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处墓穴

　　死亡者永眠于墓中，生存者又注定要死亡。
　　活人怀着忐忑踏遍万千枯骨，不觉心中有些抑郁。
　　黎渊与唐陌离休息片刻，便顺着那几只异鬼慌忙逃离时不加掩饰的脚印，向着墓园深处追寻过来，途径那墓碑上越来越大的数字，以及那仍不见尽头的墓园，越发觉得死亡不过寻常，埋于此处者已然数不尽，何论那随着落叶腐烂于自然、化作肥料的无人在意之人。
　　“咦？”黎渊突然停下脚步，面露疑惑，身后的唐陌离看向地面，顿觉不妙。
　　面前犹不见鬼影，而地面上的脚印竟然自此也无后续。
　　“这些家伙没有翅膀，可不会凭空消失。你我分头去周围探查一番，我有发现便会叫你，你有任何蛛丝马迹也告之于我。”黎渊冷静说道，随后向右边走去，又示意唐陌离去左边。
　　“好！”唐陌离点头答道，后向左而行。
　　风声呜咽，午夜已然过半，黎明之前，月光即将退场。
　　黎渊向右寻找数百米，除了发现这周围每个墓碑的形状不同，便毫无所获。
　　正待黎渊准备回归原点，再作思考时，一道凄惨的尖叫声，制住了他回归的步伐。
　　黎渊站定身子，只觉那带有长音的尖叫声不似人类，且觉十分痛苦。黎渊屏息凝气，想判断其出处。
　　忽闻其声再响，犹有回音，凄惨亦然。
　　黎渊急忙蹲下身子，将耳朵俯向地面，声音略微清晰。
　　接着他又轻轻敲了敲地面，地下仿佛中空，尖锐的声音回绕在其中，透过蓬松的土壤传到地上来。
　　这地下，别有洞天。
　　“这声音好像是那些异鬼发出的。”唐陌离也听到了这几声惨然叫声，急忙赶过来看看是否黎渊这边有危险。但他见少年无恙，仿佛在聆听什么。等待片刻，见黎渊脸色渐定，便说出了自己对声音的判断。
　　“你确定么？”黎渊站起身来，问道。
　　唐陌离摊了摊手，道，“我先前打断它们手爪的时候，它们也是这么叫的。”
　　黎渊无语，随即皱眉，先前那帮异鬼的手爪皆被唐陌离掰断，那么在地下受折磨的若非其他异鬼，那么便是守夜人所化的那只似乎留有人性的异鬼了。
　　不容多想，黎渊回到方才脚印消失之处，查看四周，对唐陌离说道，“既然这四周没有可下去的通道，而事实证明有下去的可能，那么定然有开下面通道的机关。它们下去不久，机关之上定然留有新鲜的痕迹，我们四处找找！”
　　闻言，唐陌离便径直往左边一块墓碑走去，对着黎渊疑惑地道，“你说的是这个么？”
　　黎渊一愣，随即快速走到唐陌离所指墓碑之处，只见碑牌上刻着“九九八十一”的数字，碑牌之前，放置着一个由黑色石质做成的香炉，香炉周围洋洋洒洒的淌着几摊仍未凝固的猩红色血液。
　　黎渊用周围枯叶将香炉外层那些散发出怪味的血液刮掉，双手握住那黑色香炉，用力一转。
　　轰隆！
　　只见墓碑附近一处土壤凹陷，显露出一道被黑暗布满的入口。入口之处，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石阶，通往着那无限的黑暗。
　　黎渊打量了入口一番，瞧见了那阶台上残留的鲜血，便不作犹豫，率先向下进入那隐秘着未知的暗影中。而唐陌离见黎渊进入，也紧跟其后进入。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香炉与石阶上的鲜血虽安然仍保持着液状，而方才被黎渊用来刮走猩血的枯叶，正发出着“滋滋”的声响，被腐蚀成虚无。
　　......
