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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山路半腰上，少年林青平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双脚颤抖，浑身的骨骼咔咔作响，再也迈不出一步。
李青莲闲庭散步般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稚嫩的身躯，那被被弥漫在山路上无形的压力压弯的背脊，咬着牙都不肯屈膝的样子，欣慰的笑了起来。
这条山路，若是修为有成的修士来走，不至于走的如此艰难。少年肉体凡胎，在沉重的压力下，全凭一股意志支撑，能走到这里，已超出他的预想。
这即是一种考校，也是一种期盼，少年没有让他失望。
“很不错。”，李青莲把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满意的道。
少年艰难的摇了摇头，咬着牙齿，喘息道：“大叔……您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不错’……这两个字…更…害人的…了。”
李青莲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师兄，青平真的长大了，虽然他资质平凡，但凭着这股意志，我相信他未来必定无可限量。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看来师尊是对的啊。
李青莲轻笑一声，扶着少年的肩膀，一步迈出，消失在山路上。
大秦帝国，雪峰山，皑皑白雪覆盖的山顶上，一片恢弘大气的宫殿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咻！
一抹红色的流光自天际而来，轰然下坠，如流星般撞在宫殿前的平台上，掀起一圈激烈的气浪，层层积雪纷飞。
光芒散尽，流光里的东西露出真面目，是一杆三米多高的血红大旗，旗杆布满裂痕，刀削斧凿一般，血红色的旗布上，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洞遍布其上，有火焰灼烧的痕迹，也有刀剑洞穿的伤痕。
旗布随风飘动，好像用鲜血织就一般，红得刺眼，摄人心魄，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人无法直视。
哗啦！
一道身影破空而来，重重的踏在积雪上，双手攥着旗杆，用力一振，血色大旗迎风作响。
积雪落定，那高举大旗的身影是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他约摸三十多岁，身高八尺，阴柔的脸庞毫无血色，披头散发，脸上有几道深深的伤痕，血红色的双瞳，额头上青筋暴起。
“老不死的，你他娘的追了我三天三夜，我看你垂垂老矣才不杀你，不要以为我怕了你！”，阴柔男子咬牙切齿，杀气冲霄。
“矢念，收手吧。你现在不是大汉的对手，冲动只会让你毁了自己。”，苍老的声音响起，阴柔男子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老人。
老人身着灰色长衫，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在末端用麻绳扎起，脸上布满皱纹，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显得很是沧桑，双手负在身后，像是一个慈祥无害的老人家。
矢念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癫狂，咆哮道：“收手，你让我收手？你去阴曹地府问问那十万无辜惨死的英魂答不答应，我那三位师傅为了大汉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辜负！是背叛！十万人啊，他们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而是死在阴谋的屠刀下！这十年来，我每一次入睡，浮现在我脑海里的那一张张带血的脸庞，告诫着我，我背负着他们的遗志，我要为他们报仇雪恨！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个目标，你根本不懂，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手？你告诉我！”
老人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闻言，矢念平静下来，目中的血色不再激荡，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老人静静地看着矢念，不容置疑的道：“你别无选择。”
两人无言的对视，良久，矢念移开了目光：“希望你说到做到。”
老人笑了起来，咳嗽一声，道：“不要跟丢了。”，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见。
矢念撇了撇嘴角，一手拍在血色大旗的旗杆上，血色大旗破空而去，随即他一跃而起，化光遁行。
