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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道，大凉城三万金甲骑女主将闻人月孤军入塞，在塞北之阳关是先遇守城匪，再斗王朝军，柳州城外二去的粮草军又被朝山山匪洗劫一空，三万金甲骑是未见塞北王，先失五千粮，这五千石粮食，是多少？就说搁在咱们烟雨楼里边，可是连个站脚的地都没有。众位说说，金甲骑这还有赢头吗？”
大凉城最大的酒楼里头，大厅中间架起一道高台，说书的刘快嘴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脑袋后边有半尺长小黑辫跟着脑袋的晃动一甩一甩，咧嘴一笑，就能瞧见里边一颗黄灿灿的金牙，再自得的摸摸鼻子下边的两撇山羊胡，当真是一副欠揍的模样。
听书的怎么能没酒没茶，后台掌柜的估摸好时机，吩咐小二将新酿好的猴儿酒送去大厅，在耳边又吩咐一句“别忘记给看官们送上几碟小菜，反正都是些咸口的素菜，没了就往上端，他们吃的咸了，酒也要多喝些。”
小二随着掌柜的贱笑一声，搭起白巾，吆喝开来，“众位看官，我家掌柜的心善，免费给大家送些小菜，寻常日子可是没有啊。”
高台下边，零零散散坐了十几个人，都是锦衣华服的贵家公子，身前条纹顺溜的红木方桌上，摆的是成碟的藕粉桂花糖糕，鸡髓笋，中间还有整只的胭脂鹅脯，但此时却是没人开动，只有桂花糖糕上有几处小小的缺角，十几双眼睛都焦急地盯着刘快嘴，没功夫管这些寻常吃食。
再往后，人就挤得多了，四个人一张方桌，还有站得累的干脆六个人挨坐下来，数一数，足足有二十几桌，小二送来素菜，粗衣布衫的客人们满脸陪笑，连声称谢，只是说到猴儿酒的时候就连连摆手，称没有口渴。
“我说刘快嘴，金甲骑在塞北前不着村，后边粮草又被那杀千刀的土匪给抢了，后来咋样了？”
坐在前面的白净公子哥们率先开口，对这支号称“铁骑踏遍三万里山河”的金甲军的结果颇为好奇，高台上的刘快嘴摇头晃脑，端起土窑酒，慢慢品了一口，只感觉一股辛辣从胸口处直直冲到嗓子眼，忍不住咳嗽几声，那说话的公子哥憋的难受，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半个巴掌大小的银子扔向高台，眼疾手快的刘快嘴瞧的真切，一个脚尖轻挑，银子便稳稳落入布满老茧的手心。
刘快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客们一个个拍手叫好，更有其他公子哥看得羡慕，挥手招呼过小二，直接开了一坛浓香的猴儿酒，赏了过去。
土窑酒被端了下去，换成大凉城最有名的猴儿酒，刘快嘴尝得痛快，也不再故意拖拉，手里醒神木啪的一拍，张口就来，“要不说这金甲骑是我大兴国军，名誉八方，闻人月这百战将军可在此时想出个好招.......”
