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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终于再次飘到了瑟堡上空，很罕见的，在这种气候情况下还能有三天的好日子。如果再不下雨的话，上书真的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去了错误的地方。
没有什么提示，也没有闪电，没有雷声，突然间雨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悉悉索索的。
虚影俯身坐在三个女孩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们昏过去了，一时半会肯定是醒不过来了，很有可能要到明天早上药效才能消退。”
虚影侧过身看着坐在墙角一言不发的吸血鬼，她在等着他发问。
“好像是麻醉药之类的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从她们的身体并未受到实质性伤害来看，麻醉药是最有可能的推论。”虚影叹了口气。
“可能是吧。”上书扬起头，脑袋轻轻撞在墙壁上，他抬起两只手用力的揉搓脸部，“以及现在已经太迟了。”
“什么太迟了？”
“没什么，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明天一早我会带着木可离开这座城市，随便找个地方住下，等到世代终末我就带你们两个回学院。”上书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前来看这似乎就是最合理的办法了。”
“你要放弃吗？”虚影诧异的看着他，“你从来都不放弃的！”
“为什么我就不能放弃？”上书反问道，“我想我活的太累了，每天忙着去世界各地找那些异者，为什么我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但是。。。”虚影低下头看着熟睡的三个人，她并非不体谅上书，跟他在一起已经很长时间了，而她也知道上书有多累，只是，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一个月足以培养起一点深厚的感情，“爱尔怎么办？”
“等到世代终末，这里的时间会重置，她什么都不会记得，而我们可以全身而退，不留一点痕迹。”上书看着背对着他熟睡的爱尔，“她一点都不会记得的。”
“是，她是一点都不会记得，但是你想明白了，”虚影咬了一下嘴唇，“时间重置，一切都会按照规定好的顺序发生，她不会遇见你的。”
“对，本该如此。”
“你还是没有明白，”虚影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双手下摆，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她会死在那座树林里的！”
是啊，时间重置，事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切照旧发生，再没有他的干预。
那些强盗会再一次追逐上那两个落跑的贵族，而这一次，没有人会出来阻止，贵族会依旧喋血森林，谁知道这个小女孩的下场会是什么。
上书默默的看着几乎要爆发的虚影，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则彻底摧毁了虚影。
“这个世界已经重置过很多次了，她也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短短的两句话就像子弹一样击中虚影，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顷刻间灰飞烟灭，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身体慢慢萎靡下来，原来是她没有想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重置过多次？”她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久病之人，也许还是因为她压抑着眼中的泪水。
“当我遇见你之前，很久之前，我就已经遇见了公主，我把她放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她，还是因为要避免她被发现，这里不仅仅是其中的一个世代，这里是时间线上的一个片断。”上书起身走到虚影面前半跪着蹲下。虚影垂下头，脸颊发红，泪水不停的在她眼眶中打转。
“我知道这很不好受，但我们都要试着去接受这一切。”
虚影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但是。。。我就是。。。不能。。。”
她看向熟睡的爱尔，“我们就不能做点什么吗？”
“这是没有意义的，这些人死了一次又一次，但当初日升起，你却依旧可以看到自己的邻居靠在大门上和你打招呼，相信我，这会逼疯人的。”上书轻轻的把虚影抱在怀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忘记这件事，对不起，为此我无能无力。”
“所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虚影低下头遏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让它们打湿上书的衣襟。
“是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你们的安全，而这对我而言就足够了。”上书抬起虚影的脑袋，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们不是救世主，亦不是英雄，所以忘了这一切吧，就当从未发生。”
虚影轻轻啜泣了一声，“我是肯定说服不了你了，对吗？”
“对，放弃吧，我很固执的。”上书叹了口气。
“我知道，”虚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微笑，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跟你学的。”
“什么？”上书皱起眉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做了什么？”他稍微推开虚影，和她保持一段距离，而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虚影的右手还搭在木可的太阳穴上。
“为什么你要做这个？”说不上是生气还是诧异，上书咬住自己的牙齿，有些不满的说道。
“对不起，我。。。”
上书紧紧握住虚影的手，“为什么你。。。要。。。如此的。。。”
“善良？”看到上书并没有摆着一副恶狠狠的脸，虚影知道他并没有对自己生气。
“原谅我词穷，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你。”上书再度叹了口气，“她什么都听到了？”
