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夏夜

　　离正式进组还有三日，留给方桢处理私事的时间其实还绰绰有余，但方桢却觉得他并没有什么私事可处理，因为他的生活早已和工作混作一团。
　　除了抽空去看看老剪辑师，请教些事情，余下的时间，方桢决定把其用在揣摩角色上，以将K先生精益求精。
　　至于那位还在和他置气的女子……
　　方桢觉得他就算用上满满的三日去哄对方也是完全不够用的。
　　所以……
　　还是别浪费时间在那上面了。
　　咕~
　　方桢的肚子突然叫出了声。
　　唔，饿了。
　　去吃点东西。
　　方桢起身，简单收拾一番后，走出房门。
　　屋外天色已深，只剩夜蝉鸣鸣，方桢这才醒觉自己这天在接到剧组电话后就一直待在屋内，没吃饭也没喝水，只在心喜，只在憧憬，感受到了晨风雨露，鸟语花香，却偏偏忘掉了鸡鸭鱼肉，五谷杂粮。
　　但无妨……
　　现在是夏夜。
　　正是吃夜宵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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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啤酒＆炸鸡。
　　对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的很多人而言，这就是夏夜的顶配，而身处其中的方桢，自然也不能免俗。
　　事实上，方桢在决定吃夜宵的时候，就想到了啤酒炸鸡的搭配，这是他的最爱，也是他的优选，更是他当下最好的奢侈，用来庆祝今天这个美好的日子，真是再合适不过，
　　两瓶啤酒，半只炸鸡，唔……再加一小把肉串，略焦多辣。
　　独自走在路上的方桢喃喃自语，很快定好了自己的夜宵，平常不拍戏的日子里，方桢吃的不多，也喝的不多，忌烟慎酒，一直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体重，热爱健康，同时也珍惜生命，若不是拍戏时经常会遇到有特定要求的角色，方桢想……他恐怕真会就这样健健康康地一辈子，没有病痛，也没有暗伤，甚至于活个九十九，跟百岁望一望边都有可能。
　　但没办法，他是个演员，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角色，他就算演的再难，也不能推，无法让。
　　“说起来，K先生也爱吃啤酒和炸鸡么？”
　　方桢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又低语道：
　　“说起来，属于K的夜又是怎么样的？”
　　【唔……自然是杀人……】
　　方桢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来。
　　是的，没错。
　　K是个杀手，自然要杀人，而K，也只在夜里杀人。
　　各种各样的夜，各种各样的杀人手法，却有着同样的杀人理由……
　　【有人买你的命，所以我只能……带你上路……】
　　方桢眼神一木，将这句K先生在剧本中为数不多的台词缓缓吐出。
　　但为什么是带你上路，而不是“送你上路”呢，说送你上路，不是更具威胁性和压迫感么？
　　方桢默念着台词，走的更慢了。
　　很快，他止住了步子，明白了这句台词的深意。
　　送人过去是早晚会止步的，但带人过去，是去到终点，再折返回来，如死神摆渡，我从地狱来，也往地狱去。
　　K。
　　方桢目光一黯，重重吐出一口气，他想他该喝酒了，因为这种心情，真的憋闷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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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要买束花么？”
　　兴许是方桢低落的表情在这夜色下太过扎眼，像极了跟女朋友闹矛盾后垂头丧气，只孤身一人在街边游荡的可怜男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走到他面前，用甜甜的声线打断了他对K的揣摩。
　　啧，倒忘了……
　　夏夜，同样也是卖花的好时候。
　　方桢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小姑娘，轻笑道：
　　“花很漂亮，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买了送谁呢？”
　　”哥哥骗人，你明明是有女朋友的，你手上戴着的情侣手链就是证明，这手链我卖过的，还卖的很好！“小姑娘鼓起脸来，言之凿凿。
　　“哎？”
　　方桢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右手上的那条手链，傻傻问道：
　　“这不是祈福手链么？”
　　“是情侣手链，情侣手链啊！”
　　小姑娘边说边跺脚，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谎言被揭穿还面色自若，装傻充愣的哥哥。
　　“可我不知道，那人送我手链的时候并没有这么说，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是不会收的。”
　　方桢很认真的解释起来，他倒不是心疼买花的钱，只是不想小姑娘对他有所误解，毕竟，小姑娘看过来的眼神是越发不善了。
　　“收都收了，戴都戴了，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很多余么！真是个让人失望的哥哥！女孩子的心意是你不知情就可以信手退还的么？”
　　小姑娘把脸一板，又道：
　　“我不卖你花了！你根本不配拥有它！”
　　“(●▼●;)哈？”
　　方桢一呆，旋即看到小姑娘跟他硬生生地说了句再见，转向下一个目标。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么。”
　　方桢哭笑不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情侣手链么？也没看到她戴过相似的啊。”
　　方桢的目光又移向了自己手上戴着的那条手链，他把其解下，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唔……
　　是情侣手链，而不是祈福手链。
　　所以送他手链的那位女子，在半年前就对他芳心暗许了？
　　又或许……
　　那女子之前送他的许多礼物，实际上早就打上了他所不知的情侣标签？
　　其实那女子喜欢他更早，只是不愿显露？
　　但她为什么不说出来，不对他主动表白，而是这样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是一直说不出口么？
　　是很难说的出口么？
　　那前不久，那位在电话中云里雾里一通寒暄后对他的突然表白又算是什么。
　　是终于鼓起勇气了么？
　　是终于敢说出口了么？
　　但最后，他却还是把那位给拒绝了……
　　不考虑对方的心情感受。
　　只顾忌他自己的角色事业。
　　所以他不配拥有一束漂亮花的说法，仔细想来，倒也一点不差。
　　“所以，蠢毛，你干嘛要选一个完全错误的时间跟我表白呢？当然，或许你跟我这种人表白，甚至是喜欢上我的事情，本就是一场错误，因为你这人委实需要陪伴，而我却太容易分心他处。”
　　方桢抬头，看着有些弯斜的皎月，低声细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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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晚一些的时候，方桢在自己的个人主页上很勤快地发表了新的个人动态，主题是吃夜宵，配图是啤酒炸鸡和一小把只剩零碎肉末的木串子。
　　天边的斜月一抹，并未被方桢放进动态里，却被他真真切切地记在了心里。
　　他想，他会记住这天，记住这个夏夜。
　　不单是因为今天他拿下了K先生这个角色，不单是因为他今天享用了啤酒炸鸡和一小把肉串的完美夜宵。
　　还有……他明白自己辜负了一个蠢家伙的对他很早的喜欢。
　　K先生不幸成为了他的背锅侠。
　　因为不需要爱情的其实并不只有K先生这位杀手。
　　不需要爱情的人还有他……
　　还有他演员方桢。
　　现在不需要……
　　或许以后也……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