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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声，慕翎璇一掌拍在这桌面之上，这书房之中立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她慢慢握拳，骨骼滑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江陵城中孟以雪之乱，她是盛怒以极，现在是消失了四年的简于霆又失踪。
跪在书桌前的是羽清堂的众高位，最前面的是堂主云卿，她亦是低头不敢言，良久，才敢言道：“门主息怒，属下无用。还请门主责罚。”
“责罚？动不动就要责罚，那堂堂蝶舞门，只要一个商明堂就够了！”她又扫了一眼各地分舵传上来的消息，简于霆三个字之下，均只是一个无字。
云卿如芒在背，低头看着地上的大理石地砖，努力止住自己颤抖的肩膀，好在门主这一句话，终是松了半分心下来，眼下还是不会把羽清堂上下交给商明堂依门规惩处。“简于霆曾任羽清堂副堂主，知晓门内各处明线暗线，若要依门内抓捕于他，实在是……”
“实在是难于登天么？”慕翎璇冷言反问道，她虽知这是事实，但还是坐在主位上气得隐隐发抖。“下去。”她压下怒火，遣散面前众人。悠悠沉水香线，弥散在这书房之中，慕翎璇长吁了一口气，靠在这太师椅上。只稍片刻，门外有人禀报道：“门主，战宗阅求见。”
“进来。”
门外，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一架轮椅跨过门槛，随后俯身退出。战宗阅一身深色长袍，坐在轮椅上，朝书桌推行过来，道：“门主，云柔来报，徵静堂诸事交接完毕，钟离南已在江陵城上任。”
“嗯。”她伸手按上右前方的一只精致点金花钿雕花漆盒，机括声音清楚细腻，漆盒弹出一只小抽屉，她从里头拿出一枚银制蝴蝶，撵在两根细长的手指间。
战宗阅有些惊讶，只道：“暗使令？门主是要动明家？”
“你跟你妹妹一样，就是喜欢猜度人心。”她看着指尖的一点银亮，盘算心里的事，而这战氏兄妹越来越不安了。眼神移到了战宗阅身上，他拱手认错。
“宗阅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猜度人心是为了让自己活着，要是猜过了头，反倒招致杀身之祸。得不偿失这种事，不是你该做的。”指尖转动着那枚银质蝴蝶，“孟师叔的灵柩若到了，好好安排，蝶葬之事，万不能马虎。”
“是。”战宗阅听到她语气里的谦恭之色，仿佛孟以雪是为了一门荣辱牺牲。他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眼中那个接触最少的最有灵气的小师妹，如今高高在上，而她谋算的事，自己再也不知一分一毫。他眼睛落到她手上的银蝴蝶，那是暗使令，暗使才是蝶舞门真正实力所在。门中原有六明使六暗使，而慕翎璇即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改成了四明使八暗使，她一人手中的权力，更深不可测。“明家不日即到，如何处置，还请门主示下。”
“你去浔阳楼安排一下，林清风也该到了。全江湖不是很想看看，林清风能不能拿回这武林三公子之首的位置么？那就让他们看看。”她把那枚蝴蝶握到手里，一阵冰凉从手心里传来，而这胭脂浅画的脸颊之上却是得意的笑意。
“林清风也扯进来了？门主，门内与千霞庄素无交情，如此一来，明林二家，须有差别么？”宫寂堂管辖的是门内门外仪礼之事，战宗阅身为宫寂堂堂主，知向来与千霞庄没有什么来往，也不知把林清风放在什么位置才好。
