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沙漠汗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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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头来，你活了多少岁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是如何度过这些岁月的。－－亚伯拉罕·林肯
　　“呱—呱—呱—”一群乌鸦从密林中冲天飞起，一辆两匹骏马拉的公车从山林中蜿蜒而出的官道上飞驰，马车夫狠命挥舞着皮鞭，催动马匹向大晋朝塞北要塞雁门关驶来。直到关下，马车才止住脚步，车上一个使者模样的晋朝官员向守关军士出示了通关文牒，进入雁门关的驿站后，使者并未休息，不停催促马车夫匆匆换了新的马匹后，立即催动马车出关而去，瞬间消失在关外茫茫草原深处。
　　草原上有一个叫阴馆的边境集市，这几日却戒严了，一队鲜卑骑兵进驻到了这里，为首一个鲜卑贵族，身高八尺开外，虎背熊腰，头插雉鸡翎，面色阴郁，此人乃乌桓部落酋长库贤，这几日库贤带领另外几个部落酋长一直在雁门关通向这里的官道边驻足远眺。
　　突然间，一辆马车由远及近飞驰而来，车辆停稳后，一人挑帘走下马车，正是库贤这几日等待的大晋朝的密使。库贤连忙把使者让进设在路边的大帐中，没有寒暄，直接问道，“****来使一路辛苦，卫大人可有什么紧要之事示下？”
　　使者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函，对库贤说道，“征北大将军命我火速将此密信交于大王，沙漠汗没能被成功羁留在洛阳，他回国的车队上个月已经离开洛阳，不日就要经过这里回归王庭了。”
　　这个大晋朝的征北大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卫瓘。熟悉三国演义的朋友应该知道，卫瓘可不是善茬，当年曹魏灭蜀汉时，卫瓘作为司马昭的铁杆心腹把大名鼎鼎的邓艾、钟会、姜维一勺烩了，为曹魏或者说之后的大晋朝保存了胜利果实，功劳可谓不小。可是卫瓘怎么和乌桓部落大人库贤搞到一起去了呢？
　　原来现任鲜卑部族首领拓跋力微已经一百多岁了，傻子都看得出来拓跋力微将不久于人世，谁能接替拓跋力微当上新一任大王，是这一段时间所有政治野心家考虑的头等大事。从实力上讲，支持入质洛阳的沙漠汗的部落占主导力量，如果沙漠汗回到王庭，新一任鲜卑王非沙漠汗莫属。
　　可沙漠汗入质洛阳很久，和大晋朝上下关系如胶似漆，属于典型的“****”领导人，即位之后的国策不出意外应该延续老可汗拓跋力微制定的“修好中原王朝”的国策。这样一来，那些惯于“抢掠”的“鹰派”部落自然不愿意沙漠汗执政。
　　“鹰派”部落的头头库贤于是秘密接触晋征北大将军卫瓘，求他想方设法留住沙漠汗，阻止他回国即位。卫瓘却也十分帮忙，在晋朝皇帝司马炎面前建议，“沙漠汗不是一般普通王子，他在鲜卑部落影响力巨大，加之在洛阳入质多年，熟知我们晋朝风土人情和地理地形，让他回去即位无疑放虎归山，对我晋朝国防不利，不如留住沙漠汗，支持其他王子即位。”
　　但司马炎倒是忠厚（从小就是纨绔子弟，但却有贵族之风），不愿失信，最终安排豪华仪仗队送沙漠汗回国。于是卫瓘连忙派出信使，通知库贤，并建议对策。于是便发生了本篇开篇的一幕。
　　库贤打开卫瓘写给他的密信，信中乃是卫瓘替他出的一计，库贤看罢不由得心中暗叹，“还是汉人花花肠子多。”随手把信在炉火中烧毁，吩咐仆从赏给信使一块金子把他打发回去。随即和其他几个部落大人密谈起来。
　　话分两头，拓跋沙漠汗离开洛阳后，在仪仗队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直奔王庭而来，一路奔波，前方就是著名的边境集市阴馆，沙漠汗举目远眺，一支人马飞驰而来，原来是乌桓部落大人库贤率领众位部落大人前来给沙漠汗接风。
