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血剑宗

　　【剑树】第三十六章《血剑宗》
　　夜色阴暗而又幽邃，尤其是在苍茫辽阔的山野，加之天际妖异的血月，此时阴冷的夜色仿若带着一丝猩红的狞意。
　　几只蝙蝠扑棱着飞过天空。
　　山脚的深林中，不知为何，偶然望见这一幕的洛寒忽然浑身一冷，颤动不止。
　　…………
　　紫苑山庄的血战结束了。
　　当一身乌黑鬼气缠身的吴炳提着浑身血污、昏迷不醒的上官翳从山庄走出时，众位协会弟子竟然违抗长老的命令，犹豫着不肯退回镇上。
　　他们第一次违抗命令。
　　吴炳施展出淬元境强者的身法，从山崖上飞跃而下，速度之快，像一只离弦坠落的箭矢。
　　众人看见吴姓大长老吴炳此时“须髯如戟、白发如雪”的面容，虽然不清楚血战中竟然发生了什么事，但感觉到吴炳威猛的气势，皆是一颤。
　　“洛寒，梁镜池，这两人应该还在这里吧？”将上官翳随意地丢下，吴炳瞥过林中的众位修者，淡然说道：“将这两人交给我，上官翳就放给你们。”
　　众位协会弟子忽的想到一件事：上官会长与这些吴姓长老的战斗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交战最后元力的波动已经非常微弱，但吴炳此时的气息仍旧如此稳固，甚至比起先前所见还有莫名的提升，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说……吴炳在这场血战中有所突破？
　　“你为何要抓回他们两人？”梁振翁与一干协会高层不由自主地蹙眉，面色阴翳道。
　　吴炳睨了梁振翁一眼，似是不想多讲一句废话，伸出干枯而惨白的手臂，一个隔着数步远的协会弟子突然被莫名吸至掌心，阴暗黑气将这个弟子缠袭。
　　这一动作来的实在是猝不及防，只是一个无法反应的瞬间，这个协会弟子便成了一只干尸，一命归阴。
　　“你！”梁振翁与一干高层皆怒不可遏，剩余的协会弟子亦愤怒，但众人都惊惧，故而，都不敢将自己的愤怒更明显地表现出来。
　　“只要将这两人交出来，你们都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否则，今夜便是无休止的屠戮。”
　　…………
　　紫苑山庄内。
　　经历过一场血腥的战斗，很多建筑被破坏，死尸污血随处可见，原本美丽宁静的山庄变得死寂而血腥，污浊无比。
　　但众位吴姓族人来不及打扫，他们皆跪拜在山庄后方的山地上——师尊皇甫邪亲自出镇迎接的人已经到来，将会居住在紫苑山庄里。
　　众人匍匐之时，没有看到那些人的面容，只感觉到一种难以置信、无法揣摩的气息。
　　那是强者才有的气息。
　　…………
　　“我跟你走。”山林中，洛寒走出众人的视野。
　　背负一柄幽黑巨剑，落在众人的眼中，诸多目光中的意蕴很复杂，也很难言。
　　陆蒙望着洛寒走出，没有言语。他的手中攥着洛寒离开前交给他的一只锦囊，脑中想着洛寒离开前交代的话：“阿蒙，在先前，我心中闪过一个很不好的预感，如果应验的话，包括小绘在内，庙中的伙伴们都有危险。我本该与你一同赶回去的，但情况有变……阿蒙，现在我不能回去了。但，天意无法推演与揣测，阿蒙，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你一人回去，如果你想要回去救他们，结果可能会变得更糟……阿蒙，决定权在于你，如果你一定要回去，就把这个锦囊带上，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处。”犹豫了片刻，陆蒙做出决定，飞快驶进深林，向镇上赶去。
　　“我也跟你走。”林间沉默的氛围中，梁镜池一语打破寂静。
　　众位协会弟子望着他，比起望着洛寒的神情还要复杂。
　　梁镜池是修者协会的一员。
　　“为什么？”众人诧异时，梁振翁走到梁镜池面前。
　　一袭素朴剑袍，一双麻鞋，腰间佩戴着一只羊脂玉佩，气质出尘。
　　梁镜池看着他，愣了片刻，想起这个人是他的爷爷，喃喃道：“很多事情都是没有为什么的。”
　　周围的协会弟子见到这一幕也怔了一下，忽然想到梁振翁是梁镜池被抛弃前族中的上辈，数年前梁镜池便以优秀的成绩已加入修者协会，抵消了众人对他将本命血脉凝炼成长枪的成见——非但是梁氏一族，便是整个东桑镇，抑或更加广阔的地域，梁镜池这一行为都是令人嫌弃甚至是厌恶的。但不管怎么说，梁镜池以他的实力得到了修者协会的认可。虽然，众人已经数年没有见过梁镜池凝结长枪作战了，但对梁镜池先前被家族抛弃的事情还是记忆犹新的。
　　只是，数年来不曾见到梁镜池、梁振翁两人搭过话，今日为何会出现这一幕？
　　“这样吗……”梁振翁混浊的眼中掠过一抹深沉的神色，那种意蕴好像是……悔恨？