待两人走后，宫殿中飘出一道人影，看着身后宫殿中面面相觑的弟子，继而抬首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轻喃：“至尊裹尸旗，蜀山第九峰。看来我雪峰门得封山咯，刘氏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啊………”
若有若无的话音在雪峰之顶回荡，随后被积雪所吞噬。
长安城中有青山，山顶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平台上是一个青石板铺就的广场，广场上没有恢宏的建筑，只有一座小小的道观。
空间扭曲，李青莲和林青平从虚空走出，站在道观门口。
道观很小，只能容纳十来个人，由一根根南海紫竹围筑而成，观顶黄梨花木飞檐斗拱，卯榫结构赏心悦目。
道观门口挂着一副对联，上联：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法天法地道法自然。门顶上挂着一块牌匾，上刻三个大字：玄妙观。
道观的竹门是开着的，一眼望去，观内供奉着道家三清祖师的塑像，香案上摆着一些贡品，香炉里插着几根静心香，袅袅的烟云飘荡在观内，有清心定神的作用。
香案前放着三个青色坐垫，正中的坐垫上盘坐着一个身穿宽大藏青色道袍的女子。
女子青丝如瀑，乌黑的发丝中参杂着一缕缕雪白的银丝。她安静的坐着，隐约传来一阵低沉的诵经声。
李青莲神情有些恍惚，上次来这里还是十五年前，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久了。
似乎察觉到有人到来，女子停止诵经，幽幽一叹：“你来了。”
李青莲抱拳行了一礼，略微犹豫，还是开口道：“见过空道皇姑，家父让我向您问好。”
女子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替我感谢空泽皇兄记挂。一别十五年，小白你也长大了。这个孩子是？”
这声小白让李青莲有点尴尬，他挠了挠头，迟疑道：“他就是师兄的孩子，叫青平。青平，来拜见…这位观主。”
少年躬身施礼，眼中疑惑之色闪过。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女道人有点熟悉。
女子身体一震，玉颈转动，却还是没有转过身来。静寂一阵，她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小白，谢谢你，谢谢。”
“孩子，青平…青平。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女子小心翼翼的开口，语气里既期待又惶恐。
少年想了想，摇了摇头，最后，却点了点头。
女子沉默下去，良久，她用疲惫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要好好的……”
闻言，少年愈发感到奇怪，但谨记李青莲的叮嘱。只是点了点头。
李青莲目光，有些不忍，还是开口道：“我送他回蜀山，空道皇姑，青莲告退。”
说完，对着观内女子行了一礼，拉着少年，身形逐渐淡化，就此不见。
女子没有阻拦，只是在李青莲和少年消失后，她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丽容，眉如青山含黛，明眸皓齿，薄薄的红唇紧紧的抿着，苍白的脸色平添一丝病态美，犹如遗世独立的仙子。
望着少年先前站立的地方，她红唇微张，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么多年了，我是不是做错了……告诉我好吗？”，女子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诘问天地。
可惜，万物寂静，天地无声，喧嚣的长安城，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太极宫。李惊俞站在屋檐下，望着掌心的纹路，低声道：“很多事没有答案，也许，永远也不会有……”
青云之上，一道虹光呼啸而出，穿破厚厚的云层，迎着霞光而行。
李青莲带着林青平立足飞剑之上，俯瞰脚下的长安城，平淡的道：“人间四万八千城，回首前尘是长安。长安城，十五年前浴火重生，这是一座血与骨浇筑的城市。青平，你知道吗？”
林青平有些好奇的东张西望，看着身外的灵力光罩，摇了摇头道：“父亲没跟我说过，他只是说，有机会让我亲自到长安看看。所以我就来了。还有，十年前一个老爷爷跟我说：十年后去长安吧，有人会去接你，他是个酒鬼，在你看到无相街外三匹浴血的马的第二天清晨。我从南海之滨的大明番禺城一路而来，掉过很多次的眼泪，明白了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想要答案，我会自己去找。”
李青莲脸色一沉，笑骂道：“这个老家伙，明明自己是个老酒鬼，还有脸说我。还有你这个小鬼头，年纪不大，心思不小，年轻人应该活泼一点，朝气一点，这样才可爱嘛。”，说完，低下头捏了捏少年的脸。
林青平给他一个白眼，拨开李青莲的手，没好气的说道：“你和那个老头子一样，都是酒鬼。”
李青莲耸了耸肩，揽过少年的肩膀，无所谓的说道：“放心啦，我们是一家人，你还有几个酒鬼师叔呢，迟早你也会变成小酒鬼的，到时候一堆酒鬼闯天下，嘿嘿……”
林青平嫌弃的推开他，往后走了两步，李青莲坏笑着跟上去挠他的咯吱窝。
虹光遁行，云海被冲开一道长长的轨迹，嬉笑声伴随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