来道:“下课了是吗？我还有一段没讲完，愿意听的留下来。″话音刚落，学生们疯狂地跑了出去，差点把老头撞倒。老头摘下眼镜道:“这群饿死鬼。“秋云和俊秀一同回宿舍，秋云道:“这周末我不回林场了。“俊秀道:“那你去哪？“秋云道:“白天去美霞家帮忙做事，晚上回宿舍睡觉。“俊秀道:“行不行啊？“秋云道:“没事，我告诉你，美霞的妈认我作干女儿了。“俊秀道:“美霞家生活也不富裕，听说下半年她们家还要在校门前盖房子，一个妇女怎么养的起三个孩子。“秋云道:“我也是偶尔在她们家，又不花她们钱。明天街上当集，她们要去街上摆摊卖包子馒头，是美霞叫我过去帮忙的。再说了，我回林场也是一个人住，怪寂寞的。我住在那房子里，就会想起我父母，我姐。“俊秀停下脚步看着秋云道:“叫你跟我回我家，你又不去。“秋云道:“我才不去呢，你奶奶没安好心，他们都没安好心。“他们快走到宿舍，俊秀道:“秋云，你去拿菜罐子来，我帮你带下周吃的咸菜。″秋云道:“好，还是你家做的咸菜好吃。“俊秀道:“都是我奶奶做的咸菜。″秋云道:“我不管，是你带给我吃的，我欠你的，不欠她的。″秋云拿了菜罐子来，看到宿舍只剩俊秀一个人，道:“熊二他们人呢？“俊秀道:“应该和小煤球，早走了。″秋云看着俊秀道:“下了一周的雨，回家的路上滑的很，你一个人走路要小心啊。“她又看了看天道:“天阴沉沉的，说不定马上又要下雨，我去给你拿把伞。″
回家的路满是泥浆，俊秀的解放鞋早已湿透，而且粘了厚厚的泥浆，他走一段路就停下来用小树枝把鞋子上的泥浆刮去。他走着走着，看见小俠在前面艰难地推着自行车。俊秀快步向前和小俠打招呼，俊秀道:“小俠，这样的天还骑自行车啊！“小俠沮丧着脸道:“唉，现在是自行车骑我，我恨不得扛着它走。“俊秀道:“我帮你在后面推。“小俠道:“还好碰到你，走在这泥泞的路上不可怕，没人说话比这更可怕。“俊秀道:“你可以和自行车说话。“小俠道:“我还和它说话？，我都想把这该死的家伙扔在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停下来给自行车和鞋子刮泥。小侠道:“昨天中午，我好像在街上看见你爸爸了。“俊秀道:“昨天又不当集，这样的天，他来街上干嘛？“小俠道:“我也好奇，就在远远地看着。你爸爸撑着一把伞，好像在等人。然后，丽华也撑一把伞过来了，你爸爸把她叫住。他们不知说些什么，后来好像吵了起来，你爸爸把丽华的伞掀翻了。后来，你爸爸走了。丽华在那站了许久，也没撑伞，当时下着毛毛细雨。″俊秀听了立马僵住了，拿小树枝的手微微颤抖着，喃喃道:“丽华。″
俊秀胡思乱想地回到家，门是虚掩着。俊秀推开门吓了一跳，凳子椅子都倒在地上，有些脚断了，地下还有打碎的碗、茶杯。和祥和社英分别坐在屋子里的两个角落，和祥抽着烟，烟雾中隐露着狰狞的面孔。社英披头散发，无力地瘫坐小凳，显得非常疲惫憔悴。俊秀想起小俠说的事情，鼓起勇气对和祥问道:“你昨天是不是去找丽华了？“和祥道:“我叫她不要和你在一起，贱货!婊子!“俊秀和社英异口同声道:“你说谁呢？!“说完又互相看了看。和祥没作声，狠狠抽了几口烟，背着手出去了。社英哀求对俊秀道:“俊秀，算妈求你，不要跟丽华那丫头来往了，不要再刺激你爸了。要不能我跟你爸非得离婚不可，不离婚也得被他打死。″俊秀道:“他打你了？“社英点点头，卷起裤褪，只见腿上有几处青一块紫一块的衍伤，她又拉起上衣，背上也有伤痕。社英放下衣服道:“你也要一心放在学习上，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离开这是非之地。“俊秀看着门外，烟雨中，青山环抱，竹林婀娜，喃喃道:“是非之地!？山青水秀人且浊，人间哪有无尘所。“俊秀说着缓步出了门，走进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