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布局

　　祁连山脉一个荒无人烟的角落。
　　一个少年正赤膊着上身，在丛林中浑汗如雨，阳光照在他虽然还不算健朗但却沾满汗水的背上，溅起一片流光，令人目眩。少年手中一杆长棍，舞得是虎虎生风，时而单手持棍，一捻棍尾，棍首直指苍天；时而双手盘棍，两手在长棍首尾两端来回切换，使长棍若一头游龙一般扫向天地四方，所有动作尽皆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似有奇妙韵味。陡然间少年一声长啸，凌空而起，绕数三匝之后，双腿盘于一棵虬龙古树之上，以棍指地，若游龙引凤，似变棍为枪，又似变戟，改扫为刺，亦为扎，棍尖直指目标，握棍双手稳如泰山，丝毫不见任何颤动。忽而又腾空跃起，手中长棍以一种奇妙的弧度连刺八荒方向九次之后，方才翩然落地，手中长棍棍尾往地面重重一跺，稳稳立于天地间，少年便盘膝而坐，吐出一口浊气，双手抱元守一，闭目调息，似在回忆刚才所演练武技的收获和不足。
　　“这次还算不错”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盘膝而坐的少年眼眸豁然间睁开，瞬间起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黑发束腰，精壮的肌肉，修长的身材，似乎听到夸奖，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神采奕奕，气质卓尔不群。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正是自当日渡劫之后便销声匿迹的段千劫。
　　段千劫听到养伯的称赞，连忙跑到养伯身边，似有些讨好的开口“养伯，在这里修炼这套六合棍法已经有五六天时间了，您骂的我那可叫一个惨啊。今天这还是第一次夸我，对了，那那套戟法呢，我感觉我好像也练得挺好的”
　　养伯瞥了段千劫一眼“夸你是觉得你棍法练得有那么点韵味了，总算有点进步，但要离真正的登堂入室还早得很。这套棍法，名为六合棍法，你可知何为六合?”
　　段千劫摇摇头。毕竟还只是个16岁的少年，悟道修炼又刚刚起步，这几天虽然在经受养伯的熏陶，武道上的很多事段千劫其实还很懵懂。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空间是宇，时间是宙。而空间又细分为上下左右前后，这是天地四方，六个方向，故称六合，而天地之间八个具体方位却是指八荒。这套六合棍法重点就在于一口玄黄气，横扫天地间。要有囊括四海之意，更有并吞八荒之心，其势大气磅礴，武道路子刚猛霸道。你练功这般顽劣，可曾真正领会这其中的精髓？棍法尚且如此，何谈我刚刚教你的戟法？这戟法虽只有九式，但你却连它的门槛都没有摸到。你根本没有明白这戟法的真正精髓”
　　段千劫低头沉默，心中有些惭愧。练棍法这么多天，他一直追求武功招式，却不曾理会这套棍法中真正的蕴意。所谓空有其形，而无其神。亏自己这几日还颇有些自鸣得意，今日养伯所说之话一针见血，对自己而言真正可谓是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段千劫心中若有所思。忽而一阵风拂过，段千劫的长发在风中飘扬，闭目的段千劫忽然间盘膝而坐，连呼吸似乎都放缓了，像是进入到了一种奇妙的意境中。一旁的养伯明锐的感受到身边的段千劫此刻的变化。他似乎又在不经意间陷入到了一种忘我的状态中。当初在段家族会大厅段千劫还没渡劫之前就引起过这种天地共鸣，尽管当时他自己甚至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而今天听了自己对武道的一些理解，便又一次引发，不得不说，段千劫身上真的有很多秘密。
　　“这孩子真是给我许多惊喜。”养伯握着手上从不离身的草编扫帚，喃喃低语“似乎他可以更容易的与这片天地发生共鸣。借天地大势，这种能力一般到了肉身劫境九重肉身大成进行肉身鼓荡形成力场之后才会堪堪掌握这种力量的雏形，千劫的能力却似乎与生俱来。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有点不太一样。也不知具体是一种怎样的能力。看来只能等日后他自己来慢慢发掘了”
　　养伯转身离去，也不去打扰他。他知道段千劫的努力程度，刚才那样说也只不过在激励他罢了。事实上这两套武技的难度他比谁都清楚，换了别人可能根本无法修炼。段千劫能在五六天之内能做到这样，事实上已经无可挑剔了。
　　养伯双手杵着扫把，站在悬崖之上，神情肃穆，目光缥缈，似在沉思。
　　“想好了吗”一道声音由远忽近，连成一线，明明只有一声，却似乎在这片空间形成了无数回音，声音虽轻，却似乎有一种无上魔力，想要印在人的脑海深处一样。
　　若是远处盘坐的段千劫醒着，这时候定然会惊讶的发现，原本他以为只有自己和养伯两人所待的角落，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隐藏着一个人和他们一起，而他从来都不知道。
　　这道声音的主人显然控制力非常强劲，声音虽然响彻天地，却独独没有惊醒段千劫。
　　“该来的迟早会来。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这种要求太苛刻了。我不可能答应。”养伯缓缓回应，顿了顿又道“他就如此咄咄逼人？”
　　“放肆！”听到养伯的回应，这道声音明显语调变得激昂“不要以为你觉得自己度过了这等惊世骇俗的天劫，就可以有资格藐视人皇！若非陛下要我请你回去，现在你就只能躺在地上和我说话了”
　　“你真有这个本事，恐怕早就动手了吧”养伯冷笑，用手指了指身后祁连山脉的更深处“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里面有着什么。那位就在里面。更何况若非你觉得拿不下我，还会在这里与我这糟老头子谈上四五天的心么”
　　声音的气息明显变得粗重。却出奇的没有反驳。
　　“我不想惹麻烦。”远处的声音继续传来“陛下的任务为重。你莫要以为我怕了你”
　　“哼”养伯似乎根本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不敢就是不敢。战皇的人也如此敢做不敢当么。罢了，我还是那句话，再给我几天时间，对于这少年，我还有些事要交代”
　　“他到底是谁？”声音语气不善。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养伯目光转过，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凛冽，带着不可言喻的威胁“天劫是我渡的，异象也是我引发的。你要找的人是我。你也看到了，他一个肉身劫境三重的小子，与此事能有什么关系？只是告诉你，这小子来头不小。似乎和里面那位有关。你说过不想惹麻烦，要是乱来，我怕你最后担待不起。”
　　“我做事不需你教”声音态度一如既往的强势“你放心，我只想拿到自己想要的。即便是个普通小子，我也不会行滥杀无辜之事，和外围的那帮蠢货不同。实力不行，还到处乱杀妖兽，梦想着机缘，殊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忘帝城这种化外之地真是越来越没落了，等此间事了，我定会去这些地方看一看。巡查天下是我的职责。这次的事件到底还是牵扯了一些实力还算可以的诸侯，祁连山脉发生这么大的事，很多势力都蠢蠢欲动，我若就这么把你悄悄的带走，没法给天下一个交代”
　　“那是你的事，我没兴趣”养伯回过身，看着远处苍茫大地，缓缓开口：“你走吧。外面的那些人就快来了。等他们到来之际，你再来拿这个交代吧”。
　　“别忘了你答应的事”声音的主人最后嘱咐一句，似乎就悄然消退了。而就在这一刻，天地间回荡的声音却一瞬间戛然而止，似乎像是水泼出去还没发出任何动静，又被突然收回一样，山崖之上顷刻间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养伯站在山崖上轻叹一口气，看了一眼天地，又看了一眼仍然盘坐在那的段千劫，双目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