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蚀临天方

　　有若实质的乌云组成的天幕，厚重得仿佛随时会不堪负累而崩毁塌落。
　　在这无边天幕的某处，却有着一处好似丈量过的缺口，正正方方。缺口中漏下的光芒，像灯罩般护住了下方一块足以称为广袤的山川大地。
　　那便是天方之域，不尽黑暗中的居所，或是囚笼。
　　此刻，无比接近天方之域的数千丈高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迅速放大的光点，在半息之间便扩大成了直径约莫九尺的蚀洞。
　　这虚空蚀洞的边缘笔直平滑，若由精致的尺规凭空画出。奇异的是，不论从哪个角度方向看来，这蚀洞都完全一模一样，却又不占分毫厚度；洞内充斥着0、1两个字符，正成串纠缠，像在编织着什么。
　　眨眼之间，一道人影在这字符编织中大致成型，然后被吐了出来。蚀洞旋即消失，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那来自蚀洞中的人影，初看时模糊不清，再看时却已分明，居然是不着片缕、赤条条的昏睡状态，头下脚上地从那半空斜斜往下坠去，肉身表面0、1字符若隐若现，密密麻麻，但明显闪现频率越来越慢。
　　人影坠落的去向上，一处霜蓝之地借着不远处天方之域的光芒，呈现出幽幽冷色，正是一处寒气逼人的冰湖。但见湖面浮冰厚实却零零散散，湖畔有简陋屋舍错落。
　　这人影坠落点看起来将会是在冰湖中心，若运气不差，兴许能避开浮冰。只是数千丈高空毫无阻滞坠下，触水和触冰所面临的冲击结果，只怕也不过是碎成多少块的分别。
　　不过，就在人影进入距离地面大约八百丈之处时，覆盖体表的字符骤然大亮，像是要一次性用完剩余的闪现额度般。而后，人影的下坠速度突然莫名一缓、再缓，竟调整出屁股朝下、四脚朝天的姿势，偏转朝向浮冰最少的区域落下。最后在一下干净利落的破水声中，压出堪得满分的水花。
　　入水的刹那，方亦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但只持续了短短3秒。
　　“蚀之钥”非常光棍地知会了一声“位面同步已完成”，然后建议方亦暂时进入休眠状态……
　　……
　　方亦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用冰砖配合兽血浇筑出来、被称为“垒宏”的屋舍里。身下铺着又厚又软的皮垫，上头盖着一块缝补随意的雪狮子皮充作被子，极为暖和却不太舒服，只因身上依旧赤条条，被一些没有捋顺的兽毛扎得发痒。
　　这屋舍呈现半圆形，内墙上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钉满皮毯子，只在正上方留了个缺口没盖。外头似乎是傍晚，并不敞亮的光线透过那没有遮拦的圆形冰层漏下来，在作为地板的冰面上散射开，倒是令照明十分充足。
　　旁边不远，坐着一名穿着臃肿、正在腌制肉条的中年妇女。
　　她察觉方亦醒转，便从一个“长毛”的囊袋里倒了小半碗看似奶水、实则烈酒的乳白浓稠液体，递了过来。
　　方亦光是闻了闻，就觉得一股烧热顺着鼻腔一直流淌到胸口。等到三两口喝干那液体，浑身立即热乎起来，精神也为之一振，甚至想把皮被掀了，可惜终究不敢如此孟浪。
　　那妇女见方亦喝得畅快，眼露称赞、口中说了几句什么，可惜方亦听不懂。
　　对面发现方亦瞪着眼睛却不回应，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方亦的耳朵，口中问了句话。
　　方亦猜测那句话该是“听得见吗？”，便张嘴重复了一遍，但是又摇了摇头，做出不解的样子，表示自己听得到但听不懂。
　　那妇女点点头，也不再说话，过来给方亦添上半碗奶酒后，便掀开帘子出去了。像是在喊什么人，声音却渐渐远了。
　　方亦趁着这空档，感应沟通了下“蚀之钥”，脑中浮现出一列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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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信息}——简略模式
　　蚀客编号：104079
　　传说度：1星——曾深度解析1个位面世界
　　总量子力：2485——累计拥有的人类意识力
　　世界定位数：15——曾进入过的位面世界数
　　姓名：方亦
　　性别：男
　　年龄：14+3——17岁，其中蚀客履历3年
　　根性技能：【铁躯】（3）、【倍力】（3）——【技能名】（当前可用最高等级）
　　{当前世界解析}——简略模式
　　编号：164
　　学名：天方
　　定位率：300+——超过300名蚀客定位过该世界
　　停留倒计时：598D13H——剩余598天13小时
　　当前量子力：35+1——可调用+解析中
　　技能栏位：0/3——已用栏位/可用栏位（每10点量子力增加1栏位）
