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眼里的倒十字架

　　“所以，具体说说你的情况吧。”心理诊所内，男性医生笔在桌子上轻轻地敲了敲，看着对面的年轻女性。
　　“好。”女人微微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她长得挺漂亮的，不过波浪卷的头发下，掩饰不住她的疲倦和精神涣散，哪怕她用妆将淡淡的黑眼圈盖住。
　　“这种情况，大概是从一星期以前发生的...”女人眼神有些迷离，开口叙述起来，“一星期以前的晚上，我正在睡觉，本来睡得很熟，突然就感觉..”
　　说到这里，她眼里竟然带着恐惧，一时间，没有再叙说下去。
　　“放轻松。”男医生给她倒了一杯开水。
　　“嗯。”女人接过塑料杯，轻轻抿了一口，深呼吸了几次，才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然后，然后..”女人努力压抑着自己颤抖的身体，“然后，这种感觉越来越重，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我醒了。”
　　“接着呢？”医生追问道，一边用笔在写着什么，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哗哗哗”的写字声。
　　这种情况持续了片刻，女人的声音才响起来：“我醒了过来，同时也睁开眼睛了，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脸泡在水里。”
　　她的胸脯开始剧烈起伏，瞳孔也是有些放大，似乎是不愿意去回想。
　　“放轻松，慢慢的深吸气，吐出来，重复一次，两次。”医生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双手，眼睛对视着她，语气轻缓，“看着我，放松...”
　　女人原本已经开始剧烈颤抖的身体缓缓放松，也不由自主去盯着医生的眼睛，如此，经过了五六分钟，她的肩膀也垂了下来。
　　看到女人放松了下来，医生也是放开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就像冰块。
　　“慢慢的说，就当是一场电影，把剧情说出来。”
　　“我当时就反应过来，连忙从水中起来，原来，我刚才正把脸泡在盥洗盆里面，水龙头还打开着，我又把它关上了。”
　　女人情绪还算稳定，只是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只是脑子浑浑噩噩的，我当时偏过头，就看见镜子里面的我，虽然那是我的脸，但是，但是...我偏偏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女人越说话，声音就越低，到后面完全是听不见了，只看见她掩住的嘴唇在张合着。
　　“咚咚！”医生又一次用笔敲了敲桌子，这次劲大了一些。
　　女人全身一颤，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眼里有着恐惧和迷茫，以及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她的脸色很是惨白，就像打上了一层白蜡，虽然面目清秀，但现在就是一张死人脸。
　　“从那天晚上开始，一切就不正常了，每天晚上我一睡下，到深夜起来我就会不自觉的起来，有时候是在用菜刀剁生肉；有时候是站在阳台，就这么站着；要么，就是在客厅绕圈...”女人不再说话了，她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医生原本正在写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
　　他的眉头微微的皱起，复而舒展开了。
　　“那么，张雅女士，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的回答我。”
　　张雅点点头。
　　“首先，”医生放下笔，“请问您的家族，就是你的父母祖辈，亲戚，有没有过哪怕只有一个有精神病史的人？”
　　“没有。”张雅坚定的摇摇头。
　　“哪怕，带着一丝血缘关系的人也没有谁有精神病史吗？”医生又问。
　　她继续摇头。
　　“嗯。”医生点点头，拿起写过字的那个笔记本，看了看，“第二个问题，一星期以前，就是你发病的前几天，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是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或者人？”
　　张雅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躲闪，不过医生距离她并不是很近，没有注意到。
　　“没有。”她又轻轻地摇摇头。
　　“第三个问题...”
　　时间缓缓过去，医生起身了，对着张雅说道：“你的情况很特殊，并不是梦游症，也不像是精神分裂，总之你先回去，我先研究一下，一星期后你再来吧。”
　　张雅缓缓站了起来，拉了拉有些松的挎包，正准备回去，这时候，又听见医生的声音传来。
　　“对了，张雅女士你是独居吗？”医生在她身后询问。
　　“对，有什么问题吗？”张雅转身，有些疑惑。
　　“是这样的，”医生解释道，“根据你的情况，你在无意识状态下似乎有着危险倾向，甚至自残，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找一两个人陪你一起住，关键时候可以唤醒你。”
　　“不是都说，人在无意识中被别人唤醒会对自身有伤害吗？”张雅问。
　　“呵呵。”医生轻笑了一声，“你的并不是梦游症，只有梦游症才会有伤害，所以并不打紧。”
　　“嗯，再见。”女人说完，就出门了。
　　医生站在原地，看着张雅格外瘦弱的身体摇摇晃晃消失在视野中，才又坐了下来，看着那笔记，又皱起了眉头。
　　张雅站在路上，顶着烈日，缓缓地行走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片刻之后，电话通了。
　　“喂？张雅吗？”对面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
　　“嗯，是我，陈姐。”说着，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很是沙哑。
　　“怎么了，张雅？最近看你似乎不太舒服。”对面的陈姐关怀的问。
　　“没有什么，只是有些生病了，所以我想请几天假。”张雅回答。
　　陈姐倒是没有什么不满：“这样吧，我批你一星期的假，你好好去医院看看病，注意自己的身体。”
　　“嗯，谢谢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才挂断电话。
　　“呼。”张雅吐了一口气，抬起头，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她的瞳孔中，似乎隐隐约约的有着十字架，是倒着的，又或许，只是错觉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关上门，她看了一眼房间角落里面的一堆东西，塑料袋里面，是注射器和小瓶小瓶的液体。
　　犹豫了一下，她放下挎包，朝着那边走去，不过很快她又停住了，神色很是挣扎，最终咬咬牙，直接去浴室，用凉水不停的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良久之后，她没有穿衣服，走了出来，身体有些地方火红一片，是她自己狠狠的搓洗的，在她的左手臂上，有着十几个小小的黑点。
　　身体瘦骨嶙峋，看起来和干尸一样，任谁也想象不到，这副身体居然是一个有着姣好面容的女子的。
　　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深夜，张雅又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压抑的窒息感，无边的黑暗中，似乎有着各种魑魅魍魉，而她身体则被拉扯着，它们似乎想要把她给撕碎。
　　突然间，她全身一颤，似乎遭到了某种恐怖，猛地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她呆住了，原本就剧烈跳动的心脏更加剧烈起来，简直就要窒息。
　　张雅看到，一张脸正在她的面前，这张脸和她鼻尖贴着鼻尖，所以张雅的视野全部都被这张脸给占据了，这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和陌生，这分明就是她的脸！
　　气息一窒，猛地她睁开了眼睛，原来，那只是一场梦中梦，不过她却没有半点的庆幸，因为她正站在镜子前，镜子里面的她，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鬼。
　　张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仿佛看到镜子里的她眼睛里面的促狭和嘲讽。
　　终于，张雅再一次走到了那个角落，缓缓地蹲下，颤颤巍巍的拿起一支注射器，又拿起一瓶液体，片刻之后，她看着注射器里面透明的液体，眼里的倒十字架明显起来。
　　最后，她朝着自己的脖子，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