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雁门

　　凉、并、幽三州自古便是百姓们口中的塞外之地，与异族接壤，也是战事最多三州。其中数并州发生大规模战役的次数最多。
　　自本朝建立初始，各州都设有刺史之职，但并州刺史一直空悬。原因无它，因刺史之职没有实权，只是监察本州郡县。每州各郡其军事、赋税等都有当郡郡守直接面向洛阳朝廷。而并州设有大将军一职统辖并州边军，自然而然的并州各郡的军事调度也有大将军统一指挥。
　　但上一任大将军乃秦王的嫡系心腹，随着秦王逝去，朝廷削藩，那位大将军也被朝廷排挤，卸甲归田，颐养天年去了，回乡之后是否是含饴弄孙还是郁郁而终便不得而知了。
　　之后并州并未出现过太大的战事，雁门郡的设立就是为了抗北之敌，而并州刺史又一直空悬，遂雁门郡守便成了并州军权最大的官职。这几年在皇帝有意无意的默许下，皇甫普化便成了并州之主。
　　最早原本有四征将军和四镇将军共八人统辖一十三州的所有军队，后来皇帝把八位将军的军权一一收回，又逐渐的再把军权下放到各郡。致使每郡兵马都不过万，一州之地有六七郡，之间互相掣肘。谁也当不成土皇帝。除非有朝廷敕封，否则无论是谁也没有能力调动过万的兵马。
　　有好处，也有坏处。这就导致了乌丸十万骑军南下，不到一年间连下两郡，每郡之间各自为战，没有在第一时间形成能与之相抗衡的兵力。致使半个幽州都陷入战争的泥潭。后来，袁之铭走马上任初始，便能暂阻乌丸的进军速度，便是最好的证明。
　　并州州府虽是太原城，但有一半的军队都驻扎于雁门城与晋阳一线。皇甫普化本就在并州无人敢惹，自被封为大都督之后，便更放开了手脚。虽名义上能节制四州兵马，实际上还是在自己雁门郡这一亩三分地说话才有人听。不过好在皇甫普化并不是无能之辈，短短数月间，便做出了周密的部署。
　　身为郡守又戎马一生的老将军只有一名亲生子嗣，却和那袁之铭一样是个书生，虽也帮着皇甫普化处理些政务、军务，也只能勉强算是一位儒将。反而是三位义子继承了老将军的衣钵，都是马上抗刀的少年英雄。
　　老将军的独子皇甫璋和第一位义子宋珍旭坐镇太原城，宋珍旭领兵，皇甫璋调度整个并州军的粮草、补给。宋珍旭官拜建威将军，虽是个杂号将军的头衔，却统辖并州所有步卒。
　　第二位义子丁广，出身将门世家，虽从未师承于任何门派或当世高人，一身外家武艺完全靠在战场上厮杀磨练出来，号称并州军中的万人敌。现带兵驻扎在屯留与太原城遥相呼应。
　　第三位义子陆桐，传言出身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瑶奕剑池，修为不低，深得皇甫普化的器重。
　　都说并州铁骑甲天下，其实中土所产的战马还是比不过胡人，但就因为这个弱点，朝廷和并州财政每年拨出大量钱财，打造重甲骑兵，跑不过人家，那就只能依靠战力。并州军最精锐的一万重骑始终捏在屯留不曾出战，即使黑龙城二十万骑军南下，皇甫普化都不曾把这支杀手锏拿到雁门。
　　并州六郡，皇甫大都督在雁门城放了五万兵马。其余原本驻扎在其余五郡的五万人分别散落各处，之所以皇甫大都督始终在雁门血战，不退守太原府其实他在等。不仅是等着雍王四殿下带着洛阳天兵赶到，更是等着散落在并州各个郡城周围的其余五万人马赶往中都、太原府、屯留，摆好第二道防线。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等一个他率军回撤之时，胡人不敢或不能追击的机会。
　　当初之所以让彭飞轻而易举靠着几百乡勇就夺了雁门郡第二重镇，无非是皇甫普化与刘剡一之间的默契。由天机阁守晋阳城，雁门郡一线的五万并州军全部龟缩于雁门城内，黑龙城的游骑再怎么骚扰，倒霉的不过是雁门整郡本就少的可怜的百姓。总好过整个并州或者雍州、司隶的千万百姓都沦为难民要强不是？也正因为如此，当得知有数万胡人攻打晋阳城之时，皇甫大都督念着天机阁的这份香火情，亲自带军冒险去救。
　　如果说袁之铭是天下第一善守大将，风华绝代的儒将。那么相比之下皇甫老将军当真才是为帅者。至于这两人到底孰强孰弱，始终也是没办法比较。
　　不过，此时雁门城外这两千来人，被右贤王的亲军和部分黑龙游骑围在当中，突围回城才是重中之重。由于跑不过胡人，奔袭达近数百里的路程退到太原无异是自寻死路。突围回城其实并不算难，难的是以目前的情况，死一个人便就少一个人，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才是重要的。
　　现在自己身周加上留在城中的，还有万把来人。如能让彭飞断后，就便有机会把这万人带回太原，这可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强出太多。欠下天机阁的这份情分，日后有机会还了便是了。反正彭飞所带来的千余乌合之众的骑卒也是招募而来，并不算天机阁的弟子。而且以彭飞的修为还有这几个看上去修为具不低的人物逃命亦不是很难。