后面的一众人里，合着故事在刘快嘴手上掰扯的精彩些，嘈闹声就没停下过，听到高潮时，干脆拍手叫好，一个个脸上都要笑出花来。一个少年人正站在最后边，连着蹦了几下都看不到前面，颇为俊秀的双眉紧锁在一起，他现在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还没长开，论体格又争不过身前一众三旬上下的粗壮大汉，明明不甘心又能咋样，不还是从头到尾没听到过一句整话。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急得跳脚。
心里着急，怎奈得身子骨单薄，根本进不上前，少年人小脸上满是沮丧，这刘快嘴每月就说两回书，这次错过了，还要再等上半个月，到时候金甲骑都攻下苦寒塞北了，再换个地方，头尾又接不上了。
横了横心，这少年人做贼似的四下望了望，见众人心思都在刘快嘴身上，便蹑手蹑脚的朝后边退去。
少年人名叫林远，不过是个寻常听书的，论身份地位，自然不能买到前排能吃到胭脂鹅脯的位子，也是没有那么多白银，此时退到后边，心里不知是琢磨什么事情。
烟雨楼上下总共三层，顶层青石玉瓦，四角扬起，楼主人取朝阳聚财之意，屋顶并未像寻常那样酒楼那样建造，屋檐特意用的里翻的卷铁，绕了整个屋顶一圈，虽然生意是红火起来，可每到阴雨天气，就要雇人上去通水，一来二去，楼主人心疼钱财，索性就在后面一侧的屋檐角下加了两排空柱，作排水之用。
这就便宜了林远，只需爬上竹子，再越过一间客房，就可以直接去往三楼绕廊。
林远估摸着这会儿三楼的天字房该是没人入住，虽然那屋子装饰的金碧辉煌，可住上一天要二两银子，现在二楼地字间还没住满，谁会放着半贯钱一天的不去住，跑去住二两的？
来到烟雨楼后身，两排空竹就杵在那里，林远笑意盈盈，一手握着一只空竹，脚下猛地蹬地，身子便如灵猿一般向上攀去。
说到这灵巧的身手，就不得不提一提林远吃饭的手艺。
大凉城盘踞宦元山之右，集大兴王朝举国便利于一身，富贾商人，官宦大家遍布全城，繁荣程度堪称王朝之最，在擎举国命脉的同时，也滋养了不少靠卖艺维生的手艺人。林远便是其中一个，在城北的梨园里，走戏时搭棚子架高台的便是他了。
杂活干得多了，上个高自然难不住他，三根空竹连在一起，旁边还有突出的木架和麻绳，三四丈高的楼台，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便攀过去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干这事，上回刘快嘴开书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当时不仅听到了“金甲骑初入塞北，朝山匪趁火打劫，”这一回书，还趁机在天字间顺了不少新鲜果蔬，那可是寻常人吃不到的好东西，现在想起口水还会往下淌。
“这天如此炎热，也不见窗子打开，这屋里一定没人，上回吃得那是啥东西，不像梨也不想枣的，这会给红哥带回去些，让他瞧瞧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林远打好心思，轻轻掀开窗子，翻身跃了进去。
“果然是没人。”
林远轻轻拍了拍心口位置，见桌子上果然放着几盘新鲜果蔬，红彤彤的，竟然比上回种类还要多些，顿时心里一喜，拿起其中一个便放在嘴里啃了起来，一时口中满是甜香，嚼得在快些，怕是要咬到舌头了。
“今天的果子味道真好，就是香味闻着跟上次的不太一样，难不成是那黑心的掌柜加了什么香料？”
吃着吃着，似乎是闻到一种特别的香气，好像上次在大凉府走戏的时候在花旦身上闻到过，只是时隔许久，记不太清了。
吃的正酣，顺带往怀里揣了几个，虽然不晓得是啥玩意儿，但一定价值不菲。
“芸儿，你怎么吃上果子了，叫你帮我拿条干净的汗巾，怎么去了这么久？”
突然里屋传来一句女声，林远顿时被惊得一愣，不注意时，怀里一个红头白身的果子滑落出来，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当下，心里又是一颤。
合着香气是从屋里传来，那屋主人正在沐浴，又是女子，怪不得窗子紧关，还有一股特别的香气。
是有人在，林远短暂呆住后，缓神过来便作势要逃，与此同时，无数念头生出心头：天字间住的都不是一般人，被抓住多半要吃起牢饭，更何况又是女子，若是大呼小叫一番，以后在大凉城怕是抬不起头来，老天爷可千万保佑，这女子可前往别真就赤身出来...
“罢了，你这丫鬟，要你干些事情总是慢吞吞，我还是自己出去罢。”
刚要越窗，女子便又说话，里屋木门也恰到其逢开出一条缝隙，吱呀声在林远耳边如同雷震，眼看女子要赤身走出浴房，林云一下狠心，抄起屏风上的一条汗巾就冲了过去，用身子顶住门后，门里的女子哎呀了一声。
透过缝隙将汗巾递了进去，女子接过，笑嗔一句“你这丫鬟也忒得莽撞”，便又有哗啦啦水动的声音，林云暗吞了口唾沫，放下心来，好在屋子里雾气升，没有被女子发现伸进去的是一只男子大手。
“让你换条干净的汗巾，怎么还是酒楼的里的这条，算了，不擦了，反正也没外人。咦，芸儿，你挡门做什么，让我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