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在地狱吗?

　　还在向着这边奔跑的胡爱华和两个年青人，突然看见了一个东西飞了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孩子，那个有点儿黑的小伙子把人给甩过来了。此时来不及多想，穿着白色短袖体恤的男子看着飞过来的小人儿，猛的向前一扑，将孩子揽在了自己怀里，等到身体跌落到地上，又迅速带着孩子往回滚了四五圈，然后立即起身向安全处跑了过去。看来这个年轻人敢来救人，本身还是有一定资本的。
　　而另外一个年轻人见人已救到，迅速拉着胡爱华向后退去，此时大量的土石在离着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汹涌而过。他们知道，那个英勇的黑小子再也逃不出来了。
　　在远处一直看着的人们此时有些心痛，多么年轻的一条生命啊，就这么没了。而有几个有些胆小的女生已经痛哭了出来，由此带动周围的人们，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悲哀！
　　已经返回安全点的胡爱华和两个年轻人，傻傻的望着前面的那片一直在堆高的土堆，心里无比的绝望，只有他们才能深刻的意识到，救人，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此刻那个长的黑黑的小伙子，用自己的生命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是一个无可争议的勇士！！
　　“他还是一个孩子啊！……呜呜呜，都怪我这个老不死的。”胡爱华痛苦的自责到，刚才逃命的时候，有些年轻人见老人们跑得慢，都拉着他们向前冲，惊慌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小姑娘落下了，而那两个跟着胡爱华的年轻人，也没听清老人在喊些什么，还以为老人被吓着了，只是在胡乱的言语。就这样小宁宁因为腿疼，没跑出几米就坐到了地上，只能无助的看着人们的背影。跑到安全点的胡爱华扫视了一圈，没看见小丫头，头顿时炸了，喊了一声转身就向来路返回。那两个年轻人也懵了，原来自己的疏忽大意把老人的孙女给丢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追吧，两个人看着前方可爱的小宁宁，又看了一眼不断倾泻下来的土石，狠狠咬了咬牙，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决定，总不能让一个老人去冒险吧！
　　这样就发生了老人在前面跑，两个年轻人在后边紧追的场面，毕竟他们不像林迟一样从小锻炼体术，身体素质远远比不上林迟，眼睁睁看着黑小子超过他们，去救回宁宁。
　　已经重新回到奶奶怀抱的宁宁小公主，眼神呆呆的看着前方，可爱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哥哥！大哥哥……呜呜，大哥哥不见了，……呜呜呜”，可能小小的人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喃喃自语，肥嘟嘟的小嘴儿撅着，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刚刚受到惊吓的小宁宁瞬间哭天抹泪的，两只肉肉的小手毫无意识的抓着奶奶瘦削的肩膀。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大哥哥，自己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小丫头有些接受不了，如果不好好开导开导，可能对这个小姑娘的精神上会造成巨大的创伤！！
　　胡爱华回过神来，轻声地安慰着小宁宁，现在她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一手抱着小丫头，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心中五味杂陈。
　　“轰隆隆，咔嚓……”
　　早已在山顶酝酿已久的阴云终于发作了，突然一声惊雷响彻在天地之间，随即狂风大作，阵阵的哀嚎就像在送别一位年轻的英灵，天空也下起了漂泊大雨。
　　人们的行李随着大巴车被压在了土石堆下，这时他们也慌乱了起来，站在空旷的公路上，忍受着大雨的洗礼。有人掏出了手机来，不顾天上的雷电，拨打了报警电话，想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送出去。也有人盯着远方的公路，期望能有一辆车过来，为自己遮风挡雨。
　　…………………………
　　其他表过，再来看看林迟。
　　当林迟拎着小脚把宁宁扔出去后，瞬间就被向自己扑来的土石压趴下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老天爷爷哎！我命休矣！”
　　突然一个重击，只觉着一阵昏天暗地，受伤的脑袋唰的一下流出大量的血来，林迟在昏迷前，好像隐约看见了一个五彩色晶莹玉透的骨头，钻入了他的脑袋。
