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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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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东坡当真是借了这座庐山的钟灵毓秀,说出了怎样一个人活着的大道理,这也许才是文人最擅长的,也是他们最不愿意感叹的。苏昭这样想。
  但说起庐山,倒还不止苏东坡这么一首写它的诗,苏昭还记得,儿时念过那徐凝的《庐山瀑布》,人都道是李白一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写的绝,苏昭却以为,徐凝的“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更合他心中之庐山景色。
  这庐山,又岂止是山清水秀啊。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扭头去瞧他煮药还不忘多看几眼书的徒弟。“子推,专心做你眼前的事。”他提醒道。
  少年却不以为然。“师尊言之有理,可玉衍眼前的事,有煎药也有看书,玉衍正是专心煎药带看书,有甚么不对吗?”
  “一心还能二用?”苏昭反问,手一放,案上便多出了一颗草。
  “那师尊为何一边择药一边心事重重呐?”少年人放下了书,抄起扇子来回动了那么两下。他这南方人的口音一直改不掉,苏昭都快发愁死了。
  苏昭道:“子推,我们都一心二用了。”末了又加了句。“但你用的比我好。”
  这就被夸了。萧玉衍不好意思但又想欢呼雀跃的笑了一下,放下扇子,捡了布来垫手,去掀炉盖。他就是太傅萧鸿儒同女将南宫四娘的小儿子,萧玉衍,字子推,虽是中原人,却从小在江南长大的。究竟也没个萧家的人照看,萧玉衍在拜苏昭为师、在“天下第一阁”——灵水药阁学艺之前,生活饮食起居,全都是其母娘家的人在管。然而这却不影响他与萧家人的关系,非但没能生疏了,反而越发亲密了些,回一趟中原都恨不得跳下马车飞过去,老大不小了见了萧鸿儒与南宫四娘还又亲又抱的,弄得好不容易从大江与金国边境回来一次的兄长萧玉徊都跟他开始争风吃醋,不是把萧鸿儒抱得死死地不让萧玉衍钻爹亲的怀,就是把南宫四娘亲自下厨做得菜一筷子捞走一大半儿,不让萧玉衍吃。
  同为上将的妻子吕如冰有回看不下去了,餐桌上当众撇开了萧玉徊的筷子,自作主张把盘子里的肉都端给了小叔子。萧玉徊的两个孩子见了以后都嚷着让二叔把肉分给他们,萧玉衍倒是喜欢孩子喜欢得不得了,全都一块又一块的夹进了他侄子侄女儿的碗中。萧玉徊气不打一处来,委屈的跟个甚么似得,刚要哭丧着个脸,小女儿萧琴就把肉夹给了爹亲。
  还是妞心疼爹啊!萧玉徊热泪盈眶,顺便白了一眼吃的正香的萧谱琉,算了,养儿无错,他萧子翔毕竟是爹呗,就是被儿子欺负的那种慈父呗。
  每到这时,太傅府总是四处都散发着令人轻松愉快的气息,家下人本就不多,还都是老人了,看着这一家子阖家欢乐,干活儿也都不觉得累了。
  便说到萧玉衍了。他从小体弱多病,一遇上出门采药顺便给他开了几个方子的苏昭之后,就缠着人家不放,苏昭的脾气也算好,干脆就收了这么个活蹦乱跳的徒弟,那一年他也不过才十五六岁,在十岁的萧玉衍面前却俨然似是一位长辈——他本来就是他徒弟的长辈,正正经经的不说,做起事儿来还一丝不苟,言传身教,弄得他师父都忍不住笑了,真是小鬼长大了,自己有主意。
  现在细细想来,认识萧玉衍,也十多年了。苏昭笑了笑,甚么话也不说,仍旧低头,专心择药。
  “耀之先生,门外有个大哥哥说要见您,他自称丞相府护卫李河李玄黄。”一小丫头在苏昭的面前微微行了一礼,袅娜纤巧,亭亭玉立。“是否要请他进来说话?”
