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 二

　　丑时老爹的偶人艺团现驻扎在东京城外边下町的一所小旅馆里，这会儿艺团里的人都在大厅里坐着聊天。丑时今日刚刚从德川幕府回来，被告知这次参加“天神祭”的所有艺团都要进入德川幕府里表演献艺。
　　在天皇的幕府里献艺是多么崇高的荣誉，这大概是每一个乡下艺人毕生的梦想。想想丑时的偶人丑时之女与面灵气的搭配表演技艺更是别人拍马也追不上的顶尖水准，这次绝对能有不少赏赐了。丑时与大家一起喝着清酒大笑着，满是风霜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漾起喜意。
　　而此时面灵气与苍井枫二人躲在旅馆的屋顶上，偎依在一起，看天边的余阳点燃浮云，将暮色染的深红。由于富士山烟云的缘故，东京城的傍晚大多都会出现火烧云。
　　面灵气将娇鼻凑向苍井枫的脖颈，瞬间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充斥满脑海“嗯，枫，在天皇面前献艺是阿爹最大的梦想，为了阿爹这次我得再跳一支舞，再在别人面前献艺一次。阿枫你莫要生气，我答应你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只跳与你一人看。”
　　苍井枫将下颚狠狠抵住面灵气的娇首，鼻翼的发香似乎柔软了那颗妒忌的心“真的是为了丑时老爹，还是你自己想在别人面前，在天皇后裔面前，看大家为你陶醉的样子”。
　　面灵气一下子脸色煞白，双眸通红泪珠忍不住的滚落脸颊，咬着嘴唇颤声道“阿枫，你不相信我吗？我都已经把一切身心的交给了你，你为什么还不相信我？需要我把整颗心掏出来给你看，你才会信任我吗？”
　　苍井枫猛得将面灵气拥入怀中，狠狠的按在胸口“我嫉妒，我不想你给别人表演，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你的舞只能为我而跳。”
　　耳畔的低喃使得面灵气一下子瘫软，“你这坏人，坏人。就知道欺负我！”
　　苍井枫拨开面灵气稍微散乱的发梢，轻吻了一下，扶起她的身子，盯着眼睛问到“灵，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柯南天皇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为何我感觉这江户人似乎很是害怕他。”
　　听见柯南二字，面灵气的身子一下子有些颤抖起来，小脸苍白的慌乱的看了看四周，“枫，不要问好吗？”
　　苍井枫看着怀中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可人儿，似是有些愧疚，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面灵气以为他生气了，紧紧抓住苍井枫的胳膊低语“这江户从来就只有一个柯南，千百年来从来就只有那一个柯南天皇”。
　　苍井枫的身子猛然一颤，觉得周围的火红暮色中不自然的涌现出些许阴寒之气，直透入骨髓里，“灵，你是说这千百年来，就只有那一位柯南天皇，可这怎么可能？哪有人这么久能不老不死。”苍井枫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深意。
　　面灵气蜷缩在苍井枫怀里丝毫未发觉，只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气力，“是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他活了一千多年，他是不老不死的怪物，是死亡与噩梦的驱行者。这整个江户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苍井枫搂着面灵气有些发冷的颤动娇躯，江户夜晚的和风似乎也吹不散此时心底的阴寒……
　　天神祭的祭礼宴会是在德川幕府的宴殿里举行，宴殿首厨大筒木乐乐的面席很是丰富，满座的宾客更是江户里有名的望族。各地表演团此时都候在幕府廊下，分批次的进入献艺。外面的东京城也很是热闹，在这宴殿里似乎都能听到城里的喧嚣。
