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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夫子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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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北雪原环境恶劣,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连修行者也极少踏足那里,只有几个佛宗大能苦修游历极北雪原,带回来了只言片语。据说在那片雪原上没有任何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也鲜有出没,是真正的冰天雪地。悠长岁月中,唯有遍地冰霜与天上幽光交相辉映。”
  “不知多少甲子更替,天上的幽光逐渐扩大,光辉的边沿弥漫到了山麓之下,而就在那一天深夜,幽光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造物神奇,盛极而变。”
  “那片绵延的幽光竟然开始收缩,每天每夜都变化形状,偶尔是雪花,抑或是雪山冰石。后来幽光好似厌倦了,或许是认为这毫无意义。于是便不再变幻思考,逐渐面临退化成为原来的样子。”
  “然而在某一天,极北雪原迎来了客人。一队旅人正铲开积雪艰难前行,这些人不是什么身强体壮的勇士,而是拉扯带马的贫贱书生,他们衣着破旧不堪,缝补着兽皮烂棉,猎猎寒风将他们的须眉冻成冰条,滑稽无比,狼狈到了极点。”
  “他们的神色坚毅,虽说如此,凡人踏足极北雪原也是自寻死路,这些人却好似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幽光好奇地看着他们停车住下,开垦洞穴,燃起篝火,在这片雪原上艰难地生活下来。环境恶劣,幽光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放弃,只是那些书生夜晚读书睡觉,白天外出在雪原中试图打猎,偶尔真的让他们猎到了一些幽光也没见过的动物。
  “这些人靠着自带的干粮和狩猎所得,竟然在雪原中节衣缩食地地生活了下来,每日研读古籍经典,抑或以鸡毛蒜皮的小事各执一词,辩论得不可开交。”
  “队伍中一个领袖模样的老人,似乎发现了幽光的存在,那天艰难爬上了最高的山峰,冷得瑟瑟发抖,还是笑着开口,仰首作拱与幽光打招呼。”
  “那个人叫做夫子,来自大泽国。”
  “夫子?没有听说过。”青鸾摇了摇头,她疑惑地道:“大泽在千年前灭国了,如今在我们大楚没有听闻过这个夫子的传说。”
  “据说夫子从前在大泽国任官,后来被政敌赶走,与弟子流落在外,”玉台剑眉微皱,他居然也不记得其中详细,只得道:“他主张的礼义,即是尊重不被当时政权认可,后来连连在秦昭两国碰壁,心灰意冷后便西出关隘,带着弟子来到了极北雪原。”
  “幽光看见有人和自己说话便很高兴,居然整片降落到雪原之上,经常与夫子游戏,过了一段时日,一阵光和一个人,似乎成为了知己。”
  青鸾枕着他的轻轻诉说入睡,眼帘徐徐低垂,那徜徉在车厢中的幽光,似乎超脱了外在的框架,将青鸾拥入怀中,带她弥漫在天地各个角落。
  雪在更深的天空中落下,纷纷扬扬飘过漫天斑斓幽光,停在马车盖上,又随风卷落,把僵硬的马尸掩埋。
  呼啸的狂风吹来滚滚乌云,压在雪原之上,掩盖了一切光辉,包括幽光。
  这场雪不知要下多久。
  或许半天,也或许要下三个月。
  甚至一年。
  任何事物也无法抵挡天地间狂暴的风雪,每次暴风雪来临,幽光便会陷入沉睡,因为它依赖日月之光而上,它自身并无焕发光彩之能。
  黑暗混沌降临在这个世间。
  而幽光并不害怕,因为它与暴风雪皆是天地的一部分,就好似积雪是绵延雪山的一部分,千万年横亘于此,对应无常变幻,日夜更替的天,与天地之间的一切万事万物组成了自然。
  幽光只是迎来黑夜,沉沉睡了一觉。
  不知多少风雪的加冕,山脉间终于迎来了第一道桂光。
  云翳渐渐散去了,露出清澈幽远的夜空,其上繁星如洒成银河,浅浅游弋的幽光自月色与星光间散开,随风吹到了雪山上。
  雪山一处裸露的峭壁之上,有一处难以被积雪掩埋的山洞,其中有微弱火光。
  幽光欢喜地飘到洞口,钻了进去,却发现里面只剩下了孤独的一个老人。
  还有遍地冻僵,脸泛黑斑的尸体,那些尸体围坐在老人身边,即便是死去了,横七竖八地歪倒,仍是簇拥包围着他。
  老人盘坐在山洞最深处,正把堆积在山洞最深处的竹简,用干枯如柴的手指一块块掰开,丢进身前小火堆之中,延续微弱的火焰。
  老人古井不波的眼目,泛着倒影的微弱火光,仿佛是飘忽的鬼火。
  忽而他的老眼中出现了别的色彩。
  他徐徐看过来。
  幽光落入他眼中,幽光也进入了洞中,为山洞带来了斑斓色彩。