　　老将军把长刀立于自己的身侧，对站在身旁的彭飞言道：“天机阁的小子，能否断后？”
　　泫渊闻言把目光从天上的妻子身上收了回来一皱眉，他猜的到这大都督心中有办法退到太原，但没想到是牺牲晋阳城赶来救援的全部士卒的性命。
　　彭飞神情有些犹豫，对皇甫普化轻声言道：“我们自晋阳绕道娄烦，自娄烦而来昼伏夜行了几日几夜，能否让我们先进城以做休整？”
　　皇甫大都督没有再说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再看天上的三个女人，那神秘莫测身上还散发着淡淡幽香的黑衣女人语调轻柔婉转：“孟萧的女儿生的如此貌美，连我都要自惭形秽几分呢。”
　　本来不想废话的孟倩，闻言还是带着几分疑惑的语气问道：“你认识我爹？”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聚沙成云托着自己飘在空中的徐雨乔一摆手中双云刀，两道夹带着丝丝青气的霸道刀气，自两个方向横削黑衣女人。
　　只不过如此霸道又凛冽的刀锋，瞬间削在了一团黑烟之上。那黑衣女人一时间，连续化作数团黑烟，在空中一退再退。语调神情之间丝毫不显费力。在孟倩、泫渊这二人参与过罗刹决战的人看来，此人比乌楼力和地骧王修为都要高上些许，而且功法相近，不排除地骧王、乌楼力和这女人之间有师承关系。
　　徐雨乔一攻不成，便知道面前这以纱覆面的女人并不比自己修为低，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师兄，银牙一咬，举刀再上。
　　天上的女人打的赏心悦目，下面几十万男人也开始不闲着。彭飞手中长枪一摆，天机阁太白混元阵显现。使枪的彭飞身周竟出现滚滚煞气，脚下的黄沙土地一阵阵画圆向内聚敛。像是反向波动的涟漪。彭飞枪尖所指之处，必有胡人两三骑被一阵阵无形的锋利气息击落下马。
　　雁门城和晋阳城会师之后的两千骑卒猛的向城内杀去。
　　泫渊按住想要帮助师妹的老铁匠，摇了摇头轻言道：“前辈，还不到时候，后面还有无数大仗要打。”随后又对着空中的妻子喊道：“倩儿，回城！”
　　孟倩看着一道道似无数条青龙的双刀和一阵阵漫天滚滚黑烟，你来我往，知道自己差的太多，终究一道惊雷从天向地面斜劈而下，十几骑的胡人瞬间人仰马翻。
　　右贤王调集而来专门对付修真高人的斩仙队还未从北门跑到，这两千来人已经冲到了雁门城下。雁门城东门打开，城门之内跑出两排持弓步卒向两旁冲天而射，策应大都督率队回军。
　　皇甫大都督和踏元道人一前一后，双双步战为骑卒开路，尤其是踏元道人脚下速度比战马丝毫不慢，两条逍遥巾丝带始终向后漂浮，一冲再冲。太玄剑所到之处血迹冲天喷洒，只不过还未落到洁白的道袍之上，那一道散发着金光的白影便早已掠过，向前又冲出很远。
　　大白始终在右贤王亲军的战马马背上，呈一条白影，反复穿梭。即使一张狗嘴没露出獠牙，这大胖狗身砸到谁，谁还能不被击飞？
　　泫渊、彭飞在队伍的最后，太白混元阵，连布两次，彭飞一人枪尖百出，枪尖依次递进，一股股锐利的气息，如机弩射出的无形箭矢，射向远方。不过随着冲锋队伍的末尾逐渐冲回城内，彭飞凌空出枪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额头渗出滴滴汗珠。
　　当孟倩、带着大白的泫渊跑过自己的身形，出城策应的两侧持弓步卒，也依次回城之后，彭飞怒吼一声，递出最后一枪。向内聚敛的层层涟漪消失不见。一直被雁门城弓手和彭飞阵法射住的阵脚的胡人，有了喘息之机。攻势如洪流，再次一拥而上。不过雁门城的城门也缓缓关闭。
　　只还有一人未进城的那双星殿徐雨乔，早就和那一身黑衣打架如舞的优雅女人，从天上打到了地上。徐雨乔手中紫云刀脱手在身前环绕一周，身形凌空一转，墨绿绣鞋单足轻点紫云刀柄，墨绿外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身形急速后掠，手腕一翻紫云刀凌空飞回。在城门关上还剩一条仅剩一人间隔的缝隙之时，如蝙蝠掠空，飘然入城。
　　无数胡人骑卒被挡在城外，那头戴黑纱的女人也不追击，从地上再次化作一缕黑烟飘向北方右贤王的中军大寨。
　　对于双方来说，此役损失都不算大。各损失几百骑卒而已。不过身为黑龙城的右贤王心中难免不忿，二十万大军围城，竟还让赶来增援的区区千余骑卒顺利入城，自己的亲军都调上去了，竟没有趁着机会攻进城去。。
　　回城之后的众人齐聚雁门东城城门之后，有一校尉模样的人来赶来对着皇甫大都督行礼言道：“城外三分之一的人马向东而去。”
　　老铁匠叹气一声：“老夫的铺子还是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