  苏昭露出了“终于才来”的表情,如释重担,放下了草药,拍拍手打算起身。“不了,他想必赶路程,进门又是看茶又是落座的,浪费时间。”又道:“还是我出去迎接李护卫罢,他是来送方子取药的。”
  “师尊,又是哪位了不起的贵人病啦,区区护卫而已,值得你这阁主亲自迎接?”萧玉衍随口问了句,倒也没别的意思,手上没停,麻利得很。“你刚才让我不要动你采回来的东西,不会也是预备给那位病人的罢?”
  苏昭瞄了他一眼。“你没听清楚吗,丞相府来的护卫,大老远的从中原跑来,还能是谁病了?是吴大将军吗?”
  “那就是吴二公子,吴钧天吴广乐了。”萧玉衍把炉盖一放,了然道。
  “……”
  “师尊,你看我作甚?”
  苏昭道:“没,只是我在想,为甚么李玄黄会想起来取药,他家二公子不是去了西域吗?华罗公主病逝了,做表哥的这才留了三个月,安慰王上和王子都不够罢?”
  他们口中的吴二公子吴钧天,便是丞相吴心明的次子了。这个次子可不比寻常次子,他的母亲,不仅是吴心明的发妻,还是西域嫡长公主,名唤乌依麦扎曼·齐鲁布麻尔的,封号是华庵。那一年,西域与大江讲和,为结秦晋之好,挺身而出的乌依麦扎曼本打算就这么嫁给还是太子的余过海当侧夫人,却万万没想到,她一眼相中了一箭穿杨的大将军吴心明,吴心明也看上了她,两人堕入了爱河,一发不可收拾。身为父亲,国王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得到属于她的幸福,而不是嫁给一个根本不缺女人的皇帝,守着清冷的后宫过一辈子,于是便答应了,让高贵的女儿嫁给了大江朝的大将军。
  前两年,一切都还很好,乌依麦扎曼知道吴心明的侧室东方佳儿给他生下了那么一个长子,她爱吴心明,自然也能将他的孩子视如己出,每日不仅陪吴玄天一处玩耍,连那些诗词歌赋,都是被她编成歌谣来唱给吴大公子听得。那之后,她生下了自己与吴心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这个家的第一个嫡生子,夫妻俩念着他们是在军营里认识的,便给这孩子取了名,叫“钧天”。原本大家都不同意的,说是钧天为中央,太过自大,可皇帝陛下余过海却说——“钧天钧天,这孩子将来必定是那左右前后都不偏的钧天啊”——于是半知半解的吴家人便都应允了,吴钧天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可造化弄人的是,左右前后都不偏却不是自小就没个立场的他,而是他的大哥吴玄天吴北极。时间久了,吴钧天也都觉得,他的钧天,再也不是左右前后都不偏的意思。
  他的外公——西域老国王驾崩以后,造反的三舅,为了威胁大江不出兵帮助名正言顺的王储二哥,他们偷走了乌依麦扎曼的第二个孩子、吴家三公子吴幽天。为这事儿,乌依麦扎曼伤透了心,吴心明也从一开始的绝望到不抱任何希望,但他绝对不会不管自己的小儿子,只是要多动脑筋,怎样靠计谋救回襁褓之中的吴幽天。
  他想了很多,想出了一个最完美的方案,但是,有些会让他痛恨一辈子的人,不给他这个机会。被封了韩亲王的二皇子余啸海急功近利,为了逼吴心明狠心出兵攻打大逆不道的三舅子,他派人在乌依麦扎曼的药中下了毒。乌依麦扎曼的身体是愈发的虚弱,太医们却早已被余啸海买通,不愿告诉吴家的人真相。最后,香消玉殒,无声无息,是余啸海的无情与太医院的无义,夺走了吴心明的爱妻,夺走了吴钧天的娘亲。可是这个真相,吴心明也是在吴钧天十岁那一年才查出来,但证据早已被毁灭,当初的太医们不是被杀人灭口,就是成为了与余啸海狼狈为奸之人,他没办法报这个仇,原不该告诉吴钧天的,可是这个真相,现在不告诉他,以后他也不会知道吗?所以,就在吴钧天生日那天,吴心明说了,甚么都说了,包括他弟弟的事儿,也都说了。
  吴钧天倒是很平静,问了句“那弟弟后来怎么样了”,吴心明这才接着道,其实在那之后,也多亏了老天爷,三王子自己把吴幽天弄丢了,不知是被哪一个英雄好汉给救走的,吴幽天一定过得很好,至少,要比他在这个吴家,过得要逍遥快活。吴钧天便小人老成的“嗯”了那么一声,没有哭更没有惊讶,而是吮了一口茶,之后回道:
  “不瞒爹亲,我对这个真相,一点儿都不意外。”
  “你……不意外?”吴心明不可思议的看向只有十岁的吴钧天,儿子的眼神却锐利的像把尖刀。“是的,我不意外。”吴钧天答道:
  “从我对娘亲的死,到她当年的病状,我都详细询问过那些太医了,他们见我是小孩子,也许甚么都不懂,遂也就甚么都说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我还有我偶然遇上的高人,他虽是个同龄人,却师承天下第一阁——灵水药阁,既然太医院的人不肯说实话,我为甚么不能从家中找出娘亲当年的药方子,拿去给灵水药阁细细查看呢?”
