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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此时则如五雷轰顶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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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庐江郡府衙内,书吏司里一群青衣小吏正在奋笔疾书。
  快马加急送来的公文,片刻不能耽误。
  好像老天爷存心与人为难,越急便越是出错。
  焦仲卿手上一抖,已誊抄了大半的竹简上便染上了墨汁,无法再用,半天的功夫已算是白费。
  “子重!”同座的小吏低声喊道。
  焦仲卿慌忙回神,将面前的竹简卷起,准备重新誊抄一份。
  他刚将竹简卷起来就一只苍老枯瘦的手按住了。
  焦仲卿抬头,就看见书吏司主簿陈道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陈主簿……”焦仲卿有些惶恐的站起来。
  陈道河摸了摸自己的美髯,悠悠开口道:“子重啊,这是今天的第几份了?”
  “是……是第三份。”焦仲卿拱手回答。他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几日,书吏司的人看他的目光总有些不同,好像嘲笑里又隐约带着几分同情。
  陈道河微微一笑,语重心长的说道:“子重啊!你可知这制竹简需要几年竹,制一卷竹简又需几竿竹?制成一卷竹简耗时多少,人工又几何?”
  听得陈道河的话,书吏司中奋笔疾书的众人皆停下了手,隔了笔。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焦仲卿,略带兴味。
  陈道河是庐江陈氏的旁支,陈垣陈均都要称他一声族叔,这人当年也曾是一代才子,名显庐江,只可惜江山代有人才出,庐江陈氏有了号称“世家仪范”的麒麟子陈均后,陈道河的名声也就不显了。
  陈道河投身仕途,做官的本事却没有写文章的本事大,熬了许多年也才熬成陈主簿,且极有望长长久久的在这位子上熬下去。
  但他仍旧是焦仲卿的顶头上司。
  “这……子重不知。”
  焦仲卿皱眉回答,他是书吏,又不是匠人,这些问题怎么会知道。早先听闻那些簪缨世家子有自己动手制竹简的爱好,只是他家道中落,势败运消,维持生计已经艰难,哪有精力再研究这个。
  陈道河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说道:“子重是读书人,此事不知不为大过,可与诸位同僚相请教,此事应为常识。”
  焦仲卿拱手称是。
  陈道河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只是你虽不知道详情,但实在该知道人工多艰——写坏三道竹简浪费多少墨汁和时间。”
  书吏司的众人看着这两人,虽说陈主簿脸上挂着笑模样,但众人皆知,陈主簿的重头戏就要来了。
  果然,陈道河接着说道:“我也知道子重你家中最近出了变故,神思有些恍惚,做事恐怕不得要领,依我看,子重你不如先歇息一段时间,待平复心伤,再来也不迟。”
  家中变故?焦仲卿有些不能理解,阿母最近来信,尚且说家中安好——若有变故也是前些时候,阿母逼迫兰芝下堂,但这已是旧事,这个月做完事,他就回去把兰娘请回来——既然如此,何来变故之说?
  “陈主簿,子重家中甚安,何来变故之说?”
  此话一出,书吏司中人人变色,这位仁兄当真不知?
  观焦仲卿面上疑色不似作假,陈道河也有些惊讶。
  “郡守家五郎君将要娶亲,此事你可知?”
  “这事人尽皆知啊!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这五郎君所娶之女是谁?”
  焦仲卿一脸疑色。
  先前出声提醒焦仲卿的青衣小吏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焦仲卿的衣袖,低声说道:“子重,五郎君所娶之女乃是——嫂夫人啊!”
  焦仲卿恍如得了一个霹雳,扎愣在原地。
  “你说的嫂夫人是谁?谁是嫂夫人?”他呆呆的回问道。
  青衣小吏扭过头,不再回答。
  焦仲卿是没听明白吗?当然不是,这下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书吏司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了。
  他焦仲卿的夫人,被自家母亲逼走后居然嫁了郡守的郎君!
  呵!女人!说什么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芦苇!如今还不是要嫁给富贵高门!
  她自去安享她的荣华富贵,我焦仲卿却成了庐江郡的一个笑话!
  被逼着下堂的糟糠之妻归家后转眼便被郡守家风光聘去,焦仲卿自然可以想象到乡里众人是如何言语。
  他焦仲卿是天下第一号的傻子,怀揣美玉不自知,错把美玉当成鱼目,当成鱼目且不算,他老焦家还万分嫌弃的把这美玉扔地上,踩了两脚!
  “陈主簿,子重欲归家一趟。”焦仲卿拱手施礼。
  陈道河自然无有不准,他来找焦仲卿当然不是白寻得,说这一番话也不是白说的。
  抄抄写写这种事但凡是个会写字的都能做,焦仲卿也没比别人高明多少。
  眼下可不是文试武斗,选贤与能的时候,焦仲卿能进来不过沾了一星半点的香火情罢了。
  陈道河心中对此深觉妥当,一个逾期不回,便可让焦仲卿让出这位子。
  焦仲卿明知道陈道河的用心,可却不得不捏着鼻子跳下去,乡里众人的流言蜚语,家中那般要强的阿母要是听了岂不是要生生气死?
  还有兰芝,说好一起白头,她却另攀富贵,分明是负我之人却能余生安享富贵,他焦仲卿要活在流言蜚语里,刘兰芝却能活在众人的羡艳里,如此这般,到底意难平。
  斜阳古道,瘦驴西风。
  青衣人自远归来。
  一方篱笆院,三两瘦黄菊,还未进门,便听见户里织机吱哑作响。
  不远处的树下,二三女人闲坐磕牙。
  “老焦家这次可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平素里百般看不起刘氏女,如今怎么样,人家捡高枝儿飞去了!”
  “谁说不是,那刘氏女也委实好运,刘家一介草民,不知怎么发了迹,倒叫她享了半生的荣华富贵,先嫁了府吏,又嫁了官家子,嫁的可真是一次比一次好!”
  “听说郡守的聘礼单子有一人多长呢!”
  “老天爷,这是把家搬出来娶这个媳妇吧!以后我家闺女要是有刘氏女这个运道,啧啧!”
  “拉倒吧,啥运道,我啊只愿我家女郎,得一如意郎君,和和美美,一生平安,似焦家郎君那样的,只会在婆婆媳妇中间和稀泥的,可不能要!”
  焦仲卿牵着驴,听得这些话,只觉得心中恨意滔天,刘兰芝,你害我好苦!
  他牵着瘦成肉干的驴子,亦步亦趋的进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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