“一直没有，那从今往后，便有了。你如何待明诚，便如何待林清风。”她素手一抬，玉指轻推，合上那只漆盒的小抽屉，而手里那枚银蝴蝶便压在这金银笺上。
战宗阅在犹豫要不要告退，正恰慕翎璇的贴身侍婢抱琴携箫二人进来道：“门主吩咐要寻出来的剑，找出来了。”二人桌前俯身行礼。
“可正是在埋金楼里一通好找。”携箫手里捧着剑匣上前来，打开了匣盖，抱琴取将出来，奉到了慕翎璇的手里。
战宗阅看着抱琴手里的剑，一时脱口道：“䶮光？门主是想启用这神兵？䶮光是先门主年轻时的佩剑，如今门主得配在侧，可喜可贺。”
慕翎璇一把抽剑出鞘，剑身上刻着两个篆体字：䶮光。“我要用它早用了，何须等到今日？”她举剑在手，挽了一个剑花，剑身一颤，龙吟微微。
“门主是觉得䶮光太重了些，才一直用蚩纹玉柄软剑。”抱琴含笑道，“今日寻出来，门主是要赏人吧。”
“赏人？不知门中谁有这荣幸呢。”携箫和声道，含笑相视一眼。
战宗阅有些不解，门内能担此剑，只有韩寂阳了，赏了这把剑的寓意也不言而喻了。“韩明使已有含光剑在手，再赏䶮光的话……”
“不是赏，是送人。”慕翎璇取了丝巾缓缓擦拭剑身。
“明诚用的是横刀。”战宗阅道，“林清风？门主，如果与千霞庄走得太近，只怕开罪了明家，往后在这江南武林，岂不是更加掣肘？”
慕翎璇把玩手里的䶮光，心情不错，亦没有为战宗阅这句话生怒，只道：“江南还没到明家一手遮天的地步，开罪这两个字，轮不上。”她送剑还鞘，“拿去换个合适的剑匣，你送于林清风。”
“是。”战宗阅称是，携箫收起了剑，把剑匣放到了他腿上。他伸手按在剑匣之上，心里却满不是滋味，唤进门外劲装侍者，将自己连同轮椅抬了出去。
“战堂主，可是还不死心呢。”携箫揶揄了一句，却挨了抱琴一遭白眼。
慕翎璇只低头翻看手里的册扎折页，对携箫这一句话充耳不闻。“金家镖局近来是越来越不安分了。”她将手里的折页往桌上一摊，无奈道，“又是一个刺头，金家！”
明诚因为昨夜一事，心绪难安，一直站在船头吹着江风。
“堂弟有心事？”明悟走上前来，自明诚回来一言不发，便也猜得上几分，“怎么，没见到慕翎璇？”
明诚看也不看他，酸道：“要是慕翎璇，倒也罢了。偏偏从船上下来的是，林清风。”
“林清风？过了气的三公子，怎么会在蝶舞门的船上？”明悟有两分的好笑，这的确是一件非常耐人寻味的事，“慕翎璇是聪明人，也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着林家搅和。堂弟无需担忧，她知道该怎么选。”
他冷哼道：“到了浔阳正式提亲，我不信她能不答应！”他伸手往栏杆用力一拍，“林紹远死了，林清风么？呵呵，今非昔比了！她要是有意，那就让林家垮得彻底些！”
明悟噗嗤一笑，道：“你到底还是恨他，当初林紹远权倾江南，他才是武林三公子之首，你却还要屈居第二。其实全江湖的人都知道，论家世武功计谋样貌，你何处不胜他？”
“胜了又如何，他还是有林家在身后！林紹远死了，剑神离轻子还在世！虽是在天山，但总让人忌惮三分！”明诚咬牙切齿道，这一口气憋在心里太久，似乎到了前几日，在CD渡头看着林清风无奈窘迫，才有出气的痛快。
“剑神远在大漠，鞭长莫及。连林紹远死，都没有回来，你也不必担心。”明悟安抚道，“听说连秦老太君拒绝了林夫人的提亲，放心，江南会是明家的。”
“借你吉言。”明诚伸了个懒腰，前面已经可以望到浔阳渡了，来往船只渐多起来，看着这河道愈来愈窄，远处庐山黛色也隐隐出现，他眼中狠厉之色一现，对蝶舞门，对慕翎璇，志在必得。“慕翎璇，你迟早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