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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思望着从容淡定的王平章，心中十分羞恼。
女人的心思便是这样奇怪，明明王平章什么都没做，她却觉得自己被戏耍了，而且从最开始的装模作样，到此时的波澜不惊，王平章在她心里的印象已经变得很恶劣。只可惜王少爷自诩人情练达，对女子却没什么研究。他认识的女人诸如寡言少语的宗主师父，永远杀意凛然的白衣阿蛮，再就是身边貌似无药可救的小侍女，几乎都称不上正常女子，所以他此时也没发现隐藏在顾家大小姐眼底的怒意。
更何况，眼下他要面对的是一个被狠狠嘲弄的李少侠。
青云四子云集风雨城，这在江湖上是一件很轰动的事情。青云榜的点评历来惜字如金，却又入木三分，评典狂为“修为不论，杀人术第一”，评李慕白为“心比天高，术法相通”，都得到世人的认可，可谓恰如其分。李慕白出身于江南兰亭山庄，此地算是四大宗门之下的第一档江湖门派，光是知天境界的客卿就有十一人，实力非常雄厚。拥有这种背景身份，也难怪李少侠心比天高，更养成了骄傲极致的性情。
这种人轻易不翻脸，一旦翻脸必然会睚眦必报。
顾清思以为他会不顾一切大打出手，然而李慕白只是冷笑道：“听闻六乘宗那位女子宗师不用兵器，一双玉手便能令世间修行者俯首。当年天下高手论武不周山，她左手春缠，右手流云，仅凭这两招就跻身宗师之位。我听家中长辈说过，那日不周山上，光是七玄机中就有四人向她发起挑战，然而无人能破春缠之防，无人能挡流云之势，此等风采卓绝，可谓百年难得一见。”
王平章和良言在六乘宗内生活了十年，经常能见到宗主师父，对她的事情也很了解，所以没什么惊讶表情。
顾清思听得有些怔了，十五年前不周山论武可谓是江湖中最引人注目的盛会，因为这次论武排定江湖中高手的座次，五宗师，七玄机，九鼎道，十二山河，这三十三人从此不再能用境界来衡量。武夫六境以通幽最次，以知天为首，然而这三十三人已经超脱知天境的限制，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轻易碾压一个小宗门。至于他们的境界究竟达到什么层次，那就不是寻常武夫所能想象的。顾清思的脑海中浮现那般一个场景，江湖高人齐聚，一位女子衣袂飘飘，仅凭一双手就揍得须眉男子抱头鼠窜，从而登上宗师之位。
这是何等波澜壮阔的场景？那位女子宗师又是怎样的傲人风姿？
这才是江湖儿女最向往的境界啊。
顾清思若非是向往那位女子宗师的故事，又怎会从数千里外的江东跑到西南来？
一念及此，她看着王平章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怒意，反倒生出些许亲近。如果这人真的是那位女子宗师的徒弟，顾家大小姐不介意释放善意，甚至付出一些代价，只要他能将自己带到那位宗师的面前。
女人心果然海底针，只不过王平章并未注意她的心思，而是静静等着李慕白接下来的话。
“我的消息不会有误，你在六乘宗待了十年，即便没有师徒名分，也必然得到那位女子宗师的真传。兰亭山庄比不过六乘宗，但也不会差得太远，我师父也很期待能和那位宗师交手。师父事，弟子服其劳，既然能遇上她的徒弟，我想我们可以替彼此的师父较量一下，顺便让我领教春缠和流云的玄妙，假如你已经学会的话。”李慕白淡淡地说着，并不掩饰脸上的蔑视。
王平章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要求，这些江湖少侠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套路，一点也不新鲜。
他转头望着良言道：“打不打？”
良言眯着眼睛算了一下，低声道：“打得过？”
王平章斜了一眼李慕白，认真地道：“可以。”
良言笑眯眯地说道：“那就打，不过要加赌注，不能白打，否则不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卖艺多赚点银子。”
王平章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明天就让房端午送一万两银子过来，让你以后整天数钱数到哭。
顾清思吞着口水，毫无往日的温婉形象，她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眼前这家伙不是宗师的徒弟吧？哪有半点宗师弟子的气度和胸襟啊？分明只是一个爱打小算盘且尖酸刻薄的市井无赖嘛！
没看见李少侠的脸都气白了？这下可真是人如其名咯。
王平章依旧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很嫌弃地说道：“打架可以，不过得有赌注。”
李慕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过。
他是兰亭山庄之主最疼爱的幼子，从小就锦衣玉食，百般骄纵。自从显露出修行的天赋后，山庄里那些客卿倾囊相授，各种天才地宝随意取用，境界提升飞速。旁人从一介武夫迈入通幽境至少需要两年，于他来说不过是半个月的事情，再往后一路破境，三月入坐照，半年过入神，三载可观星，只不过在观星境停留许久，也就是最近大半年有破境地玄的迹象，所以他才敢来风雨城试试自己的尽量。游历江湖数年，身边永远有客卿暗中保护，寻常武夫只要听到兰亭山庄的名号，谁敢对他不敬？至于那些莺莺燕燕，一听李慕白三字，多半是笑颜如花扫榻相候。然而今天在这浣纱楼中，顾清思暂不去计较，毕竟这女人的地位很特殊，可王平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
他下定决心，不管六乘宗会是什么反应，一定要在风雨城内弄死这个可恶的家伙。
望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王平章对良言说道：“这位李少侠很愤怒，咱们是不是过分了点？”
良言揉揉鼻子道：“那我给他道个歉？”
王平章摇头道：“算了，我们又没说假话。”
顾清思无奈地叹口气，这对主仆嘴上可真是一点也不饶人。
李慕白语调冰冷地道：“赌注？你想赌什么？”
王平章和良言眼神交汇，淡淡一笑道：“谁输了，谁就剃光头发去西城天桥卖艺三天。”
“噗”，顾清思那个胆大的丫鬟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好在她及时扭头，倒也没溅到小姐身上。
李慕白也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分明就是个无名小卒，肯定是不敢和自己交手，所以才想出这么阴损的办法来吓退自己。想想也是，他李慕白是什么身份？青云四子之一，青云榜上排名十四！眼前这家伙又有什么名气？难怪会想出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赌注。
他当然不信自己会输，所以冷笑道：“如果我输了，我就按你说的做。如果你输了，我不要你去卖艺。”
王平章微微皱眉道：“你想要什么？”
李慕白的眼神瞟向良言，怪异地笑道：“如果你输了，就将这个小侍女送给我。”
“李慕白！你难道就一点也不顾及你们兰亭山庄的名声？简直无耻！”顾清思怒斥，罕见地动了真怒。
她有点不太确定王平章是否会答应，因为这男人自己根本看不透，谁知道他是否真的在乎那个小侍女？偏偏顾家大小姐外冷内热，最是看不得这种欺凌弱小女子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她便看见王平章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连声音都仿佛染了寒霜。
“你是不是傻？天桥卖艺你会吗？逗你一下你还当真。你不是要较量？我看现在就打吧，至于赌注也不必了，咱们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王平章这句话掷地有声，杀气勃发，令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