  “你来了。”
  老人沙哑地说着,把手中最后一片竹简丢尽火中。
  幽光不能言语,只得欢快跳跃,以示自己此刻重遇老人的心情。
  老人艰难地移动双腿坐姿,徐徐将散落白发拨到脑后,笨拙僵硬的动作间,竟然还发出了一丝丝骨肉摩挲之声,幽光看他如此辛苦,不由紧张地跳动,想着不要他乱动了。
  老人却丝毫不顾,只是缓慢地整理好妆容,将双手摆在膝上,继而双眼郑重其事地望向了幽光最盛处。
  幽光感受着目光,它意识到老人原来在等自己,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如此等待自己,等了不知多久。幽光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下意识想将自己最好的一切呈现给他,下意识绽放出更绚烂的色彩,将整个山洞照耀得如世外仙境。
  老人艰难地半弯背脊,似是耗尽自己生命般,徐徐拉起满是皱褶的嘴角,一字一句艰难道:
  “幽,不辞而别非礼也。”
  幽光还未意识到什么情况,它越发努力地绽放光彩,便将老人枯瘦的身影拉地更长。
  老人笑道:“幽,别了。”
  说罢,老人将从火中抽出两块竹简,一块丢进了后面的竹简堆中,一块丢在了弟子僵硬的尸体之上。
  火似乎能将一切焚毁。
  绚烂的光彩迷人,但燃烧的火光一样绮丽。
  火逐渐模糊了老人的轮廓,却仍能看到他闭目而笑,无声躺在火中。
  幽光斑斓盛放的光彩逐渐收敛,只剩下微薄的青色徜徉在洞口,那是它原本的色。
  它觉着很闷,什么想要发泄出去,却东突西撞,无法找到出口在何方。
  忽而它想到老人许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或许有朝一日,将竹简带回大泽,与国共享。
  它自以为这便是宣泄的出口,于是将弥漫天际的身躯收拢成一道长虹,不作多虑,便冲进了山洞,将竹简上焚烧的火焰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不知为何,火焰与幽光互相吞噬间,竟然发生了玄妙的变化。
  两者融为一体,绽放出了青蓝色的火焰。
  这道青炎卷起堆积竹简俯冲出山洞,融开山腰千堆雪,露出其中十余架横七竖八的马车,青炎瞬间大作,带着竹简窜入马车群中,用火焰将其一架架连接在一切,组成了一条青炎捧起的列车。
  着火的列车破开飘渺细雪,冲天而起,消失在了极北雪原的深空中。
  往大泽国而去了。
  然而,它不知道那一场大雪背后,便是所谓的千年灾变。
  当青烟承载的列车来到大泽国的天空之上,看到的唯有一片地狱般的废墟,看不到什么血肉横飞,而是大地万物翻腾崩裂后的掩埋,再也分不出彼此,皆是乱土棱石。
  这便是自然,它曾经也是其中一部分。
  如今它却变了,不再顺从所谓自然的法则,在云翳间燃烧火焰,放出光来。
  也照亮了废墟一角,在自然中挣扎反抗的生物,那是几个互相搀扶的人,艰难地拨开乱石,开辟出一条羊肠小道,来到了一处土丘之上。
  为首一个正艰难地在土丘上立起旗帜,上有血书大字一个,楚。
  原来在如此浩大的灾难面前,一个庞然傲立数千载的国家也难逃覆灭的命运。一切遗留下来的断壁残垣必须清除,那些幸存的人们才能得以新生。
  它终于发现,它永远也到达不了那个老人日夜留恋,想以此身振兴的大泽国。
  可是它依旧在寻找,或许天火轮车根本没有凡人所谓的放弃,又或许在它的光芒深处,始终存留着一个夫子所在的理想国度,在它遥远的前方指引着去路。
  天火轮车继续在夜空飞驰,消失在极深远处的黑暗之中。青鸾却没有在梦中醒来。
  因为下雨了。
  青鸾刹那间响起了自己不久前做的梦。
  梦中大雨滂沱,高耸城头上正有谁送别故人。
  这次她不再站在城头撑伞,而是站在泥泞的道路中,大雨如同倾盘,在泥泞中洗出一坑坑深浅不一的水洼。
  “啪啪……”
  脚踩在洼中,渐起浑浊水花,有人正在马车后用力推着,试图将马车推出坑洼。
  那人似乎感觉到有些吃力,高喝了一声,旁边马车边马上赶来了几个书生,淋得湿透了,却丝毫不顾地顶在车后。
  马在嘶鸣,人也在喊叫。
  一个落在队伍后的人正试图赶上车队,他双鬓斑白,湿透耷拉的黑发已经泛出银灰。
  在大泽国中,他被称为夫子,他曾经以兴国安邦,教化万民为自任。
  若果可以,他一生一世也不想离开故国,但是他在斗争中一败涂地,再也没办法在大泽国中生存下去。
  夫子往脸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以此惩罚自己不够坚定。
  然后他留恋地回首,又看了大泽国都一眼。
  城墙之上,将他赶离政治中心的人正在撑伞送别他。
  青鸾静静站在他身边,此刻随他目光望去,看见城墙上唯有一袭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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