　　“确是有些古怪。”混在人群里的苍井枫对霸魃道。
　　“嗯，这里的气息有些邪恶的味道，隐隐间似乎能感到血液的铁质。”霸魃趁着又放空了大筒木乐乐的一碗拉面的空暇回应道。话说大筒木乐乐让黄门特意送给霸魃一碗特大号的拉面是什么意思，很让人费解啊。难道这几日在下町里拉面吃货的名声已经传进宫里呐。
　　宴殿虽然看起来笙歌一片，望族们也都满面欢喜的推杯交盏，可这些望族却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面对献艺的精彩演出都是象征性的鼓掌喝彩，远不如殿外候着的艺人看的欢喜热闹。富丽堂皇的宴殿上不知何时弥漫一股阴冷的气息，诡异的似乎有双竖目在暗中窥视。
　　霸魃暗运起气血之息点燃明目，“血清晰之术”，向高坐在大殿之上的柯南天皇看去：这柯南天皇确实看不出有多大年纪。面目清秀，颇为英俊，唇上两撇浓黑的胡子被修饰的很是精心，这模样看上去也就是个约四五十岁保养得很好的中年男人。但那皮肤确实是白的吓人，淡淡的隐隐透露着些腐朽的味道，细看看那皮肤下的筋脉青的有些浮动，流动的血液不自觉的有些缓慢，映衬的嘴唇更是鲜红的妖异。额上的抬头纹有些重，满头的银发堆起的高高发髻，披散些长发垂在脑后，看上去足多过百岁，苍老不堪。居坐的天皇高位上的身形略显臃肿，穿着一件秀着红蟒的血红色宫服，紧紧裹在身上。金线勾勒的樱花内袍长长的垂落在王座下，式样很是少见。
　　书翁捧着那本《亲热天堂》用书篓中的一支墨色毛笔无声点动福鼓，只见那柯南的样子很突兀浮现在《亲热天堂》之上，细看之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老怪物，穿的衣服也是如此怪异”。霸魃摇了摇头“这是旧时荒川贵族德川幕府的王袍，现在早就没人穿了。”
　　“荒川的德川家族？”书翁合上《亲热天堂》咂咂嘴，“那不是千年前就覆灭的家族么？看来传说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长生，貌似有点意思啊”。
　　霸魃面带忧色的望向苍井枫，两人的心里都有些不镇定，就像大殿上红烛闪烁的光影一样虚实交杂。柯南高坐在大殿尽头的最高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眸中透着空洞冷漠，望向殿外东京城里盛放的烟火不知在想些什么。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苍白的唇角，那具身躯里散发的朽气与大殿里阴冷的诡异气氛交杂在一起，很是让人难受。
　　只听得大殿上狐鼓声响，面灵气踏着高傲圣洁的狐步，与丑时之女舞动开来。那块紫水晶筑的光滑地板上……面灵气的演艺仍是那样的精湛，充斥着蛊惑人心的热力，在丑时之女的木然神色衬托下，飞旋的油伞在狐鼓声中凝动，所有的欲望都已然凝固，只是大殿上的望族像是行尸般，仍然报以虚伪的喝彩和伪饰的笑容，丝毫未见常人该有的欲念。
　　只有大殿尽头的柯南，突然坐直了身躯，面带一丝妖异的艳红，双手紧抓王座上的兽首，头颅微微前曲，双唇微张，喉中隐隐发出了嘶嘶～声响。没人注意柯南的动作，也许是没有人敢去注意，只有隐藏在廊下艺人里一直注意柯南的苍井枫和霸魃看到了，柯南微张的红唇间，一条鲜红的蛇芯子探出了一下又极其迅速的回缩了回去。
　　霸魃和苍井枫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感到背后渗透出一丝冷汗。书翁回过头看到二人面色古怪，在看看王座上诡异的柯南，心里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由的伸手摸了摸怀里里的《亲热天堂》和那书篓里的几面小鼓。
　　晚宴结束时，柯南挥手叫过身边的奴才吩咐了几句，那奴才走到大殿中尖着嗓子道“天皇谕令：所有献艺女子留宿德川幕府，天皇后有赏！各艺团其余闲杂人等留于德川幕府外，等候赏赐。各望族大人可谢恩退宴了”。
