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雪人

　　一个雪人奇怪吗？
　　不奇怪。
　　如果你不畏惧冬日雪后的严寒，出门去看一看，总会见到些顽童堆起来的一个或更多个雪人，甚至还会用心装扮一番。
　　一个跪着的雪人奇怪吗？
　　不奇怪。
　　因为顽童总归是顽童，总有一些不一样的、稀奇古怪的想法。
　　一个逼真的雪人奇怪吗？
　　不奇怪。
　　因为这个世界上是不乏艺术家的，即使是一个顽童，也不要轻视他的创造力。
　　一个在繁华市镇上的雪人奇怪吗？
　　不奇怪。
　　因为顽童是不会考虑那么多的，他们希望有更多的人来欣赏自己的杰作，分享他们的喜悦。
　　一个跪在繁华市镇上非常逼真的雪人奇怪吗？
　　不奇怪。
　　真的不奇怪？
　　是的，不奇怪。……哦，有多逼真？
　　非常逼真，跟真人一般。
　　哦，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这个雪人出现在秋季呢？
　　秋季？
　　是的，就是秋季，中秋刚过，暑气尚未散透的秋季。
　　这个时候大概只有极北冰原或者雪山之巅会有雪，能堆起雪人的雪。
　　是的，但是那里没有市镇，繁华的市镇。
　　所以这个繁华的市镇只是位于北方的一个市镇，它离极北冰原很远，也不在雪山，这里的天气还有些热。
　　如果说它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在它主街道的正中央有一个雪人，跪着的雪人，非常逼真的雪人。
　　所以这个雪人很奇怪，非常奇怪。
　　所以有很多人围着这个雪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有纯粹看热闹的，也有试图考证些什么的。
　　还有拿出香炉跪拜的，毕竟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地方，一个雪人，实在太不同寻常了。也有诅咒的，认为这是有人造孽所受到的惩罚，因为岳武穆墓前的秦桧也是跪着的。
　　甚至还有喊冤的，尽管不知道是他自己冤还是这个雪人冤，反正不该下雪的时候下雪了，虽然不是六月飞雪，但是戏班的唱词给了世人这个认知。
　　李念青他们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热闹场面。
　　李念青不是一个好热闹的人，妙音仙子更不会是。在这一点上小琴姑娘倒一点也不像自家姑娘，不过即使像也没用，因为路已经被堵住了，不得不说雪人的位置实在是好极了，好的你根本无法忽视它。
　　李念青和妙音仙子下车的时候，小琴姑娘已经颇为兴奋地朝人群挤去，拥挤的人群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完全无法满足小姑娘的好奇心。
　　也不知道是人群的谦让，还是小琴姑娘的本事，当李念青和妙音仙子靠近人群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小姑娘的踪影了，入眼处都是人，丝毫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姑娘，姑娘，雪人，姑娘，一个雪人。”正当李念青和妙音仙子站在人群外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只见小琴姑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边挤边喊，完全顾不上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和女儿家的矜持。
　　“当心点，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妙音仙子见状不由开口责备道，一边责备一边抽出袖子里的香帕。
　　“雪人，姑娘，一个雪人。”小琴姑娘一把接过香帕，来不及道谢就急急开口说道。
　　“雪人？”妙音仙子终于注意到了小琴姑娘话中的内容，不由得疑问道。
　　“是的，一个很大的雪人，姑娘，像极了，就那样跪在那里。”小琴姑娘边说边用双手比划着，手中香帕挥舞，都忘记了那是给她擦汗用的，很是激动。
　　妙音仙子闻言越发疑惑，忍不住回头朝李念青看去，只见对方也正面带疑惑。
　　李念青确实觉得疑惑，他当然听清了小琴姑娘的话，但是他不得不感到疑惑。
　　雪人，李念青见过，而且在冬天兴致高昂的时候还会亲自动手堆上一堆，但是他回头看看四周的环境，没有一丝雪迹，连雨水都不曾有；再感受一下此刻的天气，如果不是坐车的话，他相信自己此刻一定需要洗一个澡去祛除身上的汗渍。
