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我在看看春天

　　秦戈没有时间去理会采红袖的伤春悲秋。
　　此刻的秦戈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床是木窗，木棱参差，纹路纵横，雕刻着精美的花朵和树枝图案。
　　秦戈的目光却并不在这些精美的窗花上。
　　他隐身一片窗帘后，他的目力所及，却是窗外一处街边的树荫里。
　　树荫很浓，湖风四溢。
　　如果不是有着特别的目力和特殊的敏感，谁也不会发现树荫深处此刻正站立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男人。
　　男人身长七尺，面色肃穆，一身深蓝长衫，被湖上吹过来的风吹起一丝一丝的涟漪。
　　虽然这个男子表面上去，跟许多在湖边赏花闲步的男子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在秦戈眼里，却还是发现了蹊跷，而且这个人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若即若离，若影相随。
　　一开始秦戈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在跟踪自己，但从早上去京兆尹衙门，到后来从京兆尹衙门回程，这个人始终都跟自己保持着目力所能及的距离。
　　而这个距离，也是秦戈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可以出现的距离。
　　前世特种兵出身的秦戈，虽然此时身手跟前世相比，早已今非昔比，但那种几乎与生俱来外加后世不断训练对危险的特殊敏感能力，还是让他意识到这个人跟周围的陌生人的不同之处，而且他绝对肯定，这个人是在行使着自己的某项特殊职能。
　　对，保护人的职能。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秦戈会心一笑，原本他还疑惑昨夜突然出现青云馆的陌生男子或许只是一个大胆狂徒，想来他这里骗情偏色的轻薄男子，但经过今天早上老鸨苏小莲被抓、自己在京兆尹衙门被问询等一系列离奇古怪的事情之后，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晋王杨广留下保护自己的人。
　　所以，她也才敢胆大包天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激怒王守仁，让他盛怒之下出手。
　　虽然当时情势其实也非常危险，因为万一自己判断失误，那可不仅仅是胸毁人伤的结局，很可能也是秦歌职业生涯的到头之日！
　　但他还是想犯险一试。
　　果然，就在王守仁的铁拳堪堪抵达他的脸颊的时候，他多年训练养成的职业敏感还是让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利器划过空气产生的咝咝破空之声！
　　暗器！
　　秦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当然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切都等不及他去细想和分析，王守仁已经负伤倒地，口吐鲜血，面如死灰。
　　在场之人都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秦戈却知道，那个暗中保护他的人已经在千钧一发之际替他出手，狠狠地教训了王守仁这条老狗。
　　而且力度刚刚好，既让王守仁绝对可以终身残疾，又不会因此惹上人命官司。
　　秦戈很满意。
　　想必那个黑衣人也很满意？
　　“小姐，你在看什么？”
　　小菊一直在房间里，她突然觉得之前忙碌到每日都不得停歇的日子，今天突然可以放松下来，反倒有点无所事事的无聊，她就坐在那里，给小姐烧水泡茶，结果看到小姐回房间后就一直站在窗前，痴痴地看着窗外。
　　“我在看看春天。”
　　秦戈头也没回，轻轻笑道。
　　“春天？”
　　丫鬟小菊读书不多，不太能够理解小姐的这种语法修辞以及对春风秋月的感慨情绪。
　　“嗯，你看湖风轻柔，柳丝妖娆，桃花朵朵，湖水之上，早春的鸭子已经迫不及待地下水一试湖水冷暖如何，一切多美啊，哎——”
　　秦戈说完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眼前的一切是美，可是，如此美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青云馆已经即将解散，他才刚刚认识的人们都将各做鸟兽散，分奔东西，各寻生活而去。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就连他的前身偶尔怨恨的狠心的父母都跟他没有关系，就算青云馆解散，他也无处可去。
　　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孤独，多么巨大的悲哀！
　　“小姐，可是又想起了柳公子了么？”
　　丫鬟小菊见小姐对春悲叹，以为小姐又为喊冤死去的柳公子伤心了呢，却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安慰之词。
　　“小菊，你怎么还不去收拾一下？”
　　秦戈终于从自己的神思中回神，他赫然发现自己的丫鬟小菊依然还在那里闲情逸致地烧水泡茶。
　　“小姐，我跟小姐一样，无地可去，我从小父母双亡，是苏妈妈将我从街上带回，在馆里做事，换口饭吃。”
　　小菊倒是并没有特别的悲伤，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或者曾经也见过吧，但她已经毫无印象了。
　　“那你日后可曾想好了？”
　　秦戈对小菊悲惨的身世也是深表同情，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跟小菊同病相怜啊。
　　“我没想过啊，反正我就跟着小姐，小姐去哪里，小菊就去哪里。”
　　小菊的确看不出对未来有多焦虑，她依旧慢条斯理的给火炉扇着扇子，烧水泡茶才是她眼下最关心的事情。
　　“也罢，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日后就跟着我吧。”
　　秦戈对小菊的淡定也有点佩服，他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很多事情，他都必须觉得可控才会安心。
　　“谢谢小姐，水已经烧好，我给你泡茶吧。”
　　小菊得到小姐肯定的答复之后，更加开心，在她心里，以后只要有小姐在身边，哪怕就是去流浪，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好啊，难得今日清闲，咱们二人一起喝喝茶也好。”
　　秦戈说完，回到茶几边，盘腿坐下。
　　“小姐，喝什么茶？”
　　小菊问。
　　“随便吧，咱们明天开始可能就要喝西北风了，现在还挑剔喝什么茶呵。”
　　秦戈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关于明天，他也没有把握。
　　“不会的了，小姐，凭小姐的美貌，分分钟找一个公子王孙就嫁了，从此永享荣华富贵，小菊呢，就跟在小姐身边照顾伺候好小姐，沾沾小姐的福气，就心满意足了。”
　　小菊说完，仿佛她刚刚描述的日子明天就会成为真实的一样。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敢情你是打算把你小姐卖了，自己混口饱饭吃吗？”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秦戈对小菊的认真玩笑也是气急而笑。
　　“跟你开玩笑的啦，小姐，来小菊敬小姐一杯！”
　　小菊自知失言，赶紧以茶代酒道歉。
　　“我就原谅你一次。”
　　秦戈也举起茶杯，笑道。
　　炉火还盛。
　　茶香满屋。
　　如此美好的春光，安详而静谧，秦戈想起前世的那个世界，纷纷扰扰，忙忙碌碌，一年到头奔忙，为了房子，为了票子，为了女人和孩子等等等，欲望裹挟下的世界，没有一个人可以在红尘中得到安宁。
　　可窗外的夜色却已经深浓了。
　　又是一天又要过去了。
　　而明天终将会来到，只是，等待他们的明天又会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