　　“没有时间让你们耽搁了，跟我走！”吴炳面色氤氲，冷然道。
　　洛寒与梁镜池相视一眼，走向吴炳。
　　三人就要去往山顶，却听见背后传来梁振翁苍老的声音：“等一等。”
　　吴炳转身，冷然说道：“你要拦我？”
　　“少年已随岁月逝，年老却知少年心。”梁振翁凝结出一柄银色的长剑，一柄金属性本命剑，面无表情道：“试一试。”
　　一式“云山茫海”的浩荡剑法施展而出，霎时间草木摧折，遍地狼籍，只感觉雄浑剑意在林间震颤不息。
　　惊愕于聚元境巅峰强者的巍然剑意，众位协会弟子早已各自后退，但在场的洛寒和梁镜池却站在原处——吴炳已经走出两步，迎向梁振翁的这一招。
　　连一柄血脉剑都没有凝结，只有一股幽黑鬼气从身上呼啸而出，与梁振翁的这一剑轰然相撞。
　　滚滚元力沸腾、喷发如岩浆。
　　“隆隆”声响彻山林，无数枯叶随风飘落，气势之强，似能慑人心魄。
　　梁振翁口吐浊血，横飞数丈之远，直到砸在干枯的树干，方才止住趋势掉在地面，伤势惨重，本就苍老的面容更是惨白如纸。
　　“大长老！”众位协会弟子蜂拥而至。
　　“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吴炳睨了他一眼，淡然转身，运转身法，如猎豹般攀上山路。
　　洛寒与梁镜池相视一眼，跟在后面，去往山顶。
　　离开前，梁镜池分明在梁振翁身上滞留了一眼，但并非露出任何的感情，只是应了一句诗：
　　“人无少年枉此生，暮暮朝朝，几经飘摇，方悔少年狂傲。”
　　…………
　　紫苑山庄深处有一“青鸾殿”矗立在山巅位置，谈不上气势磅礴，倒也巍峨、恢宏；不像皇族宫殿那般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倒也别具一格、美轮美奂——这座殿宇是由当地珍稀的青晶石矿修建而成，晶莹剔透，华秀美丽。
　　殿内正开办一场宴席。
　　席上只有十人。
　　皇甫邪当然在其中，和一位头戴毡帽看不清面容的少年坐在首席。
　　之后的席位，有两位身穿血红剑袍的清瘦男子，有一位紫缎长衫的中年，有一位颧骨高耸、面如淡金的无臂老人、有一位体如山魈、面如重枣的巨汉。此外还有三位女子，皆貌美如仙女，其中一位身穿粉红剑袍，肤白如霜、脱俗清雅；另一位身穿半露酥胸的猩红襦裙，外披透明罗纱，体态玲珑，柔媚、腴美；最后那位，浑身衣装艳红如火，身材与容颜似已是极致，比起先前两位女子，美丽程度丝毫不弱，称得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这女子的衣着打扮并不暴露，竟有一种难言的……矜持？不，这种感觉并不是矜持，而是冷傲！
　　这女子是——初瑶。
　　初瑶到场时，头一次见到这位艳红女子展露出这样的面貌、或者说是气质，让皇甫邪不可察觉地微微皱眉，那眼中的神情是困惑、还是别的？竟然连皇甫邪自己都不清楚。
　　初瑶的席位在他旁边。
　　从初瑶到场后，没有与她说过任何话，也没有见到这女子与任何人说过任何话。
　　他与这女子在五年前因为一个任务来到东桑镇，镇上发生过很多诡异之事，幕后真凶便是他们二人。他们做着全然不同的事，但不可避免的，即便是以他们的实力，也有一些诸如蒸发剑潭之水这样的事情需要他们两人合力才能完成。
　　正常来看，他们已然认识五年总归应有一些交情才对，但有一件事或许只有吴家的这些修者才知道，初瑶与皇甫邪完全是两路人。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冷淡。
　　席上的氛围亦有些冷淡。
　　见此状，皇甫邪端起晶玉酒盏，敬过对座的毡帽少年，又与众人一起举杯示礼，一饮而尽。
　　此后，席间的氛围温热了许多，有很多人陆续向皇甫邪敬酒，推杯换盏间，谈论起一些与这个东桑镇有关的事情。
　　这些事情与他们的任务有关。
　　他们来自一个名叫血剑山的地方，跋涉千里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镇不可能没有目的。
　　血剑山，是血剑宗总坛的名字。
　　那么，毋庸置疑，这些人都是宗内的强者——除了那位不言一语、只独自品尝美酒美食仿若置身事外的毡帽少年。
　　但，不管如何，他们一起来到东桑镇，只是为了做一件事。
　　诸多准备工作已经结束，当他们抵达这里，这件事便要正式开始实行了。
　　几人斟酌方案、或者说是具体的计划时，不约而同地相觑一笑，望向漆黑的夜色、望向猩红的血月，唇角勾起的笑容的笑容幽邃而又诡异。。
　　天际的血月衍生出新的一轮。
　　三轮血月互成犄角，无数道妖异月光仿若从黑暗中诞生，倾泄而下，将整个东桑镇悉数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