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道歉

　　“章校长，你们老师把我儿子打伤了，学校准备怎么办？”
　　见到校长，郭家长总算收敛了一点，停止了动作，语气依然不善。
　　“来来来，到我办公室坐坐。有事好商量。”章校长右手揽过郭家长的肩膀，往校长室走。
　　郭家长骂骂咧咧的过去。
　　“跟我过来。”章校长回头瞪了一下。
　　孙成铎倏然一惊，原本心底还存有一点侥幸，如果家长很通情理，不计较，那这件事就过去了。可惜现实很残酷，侥幸刹那间被击的七零八落，片甲不存。
　　该来的还是来了。是祸躲不过。
　　前行的两条腿有些打颤，步履沉重。
　　老师就是如此，一出事就担心家长闹。家长一闹，学校为了稳定，老师的利益与尊严受到侵犯就成了必然。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依然如此。
　　甚至有过因言获罪的事。老师为了鼓励学生认真学习，说了一句“学习好可以赚大钱娶美女“，被家长曝光，老师被开除。
　　也有教师因没有回答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电话抽查而遭红头文件处罚，扣除绩效工资，取消当年评先评优资格。
　　对待老师，社会很苛刻。因为老师是神，是圣，是灵魂的工程师。但偏偏忘了，老师也有七情六欲，也是活生生的人，也会犯错。
　　但老师犯错后，能够为老师发声的媒体太少了，很多时候反而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因为绝对不会有遭到报复的后顾之忧。
　　没有人帮，就只有老师间互助了。然老师们安于工作，互相间并不能提供多大的助力。
　　“把事情说清楚。如果太过分了，你出来找我。我来试试。就在这里等。“唐峰轻轻的说道，语气很坚决。没人帮忙，那我来。
　　孙成铎只当唐峰是说说而已，如果校长都处理不了，找唐峰何用？唐峰自己都难以自保，差点被家长赶下讲台，又有什么能耐来帮人。
　　校园安全事故向来是学校头等大事。
　　但无论怎么警钟长鸣，怎么预防，发生几起意外事故是很正常的。重要的事积极妥善的处理。小事情班主任就处理了；严重或者复杂的事情，班主任觉得处理起来比较棘手，就会把事情上交到校长室。
　　校长室门一关。老师们就开始担心起孙成铎。
　　担心孙成铎，就是担心自己，万一以后出现相同的事，遇到这样的家长，又怎么办？
　　承担医药费是免不了的，只希望不要狮子大开口，甚至开出所谓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等等。
　　许多老师就在校长室的不远处，等待着处理结果。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又很短。
　　校长室内。
　　孙成铎解释，他踢那一脚，并不是真得要踢孩子，只是想吓唬吓唬而已。
　　“还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踢的？教育局不是严禁体罚学生吗？”郭家长坐在小沙发上，拍着沙发发泄着怒火。
　　“不要急，不要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好好解决。”章校长是和事佬。
　　“多少血流掉，虽然目前还好，但有没有后遗症谁也不知道？我把孩子放在学校里，你们把我搞成这样。学校必须给一个满意的说法，不然的话我找教育局赵局长去解决。”
　　“孩子没大碍就好。一切好说。唉，年轻人，脾气躁了点，学校一定会严厉批评的。孙成铎，还不向家长道歉。”章校长边说边连连使眼色。
　　孙成铎也才毕业几年，社会经验不丰富，一直想着大事化小，道个歉也正常不过：“对不起……”
　　“别……”郭家长摆手打断话语，“道歉有用，要法律干嘛？你要道歉的是我儿子。我也不为难学校，提两点意见，第一，承担所有的医药费，营养费，以及后续治疗的费用。第二，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给郭正浩道歉。做不到就到局里或者派出所去说，或者我让你头上也流这么多血，就此扯平。”
　　“孙老师，你的意见是……”章校长的第一原则就是不能不事情闹大，捅到局里，不管谁对谁错，至少给领导留下校长管理能力不行的口实。
　　给局领导添麻烦，是校长的大忌。
　　“我，我……医药费我认，但营养费总要有个限度。另外，这样的道歉我做不到。”孙成铎总算还有点骨气，如果真的答应了，那以后再也不用抬头了。
　　“算了，我带孩子到局里去谈。让赵局长看看，你们是怎样对待学生，怎么搞教育的。”郭家长做出起身准备离开的态势。