　　而更为玄奇的是，昏迷的林迟身上猛然绽放出炫丽的光芒，一瞬间他就消失在了土石方下。上边的土石也压了下来，填平了林迟消失后的空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啊！嘶……疼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处死寂的陌生空间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消失在土石方下的林迟强撑着无力的胳膊坐了起来，双手抱着脑袋轻轻的摇晃起来。他狠狠的咬住牙关，眉头皱得老高，紧紧的闭着双眼，正在承受非人的剧痛。
　　掺杂着鲜血的脸上，表情是那么的狰狞，此刻的林迟看起来就如同地狱里的恶魔，凶悍而又丑陋。
　　大概有半个小时，林迟头痛的症状才稍微减轻，大汗淋漓的蜷缩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双手抱着脑袋两侧，用额头死死的抵着地面，这样他能感觉轻松些。
　　“嗯？怪事啊？”林迟待头痛再次减小后用手摸了摸头顶，竟然没摸到伤口，或许应该说头上根本就没有伤口，可林迟明明记得有东西砸在了自己的头上，才使自己昏迷过去的。
　　林迟举起手来，看着双手上满是殷红的鲜血，不由一阵眼晕，“是啊！如果头没破，那这些血是从哪来的。”而且刚才的头痛并不只是头顶的伤痛，而是整个脑袋在痛，那是一种精神上的痛苦，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颤抖。
　　林迟将双手的鲜血在衣服上随意的擦着，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好像自己被土石方给掩埋了，那自己这是在哪？
　　“呃！咯.咯.咯.咯.咯……”林迟如遭雷击，身体轻轻的颤抖着，双手成爪，紧紧的抓着裤子，嘴微微张着，上槽牙急促的击打着下槽牙，发出咯咯的声响，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细腻的沙滩，远远的矗立着影影绰绰的高山，左边有一片翻着白浪的大海，形成一个大大的问号，绕过山峦，缓缓而来，其宽度更是不知凡几，右边是一处巨大的平原，一眼望不到边际。
　　如果这是一个我们所知道的正常世界还好，并未有什么害怕的，可是，这里竟然全是白色的，无论是山水还是大地，都是一片惨白，看着方圆数十里内都别无二色，也未见到有任何的植物。唯有远处的大海上，挂着一轮橘红色的太阳，如冬天的朝日，竟感觉不到一丝丝温暖。
　　最为恐怖的是，离着林迟最近的一座山，视线刚好能看清楚，那是一座由无数巨大的骨头堆积成的山，骨头，是的，惨白色的骨头！虽然剩下的山还不能看清楚，但并不妨碍林迟的猜想，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这时，从尾巴根上窜起了一股渗人的凉意，林迟猛的摇晃了下身体，紧紧的闭上眼睛，无奈的苦笑，“怪不得头上没有伤口，原来我还是死了啊！”
　　尽管救人时林迟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又有谁能够在面临真正的死亡时而不感到害怕呢！林迟今年才二十三岁啊，正值青春年少，他还没有交到女朋友，还没有结婚生子，还没有给爷爷养老送终，他就英年早逝了。
　　要说林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爷爷了。
　　二十一年前，林海翁去江南看望自己的老战友金云，从扬州回来时无意间在一个巷子口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于是走进了巷子，在一堆靠墙的杂物后边，翻出了尚在襁褓中的林迟。
　　林海翁看着孩子粉嫩嫩的小脸，心里一阵疼惜，不知哪个狠心的父母丢掉的，掏出手帕为婴儿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泪水，孩子哭的这么厉害，想看看是不是拉粑粑了。刚解开包裹在婴儿身上的小红褥子，就看到放在胸口上的东西，一张纸，一个玉佩，还有一叠蓝色老人头。
　　林海翁拿起那张纸，看到上边写着一行字，“勿寻一九九五年阴历六月初三迟”，“唉！罢了，看来对方也是有难言之隐啊，是想让好心人收养啊！”于是就收好了东西，给孩子去找吃的。刚才并没有看到婴儿尿尿拉粑粑，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孩子饿了。
　　林海翁觉着与孩子有缘，后来就把林迟带回了家里。因为那张纸上最后写着一个迟字，所以就取名林迟。
　　林海翁的大儿子刚好只有两个女儿，两口子也一直想要个儿子，不过正处在计划生育的年代，他们的想法也一直没成行，林海翁干脆就把林迟送给老大做儿子，不过没一段儿时间后，实在受不了儿媳妇喂猪似得放养孩子，只能把孩子要回来自己带，以后说啥也不把林迟往外送了，他娘的谁见过每天喂一个不到两岁的婴儿吃堪比砖头的萝卜疙瘩，生活再不好也不能亏了孩子啊。
　　在以后的日子里，林迟一直由爷爷带大。不知是不是基因强大的缘故，林迟从小就学习优异，而且在武术和医学方面也是青出于蓝。
　　林海翁的祖上是医武世家，他本人传承了家族的武术，而他大哥林海泉继承了医术，两人闲着没事时把自己一生所学和经验都教给了林迟，而令两位老人惊喜的是，林迟的天赋确实高，每每交给他的知识都能很快的领悟，以至于最后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教林迟的了。
　　老人含辛茹苦的拉扯着林迟，一晃十四年过去了，孩子也长大成人了，林迟当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一中。老人想着也是时候该告诉孩子他的身世了，于是取出保存多年的物品，向林迟详细说了事情的经过。
