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影城

　　“啊凡，这里便是彩印中心，我们拍出来的片子，都要从这里做后期，冲片、印片、检定和药水调配，一部电影，除了底片，其他的我们自己都能做”说话的是邹闻怀的助理何惯昌。
　　到了影城，邹闻怀自然不可能陪着秦凡，但又有心结交一下他，于是便让助理陪着秦凡参观。
　　“邵大亨果然大手笔”秦凡道。
　　一路所见，摄影棚、印片厂、制片大楼、暗房、服装库、道具、生活区等，所有跟电影相关的东西，无所不包，无所不有，俨然一个电影王国。
　　何惯昌点点头道“有舍才有得，成功哪有侥幸。”
　　他比秦凡这种外行了解的更多。
　　邵一夫到香港发展，那是57年的事情了，之前他只是在南洋做院线发行的，香港这边由他三哥邵存人负责制片。
　　做院线的自然需要片源，没有优质的片源，院线做的越大，亏的越多。
　　那时候香港电影圈的老大是电懋（国泰的前身），老板是陆运套，一个豪门公子哥，还是非常有实力而且懂行的那种。
　　相反邵存人特别吝啬，香港当时最优秀的电影人都在电懋，制作的电影吊着的邵存人打，让他有点怀疑人生。
　　于是邵存人便去做房地产了，电影制作勉强没停，但一条腿已经是进了棺材。
　　邵存人能跑，电影公司很容易处理，片场也可以公开出租。
　　邵一夫就没办法了，他几乎全部的身家都是院线，加上他对电影的热爱不是邵存人可以比的。只能跑到香港成立自己的制片公司，和电懋硬肛。
　　在一百万便能买一栋洋楼的年代，邵一夫刚从新加坡来到香港，便用自己带来的500万现金和邵存人借他的200万建立如今的这座影城，可见他的决心。
　　邵氏影城便是邵一夫能和电懋相抗的根基，大片场制度的建立，不仅能极大的节省成本，还具有超长的稳定性。
　　“这里便是行政大楼了，老板的办公室就在上面，说起来可惜了，你若是来的早一点，说不定能见到他”何惯昌道。
　　邵一夫工作非常有规律，早上六点钟起床，八点到片场巡视，九点多回办公室办公，中午回家吃饭，然后继续工作，循环往复。
　　秦凡也感觉有点可惜，能见邵一夫一面，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好事。道“今天能见到怀叔、昌叔已是荣幸，哪还敢多求”
　　何惯昌笑道“就你会说话”又道“老板每天都在这里工作16个小时以上的，几乎全年无休，我和闻怀可不敢和他比”
　　五十几岁了，还这么拼命，秦凡心里也给他竖一根大拇指，道“我今天终于知道邵氏为什么能成为香港电影的霸主了”
　　何惯昌点点头“有努力，也有一点点运气”
　　秦凡道“主要还是做人还有做事吧”
　　何惯昌奇道“怎么说？”
　　秦凡想了想道“陆先生（陆运套），我们都知道，豪门公子哥来的嘛，拍电影不是为了赚钱，每拍一部电影都是精雕细琢，不在乎成本，做老板也比六叔（邵一夫）大气”
　　“六叔嘛？排电影就是为了赚钱，只要能赚钱怎么都可以，他的吝啬我们圈外人都知道，拼命控制成本”
　　邵一夫有多吝啬？有一天，影城食堂的厨师，因为有事请了一天假。但排电影的时候要用到馒头，于是剧务就申请了20块钱，到外面采购100个。
　　邵一夫看到这个申请，心里一算，自己食堂里1毛钱一个，在外面买2毛钱一个，成本高了一倍，于是果断拒绝了。
　　结果，道具没有，电影那是肯定拍不成了，但是整部电影的工作人员的工资照拿，邵一夫为了省这十块钱，赔了一万。
　　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久而久之，邵一夫吝啬，不仅圈内人，就是圈外人也多有耳闻。
　　何惯昌道“按你这么说，应该是陆先生比老板好很多呀？”
　　秦凡道“对员工来说是这样的，但对老板来说，能省一分的成本，就少一分的风险，而且，电影是拍给人看的，陆先生是拍自己的情怀，六叔是观众喜欢看什么就拍什么，所以我觉得六叔的赢面多点”
　　作为一个香港人，在这种没有什么娱乐的年代，邵氏和电懋的电影秦凡都没少看。
　　他发现一个有意思的规律，邵氏的电影，反应生活的方方面面，无所不包。
　　电懋的电影都很精彩，但是小资情调很浓，多是一些上层人士的生活。
　　邵一夫像是刘邦，活脱脱一个流氓，只要能赚钱，无所不为。
　　陆运套像是项羽，贵族做派多一点，比较理想化。
　　但一个电影公司能成功，秦凡说的是一方面，但又不是这么简单。何惯昌点点头，道“有点意思，啊凡很有想法，是准备拍电影吗”
　　秦凡点头道“有过这个想法，想做点投资，但是没有人脉，拍电影是个技术活，而且投资比较大，不能不谨慎。”
　　何惯昌赞同道“是呀，现在拍一部电影要几十万，赚钱快，赔钱也快，风险很大，老板也是从小做大的。”
　　秦凡闻言比较失望，何惯昌的能力不比邹闻怀差多少，又给邹闻怀衬了一辈子的绿叶，有能力的人怎么会没有野心呢？所以秦凡对他多少抱有一点期望。
　　何惯昌的回应他知道了，心里感觉自己想的简单了，有能力的人不是这么好招揽的。
　　何惯昌不知道秦凡在想什么，道“啊凡，你朋友也快出来了，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秦凡道“好，昌叔，我送你”
　　何惯昌笑道“不用，这里我比你熟，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秦凡便不在多言，目送何惯昌离开，心里想着进入电影圈的事情。
　　香港是个国际大都市，行业很多，能赚钱的更多，但比起做电影更容易，又更赚钱的可能也很多，但秦凡做不了，或者没想到。
　　如今见到邹闻怀、何惯昌等日后的影坛大鳄，与自己失之交臂，秦凡也不气馁。他们如今也只是一个打工仔而已，比自己多的只是在电影圈的经验，熟悉电影工作的人才无数，秦凡不信自己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