　　“别急，有事好商量。”章校长连忙阻拦，这种矛盾只能校内处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惜，接下来双方都不肯让步。而且郭家长还提出道歉那天他会来旁听。这也彻底堵死了章校长原本想让孙老师先答应再说的念头。
　　那只有劝说孙老师接受了。
　　“孙老师，这件事因你而起，责任在你，家长的要求也无可厚非，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也心疼……”
　　章校长摆出威严，意图说服孙成铎接受。
　　校长定性了，而且明显偏袒家长，孙成铎无话可说，也不敢在辩驳。
　　两个声音不断的斗争。
　　医药费营养费这些钱加起来肯定不少，还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道歉，以后还有尊严吗？
　　尊严算个屁，再僵持下去更倒霉，算了，都答应吧，只要这件事快点过去。以后就随便吧，反正是体育课，就自由活动好了。
　　“我出去想一下。”孙成铎突然想起唐峰的话，万一真的有用呢？原本铁板钉钉的换班不就是意外歇气了吗。
　　孙成铎红着眼，有些落寞又有些期待。走出校长室，就见到唐峰与许多教师在不远处。
　　不想被更多的人知道，孙成铎拉着唐峰来到无人处。
　　只是意外而已。
　　孙成铎是有责任，但只有部分责任。承担医药费已经够了，甚至连道歉都不用。
　　家长就是这样，仗着沾了点道理，就什么无理要求都提出来了。
　　唐峰有些恼火。
　　“我去试试。”唐峰跟着孙成铎走进校长室。
　　看到唐峰，章校长与郭家长都有些惊诧。
　　由任课老师来劝劝也好。章校长心里想着，就没有说话。
　　然而，章校长的希望很快落空，郭家长直接封堵了唐峰的说辞：“唐老师，这件事你别说。谁来说都没用。老师打学生，就必须要处罚，我儿子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既然道理讲不清，那就都不讲道理吧！
　　“校长，我打个电话。”
　　章校长点点天。
　　“你找谁都没用，今天的事情没完。”郭家长大手一挥。
　　唐峰干脆拿出桌上的电话机拨打电话，“陶总。”
　　电话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小唐老师，今天又有什么好消息啊。”
　　“陶总，今天可不是为了这些事，有个事要你帮忙。情况是这样的……”唐峰把经过大体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陶总，我的一个原则，不想老师受到伤害。”
　　“这傻缺，怎么跑到学校闹事去了，孩子在学校磕磕碰碰很正常嘛。你放心，此事包我身上，你让他接个电话。……”
　　“你们陶总的电话。”唐峰指着电话道。
　　“你说陶总就是陶总？”郭家长冷笑一声，这种鬼把戏懒得拆穿。陶总昨天刚出差去省会江州，还是自己送到车站的。
　　至于陶总的手机号码，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一个普通老师可以与陶总联系上，而且貌似还很熟络。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我数三下，你不接，看不起陶总，那我就挂了。”唐峰淡淡的说道，这些话，想必电话那头听得一清二楚。
　　“一”。
　　郭家长毫无反应。
　　“二”。唐峰露出浅笑。
　　郭家长依然没有反应，但身子动了动。
　　“三……”唐峰准备挂上话机。唐峰相信，挂上话机，陶总一定有办法联系上眼前的郭家长。
　　唐峰的淡定终于动摇了郭家长的信心。最后时刻，郭家长终于决定还是妥协。虽然一万个不相信，可万一是呢？
　　于是，一把抢过电话放到耳边，就再也放不下来，脸色开始不断的变化。
　　不知道陶天德是如何化解的。
　　郭家长放下电话，长吐一口气，说了一句，“这兔崽子，顽皮的不得了。今天是给他个教训也好。”
　　直到离开学校，也没有再提赔偿与道歉的事。
　　一场狂风暴雨，刹那间变得无影踪。
　　云开日出，阳光依旧灿烂，可惜心境已然不同。
　　“成铎啊，这次是运气。孩子是皮外伤。以后一定要注意啊！安全这根弦时刻要记牢。”
　　章校长心平气和的开始教育。
　　“来，来，小唐，坐一下，想不到你跟陶总这么熟悉，也不早说……”
　　事情烟消云散，没有人受到批评与处罚，孩子的医药费也由家长自负。如此结果，老师们总算舒了口气，引来一阵欢呼。
　　这不仅仅是孙老师一个人的事，更代表着全体教师的尊严。
　　有小道消息传言，是唐峰请到了郭家长的上司出面。
　　但唐峰与孙成铎并不承认，而说是校长极力化解的功劳。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无形中，大家看往唐峰的目光开始变得友善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