　　沙漠汗在洛阳入质十多年，虽说晋朝待他如上宾，一直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但毕竟寄人篱下，稍有不慎，或者政治风向转变，自己就有性命之忧。如今好了，出了雁门关就是鲜卑人的天下了，沙漠汗紧绷的心松弛下来，又看见一众部落大人，熟人见面，好不热络。
　　一群人簇拥着沙漠汗入席，大家推杯换盏，沙漠汗不禁有些微醺，“众位大人，我在洛阳多年，汉人地大物博，非我鲜卑人可比，今天就给你们看个小物件，给大伙助助酒兴。”
　　于是沙漠汗从怀中掏出一个弹弓来，给各位部落大人传看，当时北方没有弹弓这种玩意儿，各个部落大人都看傻了，不知此为何物。
　　沙漠汗嘿嘿一笑，把弹弓拿回手里，悄悄在弹弓里放上一颗弹丸，正巧一群飞鸟从头顶飞过，沙漠汗突然拉开弹弓一射，一只飞鸟应声而落。侍卫连忙跑去捡回落下来的飞鸟给大家传看，各个部落大人顿时目瞪口呆，在飞鸟身上并未找到箭伤，可飞鸟已经气绝。
　　“妙！”库贤鼓掌大笑道，“王子的法术实在高明，老臣钦佩不已！王子旅途劳顿，不如在此多休息几日，你我一起好好喝喝酒，打打猎，老臣也要向王子多学一学这些汉人的调调哦。”沙漠汗心情好，不知不觉喝多了，被一众人簇拥进帐休息不提。
　　是夜，库贤派几个心腹部落酋长连夜赶回王庭，查看老王拓跋力微的情况。此时的拓跋力微已经重病缠身，卧榻之上听闻前去阴馆迎接沙漠汗的部落大人已经回到王庭，连忙传唤进大帐之中询问情况，“沙漠汗离开草原已久，你们看他是否安好，将来是否能继承王位？”
　　部落大人们早已和库贤商量妥当，连忙跟拓跋力微汇报说，“沙漠汗沾染太多汉人习气，谈吐之间对汉人习俗推崇备至，对我们鲜卑人的习惯嗤之以鼻，行为怪异，不如其他王子忠厚，如果继承大统必定改变习俗，到那时国家必然动荡不堪，国将不国啊。另外，呃……”
　　拓跋力微脸色一沉，“有话直讲，不要吞吞吐吐。”
　　部落大人道，“还恕老臣直言，沙漠汗不知从汉人那里学到什么法术，手中拿一怪异法器，口中念咒，对准空中飞鸟，飞鸟立毙。另外，沙漠汗酒后口出狂言，对大王您十分不敬，大有马上要接替王位的意思。我们都忌惮他的法术，不敢喝止啊。”
　　拓跋力微道，“此话当真？”
　　部落大人们众口一词，“千真万确啊，大王！”
　　但凡像皇帝这种拥有绝对权力的人，最怕的就是权力的丧失。拓跋力微倒吸一口冷气，沙漠汗竟然想抢班夺权，还有奇异法术，如果让他回到王庭，谋害于本王，这还了得。拓跋力微实在是老糊涂了，就这样轻易听信了库贤等一众部落大人的谗言，密令库贤等秘密处死沙漠汗。部落大人们得到口谕，连忙赶回阴馆，拓跋沙漠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些鲜卑贵族的手里。
　　不久，拓跋力微病情稍好，头脑有点清醒，不免对杀死亲儿子沙漠汗颇感后悔，乌桓王库贤感到害怕，对那些部落大人说，“大王后悔你们谗言杀死沙漠汗，要把你们长子都抓住杀掉报仇。”于是各部大人听信库贤的说辞，都逃亡了。不久，拓跋力微病情恶化，寿终正寝，享年104岁。
　　拓跋力微死后，由于没有强大的有号召力的继承人接任鲜卑王，原先强大的部落联盟宣告破裂，部族离散叛乱，国内大乱。
　　根据魏书记载，将拓跋力微杀死拓跋沙漠汗从而导致最后部落联盟破裂这一恶果的原罪记在了卫瓘和一些别有用心的部落大人头上。但是如果翻看三国志和晋书对卫瓘的记载，可以看出卫瓘是一个谨小慎微，深谋远虑，老成持国的大臣，对司马家的大晋朝更是忠心耿耿。如果说卫瓘瞒着晋朝皇帝司马炎在下面暗箱操作谋杀沙漠汗，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于是一个可能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晋帝司马炎从始至终都清楚此事，并且是谋杀沙漠汗的真正背后推手。
