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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梅山猎人 / 第五章 夜路幽明

第五章 夜路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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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明,扒了几口饭,卢贵与苦李子就出发。苦李子年轻,走在前面,在路边砍了一根柴棍在前头扫荡露水。两人专拣荒径而行,想早点到达廖阿桥找到湖鸭师傅。
  要到廖阿桥,走近路,必经腋口山。对梅山人来说,腋口山是一段畏途。
  卢贵与苦李子走到腋口山,天未大明,两人麻着胆子往前行。苦李子不自觉地吹起了口哨。这是山里人走夜路壮胆的招儿。
  腋口山是梅山人去到县城桃花坪的必经之路。乱世时,这里有土匪关羊。如今虽然没有关羊的,但腋口山山峰高峙,路从山脚的树林里蜿蜒穿行,白天都遮天蔽日的,更不用说黄昏晨曦甚至黑夜里,这里有多阴森。人在路上走,有如腋窝,故得其名。
  看来,遮蔽与暗淡是产生恐惧的渊薮。不只是这座山曾经的暗黑故事,更是视觉空间的受阻带来意义与信息的不确定性,使得行人的安全感降低,恐惧由此滋生。
  苦李子的口哨,就是在麻痹自己的神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树林里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兽怪禽,更不去想那些树丛里灌木堆里可能藏有的鬼魅。然而,每一个人吹口哨走夜路的人,其实都张着一双尖厉的耳朵,扑捉着周边每一处细微的动静。卢贵走在后面,离着三五步,虽然眼睛也在警惕地搜索四周,但脚步与神情稳重得多,好歹是上年纪的猎人,山路,夜路,再诡谲的路,也走过不少。当然,卢贵的心也有点惴惴然。
  突然,扑扑扑几声,灌木丛中往空中窜出一只怪鸟,苦李子吓了一大跳,闭住了口哨,也停了脚步,怔在那里,跟上来的卢贵说一句:“别怕,野鸡让我们惊惧了!”
  卢贵的话听来很有意思,这个世界不知道是谁吓谁,还是互相吓呢。苦李子对着未知的森林“呸”了一下,这是梅山人的做派,每当受到惊吓时,总要“呸”一声,好像这一“呸”,就能什么秽物与恐惧都能“呸”掉似的。
  苦李子受过野鸡这一吓之后,不再口哨,勾着头专心走路,两只耳朵张着更大了。腋口山走过大半,苦李子看到路边那些熟识的石头、老树,知道还有十几分钟,就可走出腋口山了。
  突然,苦李子听到几棵毛栗树后面,传来了一阵由细转强的声音,仔细听时,仿佛幼儿呱唧一样,这让苦李了全身一阵麻搐:这深山野林里,哪儿的幼儿?还是一群幼儿?
  当他想到这可能是附近山人的野坟地时,一阵更大的麻搐袭过,不由加快了脚步,仿佛想避过这些幼小的鬼魅。
  卢贵看到苦李子的情形,笑了。不过卢贵是个忠厚的人,不想苦李子受到更长时间的惊吓,说:“那是一种山獾,可能是一窝,清早出来觅食吧,叫声就像幼儿似的。”
  “怪不得吓死人,还以为是豆子鬼呢!”梅山人把夭折孩童转化的野鬼孤魂,称为豆子鬼,言其魂魄小。苦李子抹了一下自己的额,显然那里积聚了不少的汗水,惊吓所致,顺便在头顶上由前往后抹了三下,这是娘教他的方法,说这样可以提高一个人的阳光,走夜路就不怕鬼了。
  “这世界哪有鬼,都是人吓人,或者是自己吓自己,走吧,天大亮前赶到廖阿桥。”卢贵搡了一下还杵在原地的苦李子道。
  
  苦李子与卢贵要赶去的廖阿桥,在稚童时代的我看来,不亚于长大后所见过的任何一座桥。因为养家糊口,曾在武汉长江大桥上拍电视,那完全是世上河桥的一部宏大叙事,集公路、铁路、行人等多用于一体,脚底火车轰鸣,哐当之声迤逦而去,桥底汽笛鸣叫,百舸争流,看得人恍惚不知道身处何处。
  在传统话语体系中,过桥与吃盐往往是成年人积聚象征资本的手段。一人要想夸耀自己,就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过桥具有空间价值,表明一个人走过的地方多,见识了得。吃盐具有时间意义,事实上,一个人日食盐量自然不会太大,“吃过的盐比吃过的米还多”,只能说明一个年岁大,见识也大。