  吴钧天正襟危坐,看不见吴心明一点一点瞪大的双眼,仍自言语道:“其实,我不相信娘亲当年的病太医院无能为力,只是因为这一个不相信,才让我做了本应该由爹亲去做的事,对于真相,我也早爹亲一步就知道了。但晓得下手的人是韩亲王,还是方才爹亲告诉我的。”
  “钧儿……你今年,是十岁了罢?”
  “嗯,十岁了,爹亲。”
  吴心明憋着一口凉气,只觉得寒意入骨,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忧愁。
  苏昭想起那时人小鬼大的吴钧天,他究竟也比人家大了三岁,怎么就让他吴钧天这么先成长的一步呢?他正是吴钧天当年偶然遇上的那个“高人”了呗,二人除了彼此,连吴钧天的师兄穆东峰、向尧、向若云与夏深,他们几人,可是从小就生活在一处的青梅竹马呀。
  他看着萧玉衍,忽然想到了甚么。“子推,你的武功和学识,向来都是南宫家的人教的罢?”
  “师尊想为玉衍再寻一位师尊吗?”
  “也许,如果那个冷骨头看得上你的话。”
  冷骨头又是谁。萧玉衍还是第一次听他师尊这么戏谑的去形容一个人,他是没猜到,苏昭口中的“冷骨头”,讲的就是吴钧天,性子冷漠,孤高自傲,甚至于目中无人,脾气有够臭屁的了。
  可他的才情,却令人窒息。是的,令人窒息,而不是叹息。吴钧天明明身子不好,天赋却是异禀,学甚么一点就通,包括武功。人家的祖父吴黎又是当世的天下第一高手,他这出身,论官场还是轮江湖,都是贵人。这难道不是叫人窒息的好命吗?也许,苏昭并不这么想罢,没有人生性便踽踽独行,除非是他自己不愿意与别人再多说一句话。
  那吴钧天挂着白色的大斗篷,站在吴玄天的营帐外,看李江进去通报,也看头顶先后飞过的大鹰与大雕。鹰往中原飞,雕从北方来。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有的人来了,有的人开始躁动了。吴二公子叹了一口气。
  “二公子,咱们这次回中原,先去七星宫罢。”
  “嗯,许久未见爷爷与七子了,也不知七子的道法,可有比三个月前多领悟了些甚么。”吴钧天转过头,看了一眼李河。“你不是才说,要到我玉龙仙教七星宫求道吗?这次随我回去,就别再随我回府上了,留在七星宫,好好修身养性。”
  李河的脸色忽然一变。“二公子,我不打算出家的!我是喜欢道家,可是我……我也想娶媳妇生孩子呀……”
  “你这样也出不了家,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玄黄。”吴钧天道:“在七星宫,从来都是道家说了算,你在丞相府多么威风,到了七星宫,还不如我养的一只鹤。”
  “二公子呀,你这张臭嘴,也就我能受得了你了!”李河洋装咬牙切齿道,内心却明白吴钧天这不是在嘲讽他,适当的被实话打击一下,他又不是那么娇气的人。
  吴钧天不回答,不是不回答,而是没听见。他见李江出来以后,便自顾自的迈开了脚步,不等李河,不问李江,长驱直入。
  倒是吴玄天,看着几乎与吴钧天是同一时间赶到边境来的《广寒兵书》,遽然有些一头雾水。李江神秘兮兮的说,有位大公子的故人来拜访,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谁,结果李江就跑了。李江跑了,吴钧天却掀开帘子进来了,朱冠雪衣似白鹤,顶着一张几乎与乌依麦扎曼无异的脸,秀气的似个倾国倾城的姑娘一样,飘飘然欲仙。