　　谁知林迟知道后反应太大了，老人也没预料到。
　　林迟小时候也有很多次问过爷爷，自己的爸爸妈妈呢，为什么没见过他们呢！老人的回答是，林迟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而村里的人都是一个家族的，畏惧于林海翁的威信，也没人敢告诉林迟真相。
　　一直是个乖乖宝宝的林迟突然叛逆了，没想到自己是被丢了的，自己是被爷爷捡回来的。深受打击的林迟从此就堕落了，上课睡觉，晚上跳墙去网吧，跟社会闲散人员打架喝酒，连老师都管不了了，看着林迟的成绩一天天下滑，也越来越失望。
　　后来有在学校上学的孩子将林迟的事迹传到了村子里，林海翁还是第一次动手打了林迟，老人没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竟然硬生生毁了一个好苗子，老人感到深深的后悔和自责。
　　林迟被爷爷教训了以后，虽然变乖了，但也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和班上的同学不合群，学习上也没有精神，每次看到村里人异样的眼神，总觉得他们在嘲笑自己，干脆放弃了学业跟随堂哥去大城市打工了。他想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六年过去了，林迟期间没回过一次家，只是给爷爷每年寄一笔钱，打打电话了解家里的情况。在外六年，看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妻离子散，他也想开了，林迟迫切的想回到家中救赎自己的错误，想到当初负气不管不顾的离家出走，想到三年前老人力排众议，花光了毕生积蓄，为自己建的四合院。林迟怎么也原谅不了自己，他想回家陪着爷爷，为老人养老送终，毕竟他是自己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
　　至于亲生父母的事，林迟不想去想了，如果有那一天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一定要质问他们，为什么要丢了自己。但他也不会刻意去寻找，因为他心里认定了，自己只有一个亲人。
　　………………………………
　　“唉！再也回不去了，爷爷，尺子对不起你，您老对我的恩情，我来世再报吧！”林迟叹了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低沉的说道。
　　猜想自己已经死亡的林迟现在也不害怕了，毕竟死过一次了，就算再死一次也能放得开了。
　　“咦？怎么这一块地方不一样啊？”林迟有些诧异，周围都是白漆漆的沙滩，怎么就自己脚下的这一块不一样。看着脚下有些像人形平面图的褐色地块，林迟用脚踢了踢，“嘿！还挺硬实！不会是土吧！”
　　“咦！还真是土啊！”林迟俯身用手抓了一把，低下头瞧了又瞧，点点头，肯定的说到。放下了手中的泥土，又在地上抓了一把白色的粉末，“那这又是什么？啊……咳咳咳！”
　　搓着手中比滑石粉还要细腻的粉末，林迟有些疑惑不解，将手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差点没被呛死，这些白色的粉末虽然细腻，但也很干燥啊，一不小心，竟然给吸进了鼻子，林迟没忍住，一下子咳嗽了起来。
　　林迟嘬了下嘴，聚了些唾液，将从鼻子进入口腔的白色粉末洗了一下，然后吐了出去。抬头有些严肃的望向远处的大骨山，他瞬间明白了，既然有骨头山，那这眼前的白色沙滩不会都是骨粉吧？
　　“哎呀呀！我去，恶心死了！”林迟觉着自己找到了真相，只是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本来就黑的脸看起来更黑了，“呕……”，想到自己将骨头化成的粉末吸进了嘴里，林迟就难掩胸口的恶心，弯着腰大吐特吐了起来。
　　过了好久，差不多将在火车上吃的午饭都吐出来后，林迟才慢慢恢复正常。是啊，把不知名的骨粉吸进了嘴，搁谁也受不了啊，这里面可能有人的，有动物的，吸了这些骨粉不就等于是吃了人，吃了不知名的动物吗，想起来都有些毛骨悚然。
　　林迟有些吃惊的站着，看了看远处的大山，和大平原，“这得死多少动物才能聚集这么多的大骨山以及骨粉平原啊！再说了，隔这么远都能看到骨山上那么大的骨头，要是站在骨山跟前看，那这一根骨头到底得有多么巨大啊！”
　　这些到底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林迟猜不出来。不过他想起了一句话，“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这是道家古籍《庄子.逍遥游》中的句子，鲲鹏一词，源自于此。大概也只有上古神兽鲲鹏的骨头才能与骨山媲美吧！
　　“咦？既然有了骨山，骨地，那这边的大海不会是骨海吧？”林迟深深的看了一眼骨山，突然想到，对啊，说不定真是。林迟又震惊了，这也太吓人了，这是一个全由骨头组成的世界吗？他摇了摇头，不寒而栗！
　　不过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林迟还是匆匆向不远处的大海跑了过去。可是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走过的白色沙滩上留下了一连串褐色的脚印，而且颜色越来越淡，一直向远方延伸，直至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