　　殿上众人很快散尽，那些望族大人似乎松了口气般，逃命似得出了大殿。面灵气跟着其余艺团的女子后面回头看了苍井枫一眼，眼里满是惊惧。再看看那些女子也都一般面如土色，一步一回头，走向天皇宫廷那巨兽般的大口中。苍井枫看看面灵气，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面灵气深深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苍井枫，死死的咬住嘴唇，转过身去。
　　苍井枫看了看面灵气消失的背影，微微示意霸魃与书翁，三人顺着德川幕府的宫殿阴影悄无声息的潜入天皇宫廷暗沉沉的大门。
　　偌大的宫廷如坟墓一般的宁静，别说没有见到护卫的武士，就连随侍的奴才与宫人也没见到一个。只有些不知什么动物的油脂制作的油灯在幽暗的亮着。四下的廊柱与宫墙上都摆放上巨大的屏风，黑耀石铺成的路面光滑而冰冷，直延伸到宫廷尽头。三人在屏风后无声无息的潜行许久，都没有见到一个人的踪迹。
　　霸魃深吸口气息，悄声道“有些不对劲，这周围丝毫没有人气，刚刚被带进来的人不在这里”。苍井枫眸中紫光一闪，点了点头，“有些不太妙”。书翁俯身趴到地面，从书篓取出一面福鼓无声拍打，静静的听了半响，方才起身“在北面有些动静”。
　　苍井枫很是好奇，“这是什么好玩的本领？”书翁笑笑，“在鼓国游历的时候学来的技艺，用来追踪很方便”。苍井枫还想再细问，霸魃扯了他一下：“快走，别忘了正事，面灵气还在里面等着”。
　　三人仍是隐在屏风后面，悄然在昏暗的宫廷里行走，空气中淡淡幽寒的微风在屏风后的间隙里游动，仿若鬼魂般的低语似有似无。书翁被弄得汗毛乍起，不禁低声咒骂了一句。霸魃鼻翼扇了扇突然感觉到柯南的气息，忙一把按住书翁的嘴巴，和苍井枫一起把他紧按在宫墙上。
　　三人用手指蘸些唾液轻轻戳开了屏风，屏住呼吸往宫室里瞅，光线昏暗无比，只有一盆炭火在幽幽的闪烁跳动。这间宫室并不算很大，但有点和其它宫室不太一样，那正对门的一整面墙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奇异浮雕。
　　借着室内昏暗的炭火看去，似乎是一个人首龙身的神怪，就不知是不是江户的先祖神武天皇徐福。浮雕的质地有些奇特，在室内昏暗的炭火照射的光线下，竟也能透射出几分七彩的光晕。
　　柯南赫然在炭火旁边站立，飘虚的火焰将他的影子扯成长长的一条如蛇影般投在那面浮雕上，显得十分的诡异。柯南只是无声息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苍井枫三人动都不敢动，生怕惊动柯南，收敛起气息，贴着宫墙静静等待着柯南的下一步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苍井枫三人差点以为那站立在炭火旁的柯南只不过是座十分逼真的人物雕像的时候，柯南却突然动了。双手猛的举起，秀着樱花的血色内袍如蝠翼般展开，随着动作，宫室里光线徒然大增，大厅里的炭火一下子蹿腾，腾空跃起后盘旋室内一周又重新跌入盆中，跳起几朵火星掉在地上，又很快熄灭。
　　苍井枫三人都吃了一惊，这老怪物看来本事不小。这时，墙面的浮雕上七彩的光晕已然大盛，仿若活过来似得在浮雕里流动，雕像逐渐灵动。柯南的双手高举了片刻后慢慢放下，突然开口说道“你来了，我已经等了好久了”。声音很是低沉，像破碟片般“嘶嘶”作响。
　　等了有半响，墙上的浮雕突然红光大盛，使得周围如同走水了般明亮。宫室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像是滚雷般洪亮“我来了，很久不见了，我的朋友”。
　　柯南嘶嘶笑了起来，“是很久没见了，朋友”。说着突然在宫室内焦急的踱步起来，长长的宫袍下摆在大厅的地面上沙沙作响。柯南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像是极力压抑住什么一样，停了一会儿，又道“富士山的樱花封印近来似乎有所动摇，你知道吗？我感觉那些东西的气息了。”语气里透露着少许惶恐。
　　那声音笑道“什么封印不会松动？你真不会以为封印能把什么都永远封住吧？”还是滚雷般的轰隆隆的声音，只是较之前的有所不同，显得有些高拔尖细。