　　感觉到有熟悉的目光望来，李念青回头看去，看到的正是妙音仙子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美丽中带着疑惑不解，越发的吸引人。
　　“雪人？”妙音仙子开口问道。
　　“是的，雪人。”李念青回道。
　　“是雪人。”小琴姑娘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
　　“真是奇怪。”妙音仙子说道，尽管她也见过很多奇怪的事情，而且听过更多奇怪的事情，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雪人很奇怪。
　　“确实奇怪，如果不是小琴姑娘说，我绝不会相信。”李念青赞同道，尽管他也听说过很多奇怪的事情，他的书房里就放了很多记载稀奇古怪事情的书，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雪人一定能在上面占一个位置。
　　“但她不会撒谎。”妙音仙子说。
　　“是的。”李念青看了一眼小琴姑娘，赞同道：“所以我相信这里真的有一个雪人，尽管很奇怪。”
　　听到李念青的话，小琴姑娘那正慢慢消散的兴奋劲儿又起来了，颇为难得地朝李念青露出了她那一口好看的白牙，像是赞扬对方还算识相，没有去怀疑她的话。
　　“啊，里面有东西……人……人，里面有人。”
　　正在李念青和妙音仙子疑惑的时候，一阵秋风拂过，人群中突然想起一声惊呼，紧跟着是更多的惊呼。
　　“……人，啊，真的有人……”
　　“怎么会有人？有鬼啊……”
　　……
　　“杀人了……杀人了……”
　　各种惊呼此起彼伏，但是“杀人了”的呼喊声一起，人群立马一哄而散，除了少部分人之外，都是有多远跑多远。
　　世人是喜欢看热闹的，但是一旦跟人命扯上关系则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们喜欢热闹，却绝不会喜欢粘上人命官司。
　　即使江湖人也不例外，但是江湖人的胆量更大一些，更重要的是跟自己无关给了他们看热闹的底气，不至于像那些平常人一般一哄而散。
　　倘若是他们自己出手杀的人，恐怕也会有多快跑多快，不是每个江湖人都能够有胆量担下自己所做的事情，一般有胆量担下的都是在江湖上闯出了字号的，所以向来江湖人很多，但是叫得上的字号绝对是少数。
　　所以现在还有一些人没有动，大部分都是江湖人，从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和身上的气质就可以辨别出来。当然也不乏少数胆子特别大或者好奇心格外重的普通人。
　　但是这些人已经挡不住李念青他们的视线了。
　　是的，李念青没有随着人群散开，妙音仙子也没有，小琴姑娘也不曾，尽管她已经见识过了。
　　或许是好奇，李念青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奇怪的雪人，他不知道妙音仙子的想法，但是想来也是很好奇的。
　　现在李念青看到了那个雪人，小琴姑娘口中的雪人，那个奇怪的雪人，妙音仙子也看到了。
　　不，现在已经不是雪人了，应该叫冰人才对。
　　它的外表欺骗了所有人，大家都以为它是一个雪人。
　　但是当秋风拂过，吹散上面的一层积雪，一切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冰人，没错，就是冰人。
　　一个跪着的冰人。
　　一个很逼真的冰人。
　　冰人里面真的有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
　　一个本来藏在积雪下的人，当秋风拂过，一切都显现出来了。
　　冰人是跪着的姿势，里面的人也是跪着的。冰人很逼真，不知道是冰人的功劳，还是里面的人的作用。
　　“里面真的有一个人。”小琴姑娘惊呼道。
　　妙音仙子没有出声，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而且已经认出了冰里的人是谁。
　　李念青更是没有出声，因为他也已经看到了，更是认出了冰里的人是谁。
　　李念青突然觉得全身发冷，他不知道有没有那冰人冷，但是他觉得很冷，冷到了骨子里。
　　没有听到回应，小琴姑娘也不以为意，但是当她回头看到自家姑娘的表情的时候，再看看李念青，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想到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个冰人的关系，于是她走近几步，想仔细看一下。
　　“啊，是他，那把拦路的刀。”小琴姑娘突然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