　　调用技能：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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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亦扫了几眼，对当前量子力：35+1这项数据感到比较意外。它代表着这个世界可接入的基础量子力就达到了35。
　　而所谓的量子力，是根据“真实世界”的人类大脑平均运算能力来评估的，35也就意味着35个智力平均线的人类协力思考的程度。
　　蚀客入侵混沌位面的那一瞬间，为了蒙蔽混沌的审查，肯定不能出现超过合理性的数据。一般来说，“蚀之钥”会选取介于该世界90%-99%区间的个体天赋水准，作为定位初始的基础值。如今这个值高达35，再怎么换算衡量平均值，也意味着这个世界的常规个人天赋，相对于“真实世界”的普通人类遥遥领先。
　　按照方亦经历过15个位面的经验来判断，当前所处的应该是强力量体系世界，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神通、法术、异能、魔法等超常规世界。唯有这样的世界，为了掌控不同寻常的技能，才会具备如此高额的基础量子力。
　　蚀客的量子力增长，依靠的是对所处世界的“未知规则”进行挖掘解析。
　　因此，在这类超常规的世界中，最终能够获得的量子力都尤为可观，但是，同时也意味着将会面临的风险较大。不过，对于方亦这种，侵入混沌世界时一向采用“随机”方式的“硬派”蚀客来说，不论什么类型的世界都无所谓！
　　又回顾了一眼信息，方亦寻思“当前量子力”中那个的“1”，想必是关于这个位面的语言。不过，仅凭刚刚接触的那个中年妇女几句话，是不可能解析出多少有效语法的，估计实际上增长的量子力评估不足0.1，只是显示上好看而已……
　　随后，他将注意力转向技能栏位，把【铁躯】2级和【倍力】1级调入激活。感受生命得到了基础保障的踏实，方亦的心情安定了许多。
　　这两个技能之中，【铁躯】是方亦成为蚀客时觉醒的天赋能力，能够极大幅度地强化防御；【倍力】则是方亦传说度1星——深度解析某个位面世界——获得的奖励。
　　两者都属于根性技能，是能够超脱诸多位面的规则限制，仍旧发挥作用的技能。这种根性技能，就像它的叫法一样，是每个蚀客搭配能力体系的核心根基。
　　做完这些初步工作，方亦收起与“蚀之钥”的通讯，重新关注起这个新世界。
　　碍于全身赤裸，方亦忍住了出去查探的冲动，开始无聊地琢磨起手中这个用特别手法炮制的碗。它似乎是用兽毛缠住骨片做出模型，然后涂抹上某种防水的材料做出来的；质地有些软，稍稍用力就能调整变形成想要的形状，十分巧妙实用。
　　就在方亦把碗沿放到嘴里，想要试着通过小心咀嚼辨认材质的时候，冰屋的皮料帘子被呼啦掀开了，一下涌进来四五个人，吓了他一跳。
　　来人2男3女，约莫十五六岁，都是活泼年少，哪怕被皮衣皮裤包了好几层，也不显得臃肿，依旧精神奕奕。他们或在腰间、或在靴内配有短刀，看来这地方颇有尚武风气。
　　此时方亦已是坐起的姿势，上半身的皮被滑落。那3名少女乍一看也不显得羞怯，方亦便也不去特意遮掩上身，只是下身还是要保住的。
　　其中一名少女瞧见方亦捧着“毛骨碗”放在嘴里咬的样子，扑哧一笑，走上前来一手夺了去，另一手连连摆动。
　　方亦猜想对方肯定以为自己饥不择食，心里暗骂一声，居然当小爷我是白痴。
　　然而，那少女瞧见碗口上的齿痕，拿怜悯的眼神看了看方亦，显然在心里更坚定了这个方亦无法认同的评判。
　　少女突然回头压低声音和同伴商量几声，不知道说的什么，几人突然眼睛狡黠地亮了起来。其中一人当即跳到门帘处，鬼祟地掀开一角，朝外面张望片刻缩了回来，然后兴奋地只点头。
　　就在方亦寻思这几人是不是想要捉弄自己的时候，却见他们围到先前那中年妇女腌制肉条处，在盛放的大盆里挑拣了几下，很快选出一条不大不小、肥瘦适中的腌肉——形状、分量大概和成年人的前臂相当。
　　少男少女们低声交谈几句，纷纷点头，显然觉得这条合适，便动手撕扯起来。
　　最后每人各分了指头粗细的一丝肉条，匆忙地塞到嘴里咀嚼，发出的满足吞咽声倒是把方亦给馋到了。
　　他正想别开头、眼不见为净，却发现那根被十分克制地瓜分过的肉条，已经递到了自己面前。那名拿主意的少女见方亦有些愣神，拉过他的手，把肉条塞过来，然后友善可爱地点了点头，该是表示这玩意能吃。
　　方亦看着手上油光满满的肉条，面上还抹着盐粒、椒粉和某种不知名的细碎籽料，香气并不明显，却也勾起了口水，让肚子毫不矜持地咕咕作响。
　　等不客气地咬了一口，油汁填满口腔，再裹着肥滑的嫩肉一路下坠落在胃里……他立马就被这几个穿着土不拉几的小弟小妹给感动得眼泛泪光、差点哽咽。
　　几人见方亦狼吞虎咽，也是露出满脸感同身受的淳朴笑容，相互之间叽里呱啦、兴致勃勃地又交流了起来。
　　期间，他们不断朝着方亦指指点点，但都明显没有恶意，反倒是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不过，方亦察觉出他们莫名出现了意见相左的两派，指手画脚地想要说服对方，而争论的焦点就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