  从来都是这样我行我素,在不过分的情况之下。吴玄天看着越长越像嫡母的弟弟,一时间还以为,华庵公主的魂儿回来了,而不是吴钧天赶来了。他这个弟弟,甚么都好,就是因为和绝色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故而看起来总是阴气要比阳气还重些,吴钧天的武功又主修阴学,气质上更加异于阳刚的男子了。好在,还有一身道家的凛然正气,时时刻刻支撑着吴钧天的气场,这才很少有人拿他的外貌说闲话。吴玄天也叹了一口气,随即,露出了三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带点儿没保护好太子的罪责,带点儿还需要吴钧天来帮他的愧疚。
  吴钧天没搭理吴玄天的这一声笑,径直走上前,把沙盘旁的《广寒兵书》一袖子卷走,低头看了看沙盘,甚么也没说。良久,吴玄天这才见他面无表情的抬起了头,这一回,看向的却是自己。
  “大哥,太子有没有折损我们的兵力?”吴钧天又将视线移回沙盘,道。
  “几百人。”吴玄天回道:“太子不听从我军令,按照敌人给出的错误指示,孤军深入,有去无回。我带着援军赶到之时,见到的却已经是尸体了。”
  “他以为他比你懂。真是不自量力,这也配当二十多年的太子么。”
  “钧儿,有些话不能说!”
  “说了,难不成东水和玄黄会去找宫里的人报信儿吗?”吴钧天冷哼道,收回了按在沙盘边沿上的手,口中满是讥讽。“有些话,就算他还活着,我也敢说到余庸的脸上,让他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行了,人都死了——如果跟你一样说话不讲情面的话,人不都把自己作死了吗。”吴玄天也没好气的跟着吴钧天抱怨了句。看来自打出征,他就没少为不省事的余庸生过气,人果然死了,说两句真正又能怎么着。“钧儿,听我给你讲讲,现在的情况罢。”
  吴钧天“嗯”了声,紧着一口气,不敢松。
  原来这场仗,是蒙古南下攻打大江的。蒙古的骑兵一向要比中原好出数倍,而他们大江最为精良的,却是北方黄河与南方长江各自范围内的水师。就算吴玄天不说,吴钧天也猜得到,这将不是一场正面与正面的交锋。正面在相州以北交战,空旷的地带永远便宜了蒙古的骑兵,而让大江黄河一带的水军无法扬长避短。所以,正面打,大江不会配合蒙古的,蒙古也不会任由大江故意撤退,直到深陷黄河一带,白白把骑兵葬送在大江水军手中。于是,大江的不配合,蒙古也不傻,就使两军的战争,从正面交锋变成了消耗与拖延。倘若是想在这长达一年的对峙之中取得新的进展,只能想尽办法的避开正面交锋,而去消耗对方的兵力。
  大江试图把视线转向开州府的三个据点——清丰、南乐与濮阳,这三个据点,分别处在至关重要的交接处,又都是城镇,是骑兵的克星,占据着绝对的分布优势,能让被分成三路的军队来不及整军汇合便被击垮。可吴玄天不敢轻举妄动,他想不出如何要引善战的蒙古大军掉进这个陷阱之中,所以才日夜愁眉不展。
  但吴钧天却觉得,蒙古大军早就盯上这三处得天独厚的要地了。“大哥,你说打从北方飞来的那只雕,他能不能看见这三个地方?”他问道。
  早已得到线报的吴玄天并不奇怪,而且还点了点头。“能。而且一定盯上了。”
  “那就让他盯,来个下棋一样你来我往的算计。”吴钧天回道,扭头去了坐的地方,吴玄天不敢耽误一秒,忙跟上。“大哥,你不如我了解那只雕,所以,接下来,专心听我推演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他认真道。
  “如果被蒙古大军抢先占领了这三处要地,我们又会怎样?”
