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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张三冤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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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三五岁时,已是养母的得力干将!
  养父在外,哥哥上学,分家的爷爷奶奶虽就在隔壁,但分家了就是分家了,平日都是自个儿过自个儿的,各管各家,互不干涉。
  大姑已嫁,两个叔叔也都常年在外,不知做个什么营生。
  因此,家里往往只有张三和她养母两个人,在她们那儿,当年没有学前班和幼儿园,年满六周岁直接上一年级。
  没上学前,张三就跟养母一起披星戴月地干活,见她娘干什么,她就学着帮忙干,一学就会,啥也能干。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是生活赋予穷人的特质,张三把它竭力尽能地发挥到了极致!
  挖地锄草,割麦插秧,摘桑种薯,采茶拾豆。。。。。。凡是农地有的活儿,她都是一把好手,典型的干起活来不要命,好几次也真差点没了命!
  插秧的季节,由于太矮小,踩进梯田,烂泥都能没到肚子,只得做饭送饭,卷起裤腿在田埂上递秧苗、拔草、堵洞等力所能及的事,兴许是脚丫子上沾的烂泥太滑,一不小心头朝下直接把自己给插香一样倒栽进了下方的梯田里,两块梯田之间的高度恐有两米左右,随着有人“喔嚯“一声,她心道完了。
  这算是死神第一次和她开玩笑,下梯田里的人反应快,她刚掉进去就被人给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才没窒息而死。
  死神第二次捉弄她,是用篓子背甘薯的时候,篓子比她人还大,不是双肩背篓,是一种只有一根半掌心宽的结实布带,她为了让家人少受累少来回跑几趟,她把篓子装得满满的,好不容易盖住后,硬是在地上使了半天的劲没背得起来,都怪路远,难得跑,天色也不早了,她咬了咬牙,真真儿的是牙齿要戳穿了下巴的节奏,她才晃悠悠地勉强背起来。
  她背篓子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用两手抓着带子,而是把带子顶在头上,再用两手抓着两边,因为这样能使出更多的力气,每回背完东西,她头顶上都会勒出深深的凹槽。
  养母说:“我的娘哎!你一次少背点儿!头遭不住,人都要压弯,个子都要压到不长了!小小年纪这样弓起个背背,将来长大了要成驼背,乖,你放到那里,我个人慢慢来。“
  当娘的越是这么说,她就越逞强,她的善良和刚强,是绝对做不到自己轻松,家人受累的。
  暗说不长个就不长个,驼背就驼背,只要家人不受累,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秦巴山区,地势陡峭,走在下坡路上,步步艰难,双脚打闪闪,身子也打飘飘,坚持到半途一个大斜坡路段,脚下踩了石子,身子一歪,晃荡了两下,篓带一下挂在了颈子上,当即摔倒不说,沉重的篓子套着她的脖子把她扑啦啦拖下了大斜坡,是沟坎上的树救了她。
  那一次,后背,手背上都是血槽,脖子和下巴,淤青得不成样子。
  一说起来吧,就感觉有好多,一时半会儿也道不完。
  养母心气儿顺的时候,就会觉得她年纪小,小胳膊小腿儿的,生怕累出个好歹,要碰到她心堵意乱时,凡见张三闲着,准朝她撒气儿,指指点点,吵吵吼吼,各种恶言恶语,那是不堪入耳!
  关键,一年到头,养母好似压根儿就没个什么顺心的时候,如此,张三也就没个啥太平日子过。
  小小的张三常会觉得自己委屈,委屈得想哭的时候,就抬头望望天,把要溢出眼眶的热泪憋回去流进肚子里。
  或者,一溜烟跑到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躲起来,默默抽泣,速战速决,哭完揩干眼泪,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养母的情绪阴晴不定,千变万化,上一秒还觉得你乖巧懂事,下一刻就说得你百无一是!
  她是个体贴的孩子,若是养母天不亮就外出干活,她也会早早起来,从不敢睡懒觉,多睡一秒,都会心惊胆战,她是被她狂暴的开门声吓怕了!
