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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
这一块半个磨盘大小的砾石磨刀石成了林远的对手，戏刀薄厚有六分，磨在上面嗤嗤作响，半柱香的功夫也不见有啥变化，只是表面光亮了一些。
打昨天起就想把林远收作徒弟的账房许财靠在门柱边，啧啧说道：“这刀太钝，没个个把八月根本磨不出来，要我说还不如直接学刀，这样来得才快。”
性子贼倔的林远仰头一乐，手上动作也不停，“财叔，你能打得过林班主？”
许财寻思一会道：“前几年不能，这几年估摸能打个平手。”
林远颇为鄙夷道：“那我听你的不是吃亏。”
许财一时语塞，被林远呛的不知道该咋接，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也能跟她打个平手，都是从四品，到最后谁也没比谁强到哪。”
林远听到从四品这话，手下一滞。
许财瞧了瞧，嘿了一声问道：“咋不磨了？”
“有点没劲。”林远手拄着脑袋，平淡道：“像我这样过了最好习武年纪的人，兴许如何努力都是白费，前几天拿到的八门刀，我在屋子里琢磨好久都没感觉到书里说的刀势二字，财叔，你说林班主怎么突然就让我掺和进来了。”
“还不是因为....”许财刚要说话，突然回过神，大笑一声道：“你小子，还想套我话，班主不是说了么，梨园里边能参与背后事的，第一得过十八岁，第二得是打开始就是咱自己人，你看咱这地方，除了你还有别人么？”
林远撇撇嘴，白了许财一眼，又吭哧吭哧的磨起戏刀。
林班主嘴里说的十八岁就可以出去走戏的话他自然不信，平时都是叫财叔但这会儿怎么看都感觉是个话风紧锁的许黑厮这里也套不出话，林远琢磨着，这会儿要是有办法知晓内情，甭管是谁说的，他都宁愿许下从此不去烟雨楼听书的毒誓。
当然，这毒誓本来就快成真，自打见识了梨园一众人的武功，林远老早就不再琢磨去烟雨楼听书的事了。
身在江湖里，管别人说三道四作甚？
其实林远还想问问上午那阵许财是怎么制服那个被梁熊教训了的齐云门弟子的，到底是打晕了还是干脆砍翻了？还有红哥，他不是讨厌兵器么，平时见着这些他嘴里称的铁疙瘩，瞧都不瞧一眼的，怎么武功还这么高，足足到了从六品......这不合理，难不成出去走戏都是赤手空拳对阵长枪短刃，天杀的，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厉害。
瞅出林远开始梦游天外，许财轻咳一声，“林头儿，你要磨就好好磨，总寻思别的事，没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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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边这几日愈发压抑，大凉王府出面驱赶了不少有武艺在身的镖师护院，也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不是江湖门派出身，但凡收着消息，不是驱逐出城就是关进大牢，那些平时没事就去酒楼茶肆高天阔论的武者们，一个个都收敛不少。巡街的官兵也多了，但是从前天开始，就再没见着大凉王府的亲卫军，以及时不时便出现一会的梁熊和那个与他齐名的号称“白衣三剑”的陈朝生。
梨园也平静很多，后院里边杂工头头天天就在那磨戏刀，一天得有四个时辰，除了吃饭喝磨刀，好像没有别的事情，戏台那边除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就剩下霍霍的让人牙碜的磨刀声。
这一日，北城门大开。
许久没曾露面的异姓王穿着绣着两条缠绕盘升的仓蟒的乌金镔铁铠出现在城北主道上，少有的庄重神色，胯下是一匹满布伤痕的枣红色塞北名驹，只是雷首有名，却上了年岁，驮着浑身甲胄的异姓王已有了疲相，颇不复当年神勇。
身后尾行着大凉王府内仅存的百余名梁擎黑甲骑，由梁熊稍首引，稍落在后，异姓王身前只有黑色软甲的凉王世子驱马跟在身边，翩翩英姿，有儒将之风。
这一行称不上是军队的虎狼之师在黄昏落日时离了大凉城，不急不慌的向西北方向前行，身后方向正是百官朝拜的大兴国都。
林远还在磨刀。
直到外出十余日的鹿云灿和冯春回到梨园，林远的戏刀方才有了些许锋利之意，同时林英也在这一日当众宣布要亲自出门亲自走戏，去的地方正是必然要走向颓败的南林秦家。
有些事情东家不便亲自出面，只有手脚利落的梨园才好解决。
秦合家中有无数金银，名下商铺产业更多如繁星，不仅仅在辖地七城，在东家伸手够不到的地方仍有不少已经昌隆数年的生意，若要逐一收合，必然是一出大戏。
明眼人都看得出，曾叱咤塞北，名震南疆的梁家在朝中余威尚存，东家选择在此时离开大凉城，也少不了有洗脱嫌疑的意思，毕竟这惶惶大兴国是复姓“宇文”而不是单姓“梁”。
纵然东家人无反叛之意，但也抵不住君王无端猜度，更何况，朝中多少文武重臣在绞尽脑汁的想要扳倒以前曾阿谀相向的异姓梁王，现虽远离朝政，但深居大凉的异姓王仍然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之局，天晓得那二十万梁擎黑甲骑不会凭所谓一道虎符调遣，君有内忧，不无道理。
林班主带着一众人离开后，梨园变成了原来的梨园，每日就只开门唱戏，但没了风评甚好的台柱子和上了妆比女子还要女子的红哥，看客活生生少了一大半。
杂工头头做上了代班主的位置，可不见生意有什么起色，迟早都要被撵下去，来了又走的常客们离开梨园时都如此作想，这曾经的林头儿虽然健壮不少，可经商头脑却没学到林英半分。
后院井旁，林远拎着一把锋利戏刀，在一身青衣的账房先生的注视下对着一片空地或劈或砍，整整持续了一上午的光景，汗水老早就浸透了衣衫，可林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循着许财的要求，每日要砍满一千刀。
自打林班主他们离开，梨园就剩下他和许财两人，若不是要抽出时间打理梨园大大小小的事务，戏刀应该能早两天成型。
好在这几天来梨园的看客越来越少，将那几天的空闲都补回来了。
没有认成徒弟依然行使了师傅责任的许财在林云旁边默数到一千后，出言打断了体力将要耗尽的林远，长舒一口气道：“林头儿，先就到这吧，好不容易今儿结束的早些，就我做东出去找家面馆喝上几杯，行不？他娘的，自打徐锦绣离开梨园，就没正经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