　　柯南停住脚，握着拳呼吸了两下，调整好气息，脸上突然堆起笑意，阿谀道“你那日说要看天神祭礼我给你办了，你那日说要换换口味，我也给你准备了江户各地的美人，你这下该满意了吧？”
　　那声音又笑，这回变得低沉浑厚了些，“柯南啊，你总是这么贴心，很难让我不喜欢你”。顿了一下又道，“今日的天神祭礼我在富士山上都见了，那个如灵狐般妙动的女子真是热情洋溢啊！很久很久没见过这般曼妙的舞了，那具如此逼真的偶人也很值得收藏啊，最后一次见到如此逼真的偶人还是在荒川德川幕府吧！柯南，一千多年了，你就从未厌倦过么？”
　　柯南又笑了起来，仿佛很欢畅的样子，惨白腐朽的脸上洋溢起淡淡的微笑显得十分诡异。挥了挥袍袖，喃喃细语“你不会懂的，你如果懂了，你就是我了”。说着径自合掌击了三击。
　　随着掌声落处，宫室里脚步响起，像是过来了很多人。
　　霸魃扇了扇鼻翼，压住声音朝苍井枫道：“是面灵气她们”。
　　这队武忍领着艺团女子走了进来，奇怪的是他们似乎比这些女子还要惊恐，有的甚至双腿还在微微发颤，倒是比女子怕的还厉害些。
　　在众多女子当中，灵动的面灵气显得极为出众，柯南慢慢走到面灵气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面灵气只觉得那目光如同一条细长的蛇芯子，自己仿佛全身赤裸的被舔舐了一遍。
　　面灵气不敢抬头看柯南，只想在那探视的目光里蜷缩起来。柯南伸出一只手，用细长的指尖托起面灵气精巧的下巴，阴声笑道“啧，啧，啧，好一个小美人儿呢”。面灵气不由自主的颤栗着，用力咬着嘴唇，在心里大声呼唤：枫，阿枫，你这坏人在那儿呢。
　　霸魃和书翁都微侧着脸，偷眼看向苍井枫，书翁更是把《亲热天堂》紧紧贴在胸口，握着小鼓，只等着苍井枫按捺不住，也方便直接冲出去。苍井枫盯着柯南与面灵气之间的动作。虽然身体紧绷，但仍然不动声色，似是在等着什么。
　　那边柯南把手放下，背着手在大厅里走了几步，缓缓说道“我们早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樱花封印你可不要大意。那些东西要是跑出来了，你我都得不到好。”说着向献艺女子那边一挥手，提高声音道“这些女子你觉得怎么样？”
　　宫室里忽然笑声大起，高高低低，粗粗细细，轰隆隆的震的人双耳生疼“哈哈哈哈，柯南我还真不懂人这种东西，哪怕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不能明白。不过，你应该早就不算人了吧？怎么还如此胆小。”
　　柯南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是难看，“你到底觉得怎么样，若是不喜欢便再也没有了！”那声音又笑了一阵，不在讥讽柯南，“我觉得很不错，这荒凉的小岛国，也难为你了。”停了停，又变得几分尖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富士山那边有我在，不必担忧，那樱花封印最多震动几下，出不了事，那些东西出来我也刚好换换口味”。
　　柯南像是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
　　转身朝那群武士道“把这些女子押到大神神像那边去”。
　　那些女子听到柯南与神秘声音的对话，顿感不妙吓得都不愿过去，一个个哭哭啼啼的不愿挪动。柯南对武忍大喝“快押过去”。武忍不敢迟疑，扯着女孩子的头发就往大神像那边拖去。霸魃和书翁又看了看苍井枫，苍井枫面上仍是没有一丝表情，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转眼间在看那群女孩子，这时候异变突生。一个武忍揪着女孩子的辫子扯向大神像边，相距神像不足一尺的时候突然红光一闪，女子和武士就已然不见了。室内的女孩子吓得大叫起来，剩下的武忍也都跪倒在地，磕头不已，直撞的地板上血迹斑斑。柯南怒道“你总是这样着急，这种高阶的体术武忍很难招揽的”。
　　那声音大笑道“不好意思，有些心急了些，哈哈哈哈！”
　　霸魃三人听着，心里有些惊恐，从空洞中朝神像那边看去，却看到了一副极其恐怖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