  “被阻断身后方,并且无法阻止蒙古人绕行攻打大江腹地。”
  “所以,要调动兵力,阻止他。”
  猜对了,我就知道你吴钧天不信我会按兵不动。此时的蒙古军帐中,必勒格正运筹帷幄,施展着他过人的才能。“那我就不按照你猜到的来,你认为我会调动主力部队去这三座城,其实我要的,是把你的……”
  是把你们大江的主力部队吸引过去呀。必勒格想到的是兵不厌诈,他先借此分散大江的兵力,只派出蒙古的三路小部队,去骚扰大江的主力部队,然后放出主军,直接正面攻打兵力有所不足的相州城。随后,在江军主力部队无法短时间内冲破蒙古军小部队屏障的窘境之下,逐一击破,在黄河下游绕过水军,深入中原。
  “——我上一句话不可行。他当我傻还是他是真的天真。”
  然而,必勒格都想了些甚么,吴钧天全都看出来了。“大哥,必勒格就喜欢耍诈,万一他不绕路,真的只是单纯要分散我大江主军呢?”
  “……”吴玄天无话可说。“那就还是按兵不动咯?”
  “非也,我们还真得在清丰、南乐、濮阳三县,设主军。”
  “啊?”
  “大哥,你能给驻扎在开州府的秦将军写封请求支援的信吗?”
  原来吴钧天的意思是,既然必勒格巴不得三地出现他们大江的主军,那就给他主军,只不过,是不是相州城的主军,这就不好说了。“然后,假装空出相州城。”吴钧天道:“让必勒格打进去,我们,绕到他们后面。这一战,必勒格一定会带着蒙古军倾巢而出,我们也将计就计,倾巢而出,与秦将军的部队两面夹击,彻底消灭这些在三地无法施展其长处的骑兵,顺带着,水师也可以顺着黄河东下了。”
  既然兵不厌诈,那就诈他的兵。吴钧天看着吴玄天,目光坚定地让人害怕。
  而秦钦秦伯佩,也很快回了一封书信,说他立刻布防。吴玄天连夜让守城的主力部队从小道撤退到蒙古军身后,驻守在相州城的兵不过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三。必勒格带着大军攻下相州城之后,马不停蹄的分散军队到了清丰、南乐与濮阳三地,却发现是秦钦的大军守在这儿,吴玄天不知在何方,他突然心一慌,还没来记得分析,身后方就传来了哨兵鬼哭狼嚎一样的喊声,说甚么:“江军来了!江军来了!我们被包围了!”,必勒格拿在手里的长鞭忽然掉落,被掩盖在一群嘈杂声中。
  “……吴广乐!原来你真的干脆找了援军?”
  “军师!我们……”
  “迂回,顺水路撤退!”必勒格驾马回头,怒火中烧。
  “——撤退?”
  秦钦站在濮阳城楼之上,手里拿着长枪,身穿金甲,居高临下的冲必勒格喊话。“军师,蒙古骑兵下水,是不是太冒险了?”
  必勒格猛一回头,突然难以呼吸。“水路就该由水军走才对嘛!”秦钦大笑道:“哈!可惜蒙古来的都是骑兵,我们大江打不了,只好下水来堵你们咯!”
  “拿我手弩来!”
  必勒格喊道,几乎没人看清楚他是如何把手弩对准了秦钦的,就连秦钦自己也没看太清,“嗖”的一支短箭便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他的右肩。“将军!”城门上乱作一团,秦钦吃痛的拔掉了那支短箭,见必勒格已经不见了人影,暗叫不妙,忙下令放箭,开城门。
  至于那必勒格,骑着马,在半路被孤身一人的吴钧天给拦了下来。看吴钧天的架势,不像是要抓他的,必勒格轻哼了下,从马上跳下来,走向吴钧天的身旁。“你果然是来试探我大江开州府兵力的。”吴钧天道。
  “必勒格。”
  “哼,你也不是个傻子嘛。”
  “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到可以随意拿来试探么?”
