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芦苇荡

　　话说成金发在甄老大的喊声里一个鲤鱼翻身跳到海里，钻到船底下躲藏起来。渔船回舵沙河口时，他拼命拽住船板底跟了一程才松手。说来命不该绝，他发现不远处有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游过去一看，是块破木板，他死命地抱住木板，趁着夜色向岸边游，可是游到一半就没有力气了，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喂，醒醒，快醒醒，你怎么躺在这里？你是哪个庄的？”成金发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发现周围全是芦苇荡，一个壮汉正弯腰拼命摇他的胳膊肘。
　　“我…我是成家庄的。”成金发努力挤出一句话，然后又昏了过去。
　　壮汉老鹰捉小鸡般把他从湿漉漉的地里拎起来，放到马背上。朦胧中，成金发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一晃一晃的摇篮是多么的温暖和舒服啊！成金发似乎还在马背上笑了起来。接下来，他一连睡了两天两夜才苏醒过来。当他终于能睁开眼睛看世界时，他先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从缝隙里他看见周围站着不少穿军装的人。他吓出一身冷汗，难道被小鬼子捉住了？
　　“醒啦？醒了就不要再装了！”其中一个军装说。
　　军装会说中国话，看来不是小鬼子！成金发这才大胆地睁开眼睛，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兄弟，行啊！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白看了你两天两夜，十块大洋可就泡汤了。”刚才的那个军装继续说道。
　　“我…我这是在哪里？”
　　“这是51军。”正说着，那个驮他回来的壮汉从外面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刚才的那个军装立刻行了一个军礼，说：“报告长官，他醒了。”
　　“好，领赏去吧。”长官说着，用手一挥，示意军装退下。
　　长官？成金发疑惑地扭头看向来人。没错，这张脸还清楚地记得，就是他从芦苇荡里把我拎上马背的。这么说，救命恩人来了。成金发想爬起来给恩人叩头，可是胳膊肘撑了好几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躺着别动。我问你，你说你是成家庄的，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躺到芦苇地里的？”长官关切地问。
　　“我…我叫成金发。”成金发想继续说，可是话到嘴边却泪如泉涌，大声痛哭起来，这几天的不幸遭遇和委屈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令他情不自已。
　　“男儿有泪不轻弹！有屁快放，甭跟个娘们似的！”长官不耐烦地说。
　　成金发于是就把槐树湾发生的事向长官叙说了一遍。完了，他说：“长官，我要打鬼子，我要报仇，我这条命既然是长官您捡来的，您就收下我吧！只要能打鬼子，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你敢成翠屏叫什么？”长官冷不丁冒出这一句，吓了成金发一跳。
　　“她是俺姑。”成金发心里特纳闷，他怎么知道俺姑的名字？
　　“她现在好吗？”
　　“还好，俺姑嫁给了孙水牛，都生俩孩子了。”
　　“哦。”长官若有所失地“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就这样，成金发成为第51军的一名新战士。他后来才得知，救他的壮汉是槐树湾甄家庄甄大财主的亲弟弟，第51军的旅长甄有赐。甄旅长见成金发不仅练就一手百步穿杨的好枪法，还机智、果断、勇敢，心中甚为欢喜。一个星期后，破格提拔他当上了班长。
　　送走甄有赐，村上心中酸溜溜溜的不是滋味，正想给前田旅团长打个电话，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接过来一听，正是旅团长打来的，让他立刻去旅团开会。
　　一到旅团，村上就感到气氛有些不对。
　　前田旅团长阴沉着脸，端坐在会议桌前，见村上进来，立马问道：“村上少佐，你们大队筹集大豆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今年天旱，庄稼歉收，征集难度很大，我们还在……”
　　“馬鹿！马上大豆收割期就要结束了，如果我们不抓紧征集，那就等于将机会拱手让给了八路军和国民党，今天冈本将军非常生气。他说海兵队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已经征集了50多艘大船，我们陆兵队没有把大豆及时收上来，耽误了大日本皇军的供给，可要人头落地的！”
　　“现在我命令！”前田大佐说着，站起身来，故意拉长腔调。“村上、池长、佐藤三位少佐听令！你们各自率领一个大队，立即开赴大豆主产区，向当地老百姓宣传和发动，挨家挨户征收秋豆，确保15天内筹措100万公斤大豆上来，凡违抗命令不缴的，一律格杀勿论！”
　　三个鬼子的征粮大队带着众多皇协军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村上大队所属的今泉中队三个小分队悉数出动，对成家庄、甄家庄、东河圈、西河圈展开大规模扫荡，挨家挨户过筛子似的，遇豆抢豆，遇粮抢粮，遇姑娘抢姑娘，顿时槐树湾狼烟四起，鸡飞狗跳，哀哭遍野。
　　鬼子进村时，成翠屏正带着大凤、二凤在院门外空地上忙着捶豆子，忽然看见许多人一边跑一边喊鬼子来了，吓得她赶紧拉着两个女儿往家里躲。屋里屋外转了两圈，竟然没有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锅屋里有个高粱垛，翠屏快速地扒开高粱，将二凤塞了进去，又往垛上码了些乱草，嘱咐二凤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声，也不能露头。二凤一个劲地点头。
　　藏好了二凤，翠屏领着大凤转悠半天，还是没找到容身之所，这时鬼子的喊叫声已经近了。这可怎么办？大凤今年17岁，已经出落得花枝招展，要是被小鬼子瞄上糟蹋了，怎能对不起她没见过面的爹呢。就在翠屏还在犹豫之际，三个鬼子已经端着枪进了大门。
　　翠屏本能地将大凤护在身后，三个鬼子转了一圈，只搜到两只鸡，很是扫兴。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鬼子扭头看见了大凤，色迷迷地笑起来，放下枪，抓住大凤的一只胳膊就要往屋里拽。翠屏着急，拼命阻挠。穷凶极恶的鬼子拾起脚对准翠屏的肚子狠揣了几脚，翠屏痛苦地倒在地上，大凤吓得嚎啕大哭。
　　其中一个鬼子用手拦住络腮胡子，叽哩哇啦地跟他说了些什么。络腮胡子一开始显得很不耐烦，慢慢地笑逐颜开，嘴里不住地说着“要西要西”，就看他不再将大凤往屋里拽，而是将她双手反绑起来，嘴里塞了块毛巾，推着往外走。
　　翠屏顾不上疼痛，痛苦地爬起来，返身跪着抱住络腮胡子的一条腿，在他的大腿上使劲咬了一口，疼得络腮胡子嗷嗷叫着跳起来。这下彻底惹恼了络腮胡子，他抓起扔在地上的长枪，以飞快的速度将刺刀猛地刺进了翠屏的胸膛。翠屏挣扎了几下，倒在一片血泊中。
　　这时，村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机枪声，喊杀声震耳欲聋。三个小鬼子吃了一惊，拉起大凤撒腿就跑，刚刚捉住的两只老母鸡趁机飞叫着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