“嗯，大概从一开始。”虚影慢慢收回右手，“你有几分钟时间，希望她能说服你。”
“我尽量。”上书歪了一下头，他看到木可慢慢的睁开眼，“醒了？”
“并不是很清楚。”木可又闭合了几次眼睛，想要起身，“我这是怎么了？”
“别起身，你的身体还在休眠中，我现在是强迫你清醒，你有大概几分钟的时间说服他，我希望你能做到。”虚影俯下身子，两人额头相互碰到一起，“拜托了！”
“只有几分钟吗？”
“对，之后你会再次睡过去，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那我应该抓紧了，对吗？”木可抿了一下嘴巴，“上书？”
“在这里。”上书咂了一下嘴巴，“有时我真希望一切可以重来。”
“我也是，”木可试图转过自己的脖子，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所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无半点虚假。”
“我能说，这里是一个谎言吗？”
“可以，两者相似。”
木可看着身边身边熟睡的爱尔，有些稚嫩的侧脸看起来。。。是那么让人心疼。
“那么也就是说，爱尔。。。”
“对。”上书说道，“很有可能。”
“既然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为什么就不能编的好看一点。”木可想要伸出手去摸摸那张脸，但她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别动，神经还在休眠，当你醒来时会感到酸痛的。”虚影伸出手摸了摸木可的脸。
“你真的理解我刚刚说的吗？这个世界是一个片段，是在。。。”
“不断重复着的，我听着。”木可看着爱尔的睡脸，“但是，告诉我，这个世界会对之后重复的世界有影响吗？”
“只要进入这个世界的外来物全都消失，一切都会照旧。是的，不会有任何影响，谁都不会记得。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不会有任何改变，就算是一丁点的改变都不会有。”
“但是我们会记得对吗？”木可顿了一下，“我们会记得，在那么多无数个。。。悲惨的世界里，有那么一次，她笑得很开心。”
“但是她自己不会记得的。”上书勉强点了一下头。
“我们会记得，你还记得吗？西西琳，你跟我说特别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求你了，让她再笑一次吧？”木可挣扎着扭过头看着上书，“也算我求你了。”
“不，”上书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他在屋子里走来走起，“这完全就是个错误，这。。。这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
“而且你也知道，”他站在离她们不远处，挥舞着自己的右手，“没有比这还要愚蠢的事了，去帮助一个根本就不会记得你的人，这是，这是我听过的最愚蠢的想法了，愚蠢。”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愚蠢，你跟我说生命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现在证明它吧。”
“这个世界是一个副本，就像一台计算机，而你所见所闻不过是早就设定好的程序，那些数据你觉得是由意义的吗？这些人不过是一个大程序中的子程序，这早已不是有没有意义的问题了，这完全没有必要，没有任何的必要。”
“所以在和我讨论哲学问题了是吗？”木可笑了一下，她微微扬起头，“虽然我有很多疑问，比如说你是谁，但是在那之前，请相信我，我的哲学课上的还是很不错。”
虚影愣了一下，差一点眼泪就绷不住了，“我知道，我相信。”
“我只问你，这些人是人吗？”木可问道。
“是，但是。。。”上书有些疑虑。
“这些人，活着吗？”
“。。。是的。”
“最后一个，这些人值得去拯救吗？”
“但是。。。”
“这些人以为自己活着，对于他们而言，生命也只有一次，所以，为什么你要如此的理性呢？为什么不变的更加仁慈一点？”木可挣扎着想要起身，她费力的抽出左手撑住身体，现在她可以直视上书了。
“为什么？”
“只是我想你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一个好人，仅此而已，而不是看到小女孩哭泣无动于衷的人，”木可声音越来越轻，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所以，展现你仁慈的一面给我看吧。”强烈的困意向她袭来，全身的神经再次麻痹，就算是虚影也支撑不住了，几分钟的期限已到。
木可无力的倒在枕头上，直到明天早上她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所以，你决定了吗？”虚影问道。
“决定什么？”上书走到木可身边，“有你们这两个在我身边，我还能怎么办？”他小心的扶住木可，把被子折进她的脖子间，避免她着凉，一个下雨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
“那你是答应留下来了？”虚影笑了一下，凑近上书身边。
“嗯，大概吧。”上书不自觉的后退了一点，面前的女孩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为什么你要离我。。。这么近？”
“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
“去谢谢木可吧，你们两个才是我的领头人。”上书扭过头，不去看快贴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我知道，谢谢。”虚影抬起脑袋在上书左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谢谢你。”
。。。
门关的不是特别严，冷风顺着缝隙吹进来，几乎快吹灭了上书刚刚点着的蜡烛。
上书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搭在桌子上，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有些心安。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几分钟，一个女孩亲了他。他总感觉自己脸上有些湿湿的，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嘴角微微上扬，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
“不，停下。”他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否则他可能会笑到明天早上，直到三个女孩醒来，而到时候他将难以解释。
雨还在下，很有可能到了明天路上就会变得非常泥泞。
“水。”他念着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