  必勒格眉头一皱,愣了一秒,乍然大笑不止。“你有资格这么讽刺我吗,吴二公子?”他凑上前,牵着马,与吴钧天擦肩而过。
  吴钧天只是闭上眼,一句话也不驳。
  “你记住,我必勒格,会记住今天牺牲的每一位弟兄,他们都是蒙古的勇士,他们的名字,漠北草原永远记得。而我,迟早会攻下大江的半壁河山。”必勒格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又不是回头,说道:“而你,还有这份良心吗?”
  那个人依旧不说话。
  “——你有过良心吗?”
  必勒格说完,翻身上马,头也不回,飞奔而去。“或许有过。”吴钧天这才不紧不慢的答了那么一句,让温声细语淹没在狂风之中。
  “你说对了,牺牲了这么多人,你会心痛,但我一点也不痛。”
  他想起了完全没派上甚么用场的《广寒兵书》,终究是清冷一笑,身影逐渐消失在寸草不生的原野中。
  而当他回到战场上之时,副丞相左秀却在现场,正与吴玄天聊些甚么。只听吴玄天一声令下,被押在大军前的那个出卖了太子的内鬼、叛徒,被一刀砍向他的脖子。
  杀人啊。吴钧天本能闭上双眼。
  “夫君!”
  “爹!”
  他忽然又被这两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吓得睁开眼,却见一名士兵冲上前,把长刀刺进了那名妇人的胸膛。“娘!”那小丫头哭得似得泪人,又跑回身后去。
  “住手!”女将吕如冰大吼了声,吴玄天的胳膊才刚放下,那叛徒顿时身首异处,死得干脆利落。“你和余姝的女儿也是这么大。”吕如冰低声道了句,吴玄天只耷拉下眼皮,不忍的皱紧了眉头。
  她就知道吴玄天没打算把事情做绝,便忙冲出队伍,跑到了那小女孩儿旁边,蹲下身来,替她擦泪。
  “你知道为甚么要杀你爹娘吗?”
  小女孩儿异常懂事道:“因为他们害死了太子殿下,害死了很多大哥哥……”
  “恨我们罢。”吕如冰道。
  小女孩儿摇了摇头,哭得更伤心了。“我不知道恨是甚么,我只知道爹娘死了,我就是孤儿了……”说罢,还没等她大哭出声,吕如冰就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心痛万分。
  她道:“你为甚么不恨我们?”
  “因为爹娘教过我,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惩罚就是死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爹娘害死了很多人……”
  难得这孩子,但是太叫人心疼了。吕如冰抱起了小女孩儿。“没关系,你不会是个孤儿的。”她道:“以后,我就是你娘,你有爹,有弟弟妹妹,有爷爷奶奶,还有个最喜欢小孩子的叔叔。你不会是个孤儿的,不会。”
  甚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流着眼泪点点头,抱紧了吕如冰的脖子。
  这一切,吴钧天都看在了眼中。
  ——“钧天哥哥,怨我罢,是我撑不住了,丢下朽儿……”
  两年了。途殊北走了两年了,吴不朽也三岁了。吴钧天松了一口他从进吴玄天军帐时就抽到的气,额角的汗被风吹的一干二净。“二更天了,你娘不许你贪玩睡太晚,朽儿。”
  他想起来了点儿事儿,暂时还回不了中原,要再去西域一趟。
  “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北极。”
  吴玄天面色凝重。“大功?”他反问。“陛下就算不迁怒于我。弄没了太子,我立了甚么大功?”说罢,他策马,转身从左秀身旁离开。
  左秀被当头打了一棒槌,还没反应过来。“是啊,弄没了太子,回去还不知道要面临甚么。”吴钧天也上了马,持剑行来。
  “……这声音?”
  左秀扭过头。
  “广乐?是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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