　　黑暗仿佛无穷无尽，石阶也仿佛永无尽头，黎渊感觉他在绕圈，他先是下阶梯，后又上阶梯，随后绕着一道圆形轨道走了许多圈，最后进入一道岔口，方才见到一丝光亮，便急切朝着光亮走过。
　　“我怎么感觉我们走了半天其实又走回了原点。”唐陌离有些烦躁。
　　任何人在黑暗中一直无目的的行走，都不会有太好的心情。
　　“你的感觉没错，这墓穴有两层。我计算着方向和步伐，我们头顶就是我们下来时的地面。只不过我们刚才走的那么多路，不过是在这墓穴的第一层胡乱转悠，只有进入那道岔口，方才来到这墓穴的真正入口，也就是第二层。看来设计这墓穴的人，非常喜欢与人开玩笑。”黎渊声音有点低沉，忽然感觉左肩上的伤口奇痒无比，想来是包扎着的伤口在自动愈合，便忍着没有在意。
　　“那我们小心点，书中说古往墓穴机关陷阱极多，且十分险恶。”唐陌离收起烦躁的心思，冷静说道。
　　暗黄色的光亮渐近，而待他们走出了黑暗的那一刻，还未为此松一口气，便看到方才在地面之上所闻惨声的源头。
　　一个血红色的身影倒在光亮所指的过道上，鲜血汩汩地从其身上流出，十根本该犀利的手爪已然全部被一一从手掌上脱离开来，随意散落在其身周围。血红色的眼瞳有些干枯，透露着虚弱。它就那么半身靠着墙壁，眼瞳无神的望着刚进光亮中的黎渊与唐陌离。
　　黎渊疾步上前，想察看一下这位曾放自己一条生路之人的伤势，可还未待黎渊走近，却见它将其虚弱无比的手掌轻抬，眼眸轻指上方，好像在示意他不要过来。
　　黎渊停下，感到一阵呼吸的气息自前上方传来，心中顿觉不妙，身形急退，猛然望向上方。
　　只见五只异鬼正用脚掌上的尖勾倒挂于上方墙壁，似乎十分震惊为何少年能找到此处，一双双怨毒的眼睛愤怒地看着底下的少年，见少年身形急退，便降下身子急速俯冲，挥舞着折断的爪子，张开腐烂的嘴唇，露出狰狞细长的獠牙，咬向这被惊扰的猎物。
　　然而，未待其身形接近黎渊，那事先便说要小心的唐陌离便早已预备，冲向半空，一股强力的拳风迎着领头鬼的脑袋打去。
　　领头鬼见势不妙，隐有畏惧，在半空中身子极力扭动，但它也只是更改了少年击打的位置。
　　“砰！”
　　唐陌离看着那领头鬼扭动的身形，心中反觉正好，随之便出拳击向领头鬼的腰间，发出一声巨响，顺带将其身后的几个俯冲下来的声音带动着击向上前方。
　　“轰隆”的倒地声回荡在这过道之中，那领头鬼没有皮肤包裹的血肉瞬间炸裂开来，流出猩红色的液体。
　　另外四个异鬼急忙爬起身，惊恐地扶着那捂着腰间的领头鬼向过道远处跑去。
　　它们心中头一次觉得委屈，哪有猎物闯入猎人家施暴的道理？
　　那五只异鬼逃走后，黎渊看到那守夜人化作的异鬼也极欲拖着残缺的身体爬走，想必是方才那些异鬼见其临阵脱逃，施以虐待，后见有人来到，便欲拿它作饵，断其手指，废其身体，不准其移动。如今见得威胁者已走，它也向过道远处爬去。
　　那里面难道有什么疗药，使得这些受伤的异鬼如此趋之若鹜？黎渊暗想。可看见它爬动着越发缓慢虚弱的样子，恐怕它爬不远，便会失血死亡。
　　一股愧疚感从黎渊心中油然升起。若不是它在那时不攻击自己，引得同类不满，便不至于落到此类境地。
　　想罢，黎渊走到那守夜人身边，见其即将失去生气的眼瞳，拿起身边散落的一根利爪，朝手臂上猛然一划，一滴滴带着暗香的血液，流落到那将死之鬼的身上。
　　“我父亲曾言，我的血有我母亲的遗传，极其特殊，若作药引，可治百病。你将身死，愿此有用。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你我两不想欠！”
　　言罢，身后有人递来一块布条和一些药物，正是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唐陌离。
　　黎渊接过，脸色越发苍白，未道一语。默默将手臂上的伤口敷上药物，缠住布条。从守夜人异鬼身边走过，朝着过道远处走去。
　　唐陌离紧跟其后，路过那异鬼之时，紫蓝色眼瞳露出冷冷的情绪，与那爬不动的鬼眼对视，那守夜人异鬼本无神的眼瞳顿时一阵惊惧。
　　......
　　待两人走远，黎渊滴落在守夜人异鬼身上的血液，静默地释放出纯黑色的光芒。它之前本就舔舐过黎渊的鲜血，只是未曾受伤。此番受伤，再加以新鲜血液的引导，使得先前进入身体的血液发起共鸣。一道疼痛之感传遍它的全身。
　　只见其方才被拔断的利爪，缓慢地长出，身上的气息，也渐渐恢复正常，还隐隐有变强的势头。本来无皮肤包裹的身躯，覆盖上一层奇怪的黑色纹路。
　　显然，黎渊并不了解他的母亲，便也不了解他遗传的血液中除了作药引之外的其他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