　　中原王朝对待边疆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权的政策自古就是采取军事打击和和亲拉拢两种手段。无论手段如何变幻，最终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分化瓦解游牧民族的大一统的部落联盟，推动游牧民族部落间的仇杀，从而居中平衡，以达到稳固边疆的目的。其中最著名的言论莫过于东汉末年边防大将“凉州三明”（段颎、皇甫规、张奂）对于少数民族是“种族灭绝”还是“怀柔平衡”的战略大讨论。
　　时间来到三国时期，曹操曾经击杀了乌桓王蹋顿，从而导致乌桓部族的离散，稳定了北部边疆。之后，鲜卑部落又崛起一个优秀领袖轲比能，给曹魏边境带来巨大灾祸，于是曹魏边疆将领王雄派遣刺客，采用“斩首行动”，刺杀了轲比能，导致其主导的鲜卑部落联盟解体。
　　拓跋力微的以鲜卑拓跋部为中心的鲜卑部落联盟，是继轲比能之后再次崛起的强大鲜卑政治力量。而作为继承曹魏衣钵的大晋朝，自然也就把曹魏的边疆政策继承下来，用在拓跋鲜卑部落身上（其实官员体系根本没有变化，就是从曹魏换成晋朝，名称而已）。
　　从司马炎的角度，根本不愿意看到一个强大统一的鲜卑汗国崛起，不管这个汗国是亲华还是反华。对于拓跋部的政策的首要目标一定是制造混乱，第二目标才是扶持亲华力量。当这两个目标有冲突时，首先满足第一目标。而沙漠汗的死最终导致拓跋部内部产生分裂，而这个结果的最大受益者却是晋朝。当然，作为皇帝当然不能出面干这种事，卫瓘就成了实际操盘的最佳人选。
　　晋朝对拓跋部的混乱难辞其咎，但是鲜卑部落联盟先天的部落军制以及王位继承体系也给了中原王朝上下其手提供了机会。
　　北方游牧民族的部落联盟，相较于中原王朝的中央集权来讲，是一个极为松散的联盟，大汗就是各个部落推选的一个共主，有点像东周列国共同尊奉一个周天子一样，当然大汗本身部族的实力一定是最强的。
　　大汗的子嗣一旦成人，通常会分给其一定部众让他独立游牧，这种风俗无疑分化了原来的部落实力，老汗王死时自然就把现有剩下的部众传给在身边的儿子，这就是北方游牧民族比较常见的幼子继承制。
　　而作为联盟的一份子，外面的王子形成的军事集团虽然有拱卫中央的好处，但这都是建立在强有力的中央控制之下，如果上位的大汗有强大的统御能力和人格魅力，则各个部落就能团结在他周围，如果大汗的统御力量变弱，这种拱卫力量就变成政变力量，其余的本来顺服的部落也会推波助澜，加速联盟接替。
　　鲜卑部族的这个政治体系，对大汗个人素质要求比较高，这也就是为什么强大的鲜卑部落联盟都是随着某个强有力的可汗的出现而出现，随着他的死亡而消亡。
　　如果比较拓跋力微建立的部落联盟和他的七世孙拓跋珪100年后建立的北魏帝国，可以明显看出拓跋力微时代还是延续了“丛林法则”的混乱继承制，而拓跋珪却已经借鉴了中原王朝的父死子继的原则，从而加强了中央集权，使统治阶级的内部结构更加稳定，国家的延续更加平稳了。
　　拓跋力微一生活了104岁，在他有生之年，建立了坚固的权威，以及庞大的部落联盟，可惜他没有好好利用这个有利时机对拓跋部进行彻底的改造，在他死去之后，部落联盟随之崩溃。
　　之后的中原大地即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巨变，貌似强大的晋朝在“八王之乱”的影响下分崩离析，北中国陷入连年军阀混战时期，史称“五胡乱华”，匈奴、鲜卑、羯、氐、羌以及汉人建立的国家你方唱罢我方唱，中原地区城头变幻大王旗，只可惜此时的拓跋鲜卑还没有完成自身的进化，在这一轮机遇面前做了个配角儿。
　　不过100年后拓跋力微的7世孙拓跋珪很好的解决了继承问题，最终入主中原，建立了辉煌的北魏帝国。（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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