  把家里和院子都收拾干净,喂养家畜家禽,砍柴劈柴,到水沟里洗衣服,如果水缸空了,她挑不起水桶,就会拿着盆子担个几十趟的水,不喊苦不喊累,也不歇着,累极了就稍喘会儿气再接着忙碌,为了母亲忙完回家有口热茶热饭,她够不着灶台,就站在小板凳上踮着脚洗锅刷碗做饭。。。。。。
  她打小就刀功特别好,好到可以做一名合格的配菜工,也会烧得一手色香味俱全的好菜,这可不是吹牛,估计是有些天赋,一方面是源于养母的刀功厨艺好,另一方面是爷爷以前是个厨子,有心看,自然就学会了。
  不过,其过程也是有几分惊险和血淋淋的。
  左手食指伤疤重重,可谓在切菜做饭的道路上是功勋卓著。
  至于惊险,在这儿说一嘴,大龙沟村的村民炒菜用的是猪板油,通常,都是先把整块猪板油切成小块炼出油来,这样方便做饭使用。
  但是,那个冬天,也就是张三刚试着做饭那会儿,家里炼好的猪油没了,只有一块块硬邦邦的猪板油。
  张三一个人忙前忙后,备好菜,先在灶里烧柴热起了锅,然后用锅铲搞了一小块猪板油放进锅里,一放进去,滋啦一声,油烟直冒,柴火太旺,锅温太高,又因她太小,踮着脚尖,拿锅铲的手老摁不住那块猪板油,一摁一滑,折腾了几下,锅里已是浓烟大盛,突然,轰地一下,一团大火就从锅中腾了起来,那火苗一窜老高,直冲房梁,把她的头发眉毛都烧焦了!
  太小也没啥常识,事发大眼一瞪,呼吸一凝,不知作何解决,却反应贼快地顺手拿瓢舀了满瓢的水倒进去,可想是何等后果!
  那简直是灾难!
  遇水后,火势会蹭一下更猛,火势逼得她触电般仰面摔倒,顾不上疼,赶紧爬起来,她不觉得那木锅盖能灭火,所以,就使劲快速朝锅里添水,好在,那火也真就被她浇灭了,停顿下来时,已是满头大汗,想着那画面就心有余悸,拿瓢的手,都久久不自控地颤抖!
  这种事情,发生过两次,把房梁外层都烧黑了。
  发生这种不曾预料,也未先见的事,本已吓得不轻,养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闻见焦油味刺鼻,厨房乌烟瘴气,那是扔下锄头,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发雷霆:
  “你勒个狗日的女花花在做啥子?“
  看着养母横眉怒目,急赤白脸的凶狠样子,张三不敢对视,小心肝在瑟瑟发抖,舌头打结了般,小声吞吞吐吐地讲:“我。。。我在,做饭。“
  “那个在喊你做饭?做你妈**的饭!。。。“吼着骂着,还一边哐哐铛铛搅搅锅里,动动菜板,否定一切,什么都做得不好,气冲冲地走来走去,嘴上喋喋不休地说,手脚也不停,厨房也没多宽敞,张三不敢走,可无论站在那儿,都碍她事儿。
  不是大手使劲儿捉住她的膀子把她扯到一边,就是:“你眼瞎了啊?给我滚!莫挡在我路面前!为啥子要养你妈卖批勒门个怪种,我前辈子做了啥子孽,欠了啥子债。。。。。。“
  渐渐的就开启了自言自语,车轱辘话模式,其内容能把张三冤枉死,气死,恨死。。。。。。
  还不能答腔,一说话就是顶嘴,也不能垮脸,顶嘴要挨打,垮脸要挨揍!
  厨房里的柴多,拿起树条子就能把她往死里抽,平均一天一顿打是有的,只会多不会少,打的时候,如果还要回这个家,那就不能跑,跑了,这顿打她养母会攒着,攒打不过夜,日日清!
  挨打的时候除了不能跑,还不能哭!也不能往外说!这是养母教训她的规矩!
  跑,罪加一等。
  哭,罪加一等。
  说,得一次教训!
  挨打的时候,养母一面打,还一面伴骂:
  如下种种:
  “我打死你个狗日的!我看你今后还听不听话!。。。。。。“
  “我今天非要让你脱一层皮!我看你还顶不顶嘴!有本事你再跺脚一哈?眼睛再斜一哈?看我不把你往死里打!。。。。。。“
  “棍棒出孝子,黄金条子出好人,我把你脚杆子打断,我看你还跑不跑。。。。。。我让你流泪,我让你哭,我要打到你动弹不得。。。。。。“
  “哪个请了你帮我忙的?我喊你给我做事了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眼里有点活?。。。。。。“
  。。。。。。
  总之,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做了嫌你做得不好,不做?想都不用想是什么后果!
  她时时自相矛盾,心目中的标准是看心情!
  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对劲,一不对劲就要发飙!
  张三是她最好的情绪垃圾桶,也是她宣泄,泄愤的人肉沙包!
  张三的心好累!
  不知道要怎样才算听话,才算孝顺,才算懂事。。。。。。
  养母有时的准则是:她的脸上应该只有服从,绝对的服从,言行上没有毫厘的忤逆和违背,随叫随到,最好能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有什么想法,她张三都应该懂!
  如果关汉卿认识张三,能写《张三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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