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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位心理咨询师的日记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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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望了的母亲也是母亲,绝对不会放弃对孩子的爱。
  ……
  XX年5月11日,阴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为23:45,我对自己感到无比的失望。
  午饭的时候跟师傅聊天,谈起那天孩子妈妈那番有点奇怪的话,师傅严肃的指出了她的看法,很多孤独症的家长经受了常人无法承担的心理负担,伤心、担心、失望等等各种负能量挥之不去,所以很容易变得偏执或者抑郁,因此作为孤独症的治疗师往往都是双向的辅导,对孩子的同时,也对孩子的父母,甚至对孩子父母的开导更重要一些。
  师傅觉得孩子的妈妈有些抑郁症的特征,并询问了很多关于妈妈的问题,越探讨我们越觉得她很可能已经得上了抑郁症。
  师傅又说,对于一个抑郁症患者,我们有时候不能对他们进行鼓励,因为患者觉得自己已经那么的努力,鼓励会让他们误解成别人认为他们还努力的不够,继而直接导致绝望。
  我听出了一身透汗,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怎么会让隐性患者从眼皮底下错过,还口无遮拦的说了那么多的错话?
  赶紧摸出手机给孩子妈妈打电话,对方并没有接听。
  就在这时,街上突然传来混乱一片的声音,我跑出去观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现马路对面围了一堆人,几声嘶喊传来:“有人跳楼了!”
  头脑一片混乱,不知道我是怎么跑过去分开的人群,那一幕让我终生难忘。
  美丽而又熟悉的脸,孩子妈妈躺在血泊中已经停止了呼吸,她的颈椎摔碎成了几截。更可怕的是她跳楼的时候竟是带着孩子一起的!
  孩子居然还活着,躺在妈妈的胸口上,没哭也没闹,手里攥着我的银色耳麦。
  我整个人都傻掉了,抑郁症母亲带着亲人一起自杀的例子并不少见,眼前的就是如此,但妈妈在告别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恢复了一丝理智,坠地同时用仅存的力气将儿子置于胸口,毫发无伤。
  奇迹,令人发指的一幕,她卑微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把纠结同时却伟大的爱永远留给了她孤独症的孩子。
  后来警察对我进行了问询,在得知我是搞心理专业并在死者跳楼前还给死者打过电话后,好像怀疑我用心理学知识制造了孩子妈妈的自杀。我想我当时一定是崩溃了,语无伦次却没有辩解,幸亏师傅给警察同志普及了很多心理学知识,才算摘清了我的罪名。
  可我明白,孩子妈妈的死,我付有很大的责任。
  ……
  XX年5月19日,晴
  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无薪病假。真想就此跟心理师这个职业说永别,可一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我觉得我应该回来,把我对已故孩子母亲的承诺实现下去。
  找到孩子的姥姥,得知原来孩子爸爸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从那时起孩子妈妈就开始不行了,每天什么都不想干,就连醒了之后起床都要起一两个小时。
  孩子妈妈是个健谈的女人,可能还不到二十岁的她被称为女孩更合适吧,有些抑郁症患者其实话很多的,是的,那时我又粗心大意的忽略了这条关键线索。
  我提出从此这孩子白天就跟着我吧,我继续治疗他,如果姥姥相信我,我也愿意负担起对孩子的教育工作。
  姥姥当然同意,她刚刚四十岁吧,其实远远算不上老。
  从此我的人生将改变,这个孩子我将视如己出。
  ……
  XX年1月1日,晴
  很久没写日记了,今天是元旦,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狂喜,因为我的小绿里。
  绿里就是我当年收下的第一位病人,孤独症患者。叫他绿里,是因为我最爱的小说就是史蒂芬金的《绿里奇迹》,我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奇迹。
  他妈妈去世之后,我主动登门拜访,姥姥说孩子爸爸一去不返,连电话都停机了。四十岁的人一夜间白了满头黑发,死者是她除了孩子唯一的亲人,不停的念叨多希望从窗子跳下去的该是自己。
  我觉得她也应该得了抑郁症。
  有数据说抑郁症者有百分之四十的几率遗传给下一代,尤其母亲的因素更大些。孤独症、抑郁症,该死的心理病呀……
  我再也不敢鼓励她,因为据说近16%的抑郁症患者都尝试过自杀,但坚决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说我要对这个孩子负责,我会为治疗孩子的病自掏腰包买单,我会让孩子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可以上学受教育,以后工作挣钱养活她老人家。
  姥姥答应着,可面如死灰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她应该没有想到面前那个年轻人没有信口雌黄,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于是通过努力申请,绿里便每天都呆在我的诊室里,毕竟给他听听歌他就变成了隐身人安静坐在角落里,不会影响我出诊。单身的我除了工作没什么地方可去,所以他每天跟我过十几个小时,长大点之后,吃的都是我喂他的员工餐。
  四岁时候的绿里还是不能说话,跟我也少有互动,但特别令我欣喜的是——他能唱很多的歌。是的,一个字都不差,而且各种语言听上几遍张口便来,国语粤语方言,英文日文韩文甚至什么法文德文意大利文,说的比一般国人都地道,非常神奇。他太小还没有做智商测试量表的能力,可我已经认定他的智商超高。
  所以我用电脑做了一个小程序,鄙人从小就是计算机小天才哦,人送外号“程序汪”,挑出为数不多歌词无关男欢女爱的歌曲,将每句每字拆分,让文字跟歌曲演唱同步播放,寄希望用这种方式教会绿里认字。
  最初的体验是让人崩溃的,绿里根本不看电脑屏幕。我就跟着他慢慢等到天黑,阳光消失,屋内也不开灯,只有电脑屏幕是亮的(采用这样的方法是怕孩子突然置身于黑暗里会紧张,而绿里特殊的地方是他在听到音乐时,孤独症症状会呈显著的弱化趋势)。绿里渐渐开始看屏幕,其他角落都是黑暗的他没有别的选择,幸好他的特殊病情,能无数遍反复听同一首歌也不会感觉到厌倦。惨的是我日复一日听那几首歌,听吐了好几次,不开玩笑,是真的吐。
  经过整整三年的介入治疗,七岁的小绿里神奇的有了极大变化,我觉得他有时候唱歌或许会看词,于是乎本医生做了一个非常牛的试验,我自己写了一首歌。
  没错,今天我弄了一台二手电子琴,将我的歌词录入自编的电脑程序里,边播歌词边弹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让我不自觉起一身鸡皮疙瘩。
  第一遍弹完,仅仅第二遍,绿里居然照着我的歌词把整首歌唱了出来!
  ……
  《请到未来去看我》
  所有生命里最闪亮的时刻
  都不会有人提前告诉我
  我就那么走过也许还哼着歌
  幸好简单的人总是很快乐
  那些生日里多出来的烛火
  或许青春的尽头都有些复杂的
  我该用多少难过置换多少快乐
  还是用最初的心去迎合着
  是的我也曾经想要放弃过
  曾经泪如雨下躲在某个角落
  曾经用最可笑的姿势人前跌倒过
  没错他们每一个都是正在努力的我
  请到未来去看我
  我是否还微笑着
  可记得你含泪喊我
  一起大声唱歌
  我说过我不会变的
  就算有天会老的
  还好我曾经来过
  还好你一直懂我
  ……
  我弹着,他唱着,我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滴滴答答掉在键盘上,却害怕弹错顾不得擦。
  正常人都是先学认字后会唱歌,绿里走了一条巨坎坷的弯路终于能被证明已经识字啦,往后我会教他正常说话,教他写字,教他打字,我要他能去上学!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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