  稚童时代的我,见识的第一条像样的桥,那就是廖阿桥。对于那里大山冲的稚童我来说,向往到街上去,那是另一个世界,完全不同于在大山冲的世界,虽然当我身处这个世界时,完全是怯生生的一个乡下裤包佬,但抵不住那座城带来的诱惑。
  这座城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桃花坪。桃花坪位于赧水下游平缓的河谷里,有水路,曾有“桃花码头甲天下”的美誉,陆路方面,铺驿递传,方便通达,是湘省通往黔地乃至整个西南地区的要冲。
  大山冲的稚童,行路至廖阿桥,看到那座古朴的石桥,再努一把力,上一个坡,站在坡顶,远望就能见到城。只到看到城,就能一扫十几里山路行走所带来的疲惫,还有过腋口山时所残留的惊悸也一并扫荡干净,心境全部涤荡一新。脚底生风,不一会就到了熙熙攘攘的街上。回程还是走路,看到廖阿桥,看到那两个半圆的桥拱上,攀有藤蔓,倒映水中,两个桥拱便成了两个圆镜似的,藤蔓便成镜子的饰物,尤其是仲春时节,那藤蔓连同廖阿桥下的水一并绿了,并伴着山间的杜鹃声声,渐渐长成的稚童有了伤春的思绪。
  廖阿桥去往桃花坪的左侧是一座山,名曰寺山,稚童时代的我,便没有见过寺院,只留其名。我坚信原本有寺的,因为山那边就是一条不小的河,河边山上修寺,是中国风水文化的选课。
  这条河有条羞答答的书名,叫赧水,不知何人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反正很早的古书就载了这个水名。通常我们就叫它资江。赧水,从城步苗人部落的山里一路流过来,经过都梁城、高沙,流到桃花坪,直至邵阳的双江口,与古县新宁流来的夫夷水汇合,才是名正言顺的资江。
  廖阿桥下流淌的河远比赧水要小很多,但名字要霸气得多,它叫伏龙江。伏龙江流经的地区多丘陵,垄田较多,垄田里种水稻,稻熟收割后,湖鸭师傅就会赶着他的鸭群去垄田里吃收割后农人撒漏的谷粒。鸭群的勤勉,足以让一垄田亩,几天或一个礼拜就能野无遗留。湖鸭师傅就会赶着他的鸭群转到另一处垄田觅食。
  伏龙江流经的那一带垄田,有很多看湖鸭的,称得上有道行的师傅,其实是很难找的。苦李子与卢贵在廖阿桥一带,打听了一些附近农人,也做了一些实地访问,卢贵都觉得失望。他们在一户农家吃了一点早饭,继续往伏龙江上游去找,走着走着,便到鸭塘罗家。这里的垄田开阔,遗谷丰富,湖鸭师傅都有几拨,垄田里鸭群欢腾,觅食愉悦。
  苦李子向人打听到,这里的湖鸭师傅有一老人,胡须皆白,他的鸭群正在垄埂的干地里啄食谷粒,那里刚收割稻子不久,漏遗的谷粒较多。他一个人枯坐田边草垛旁的石头上,虚眼看向鸭群,其视线实则越过鸭群,看着对面半岭上摇曳的稻草人。
  苦李子直奔白胡须老人而去,卢贵跟上。苦李子向老人说明来意,卢贵把疤爷的病情捡重点描绘了一下,尤其强调疤爷患的是霹雳蜈蚣痧,听爷爷说过,湖鸭师傅可能有办法救人。
  白胡须老人冲他们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卢贵知道这是长期抽旱烟的缘故。卢贵递上自己早已准备的旱烟袋,白胡须老人毫不客气地抓了一把,掏出老烟斗,自顾自地抽起了来,也不再言语。
  苦李子与卢贵好生奇怪。苦李子几次按捺不住,想开口再问,被卢贵用眼神制止了。等白胡须老人抽完烟后,起身抽出插在田边的长竹杆,就要去赶那些吃完食正要外走的鸭群。
  苦李子又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卢贵还是制止了。只见白胡须老人拿着长竹杆往空中挥了挥,真个有劲,苦李子与卢贵好像都能听到竹杆挥斥的风声。
  白胡须径自向垄田那边走去,只见风中传来一声:“我哥能行。”
  苦李子与卢贵好生惊讶:他已如此高龄,还有哥哥?他的哥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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