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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60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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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滚着硝烟的沙场上,被炮火轰击后缺了一块的大楼一半倾倒,烧焦的荒草一根一根纵横交错地匍匐在地上,像一种俯身鞠躬,有序地蔓延至沙场中心。
  那里站着一名少年,身上的白衬衫一尘不染,额前的刘海被一根红头绳诙谐地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瞳孔的颜色与头发一样,都是黯淡的盲黑,暗得让人绝望的色彩汹涌着冷冽的战意。他手持一柄长刀而立,刀刃上闪烁着的寒光,狠狠逼向对面的敌人。
  敌人身穿战甲,脸被捂得严严实实,使他看不见敌人的脸。
  事实上对面根本没有什么敌人,而是一名身穿水蓝色睡裙的女孩,身材发育的很好,凹凸有致,散乱着的黑色长发几乎及腰,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正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瞳孔是正常的偏棕的黑色。
  “死吧!”他低吼一声,挥起刀冲向那名不知比他高大多少的敌人,长刀砍中战甲,却起不到任何效果,战甲完好无损,他被强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双手发疼。
  睡衣女孩不明白他为什么把枕头递给自己,心里觉得很好玩,于是抬起脚狠狠踹了他的双手一脚。
  他一愣,长刀居然没有对敌人造成任何伤害,真是匪夷所思。他又挥起刀,冲向敌人狠狠劈过去,敌人用手拍开,轻松地躲开,他劈,对方躲,他劈,对方躲,反反复复就是劈不中。
  睡衣女孩拍开他再次递上来的枕头,突然觉得有些发饿,便出去泡了一桶方便面,然后站在门口一边等面泡开一边笑吟吟地像看戏一样看着他抓着枕头满头大汗地胡乱挥舞。
  阳光有些刺眼。
  不知多少个回合,他竟然一刀都没有劈中敌人!他把刀插进沙土,双手叠放在刀柄上喘着粗气,汗水淋漓。敌人走向他,死死盯着他,每一片盔甲都照出他狼狈的模样。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闻到了方便面的味道,是他最爱的“康师傅”的牌子。
  “吃不吃?”敌人手中赫然一碗方便面,走向前对他说。
  香味在他大脑内穿梭,不断刺激着他的嗅上皮,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口水,拔出刀向敌人冲去,“我不会屈服的!”
  睡衣女孩赶紧躲开他枕头的攻击,把泡好的方便面放在一边,枕头再次向她劈来!
  他把刀挥过去,敌人却一脚踩到刀上,刀面敲到他的脸上。
  “妈呀!”他终于惊醒了,一把扔掉枕头,怒气冲天地盯着睡衣女孩,“脚放回去!”
  睡衣女孩笑嘻嘻地收回脚,摘掉他头上的红头绳,说:“老哥做了什么梦啊?一直打我?”
  “木然然!你又恶搞我!”
  木然然把玩着红头绳:“我觉得绑着挺好看的啊,为你考虑我还把上面的蝴蝶结给摘掉了。”
  “你走开!”他愤愤地把枕头砸向木然然。
  “话说我可爱的老哥,你就告诉我呗,你刚刚做了什么梦啊?这么激动?”木然然一把接住枕头,问道。
  他愣了愣,刚刚梦中的场景骤然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内,刀刃上闪烁着的寒光,还有敌人硬邦邦的盔甲,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他差点就以为这是真的了。最近总是做这种关于打斗的梦每当他快被打败时,总会有一名奥特曼站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着他。
  他的名字叫木村唯我,但不是日本人,姓木,名村唯我,妹妹叫木然然。兄妹俩都长着一双万人迷一样的桃花眼,但木村比木然然还要可爱,桃花眼又大又水灵,睫毛又卷又长,还有永远都梳不下去的呆毛,因此小时候常常被人认为木村是木然然的妹妹或者姐姐。
  兄妹俩好像是一种极端,木然然成绩好到爆多才多艺,而木村唯我成绩渣到爆只会打游戏。小时候,在每个学期结束的结业典礼上,留着大胡子的校长总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亲自为木然然颁发“三好学生”的奖状,然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亲自批评木村唯我。
  爸爸妈妈也是更偏爱木然然一点,好吃的总是先给她,木村让这两个生意人唯一骄傲的一点就是长出了一张可爱的脸蛋值得他们炫耀。
  因为小时候长得像小女孩,常常被同龄人嘲笑,很小的时候木村就有了一个梦想,长大之后要当一名旷世英雄,比如奥特曼。他最爱迪迦,被打得快死了连小怪兽都帮他,可是木村身边没有好心的小怪兽,连妹妹木然然都当不了。
  然而难以置信的是爸爸妈妈在五年前就离开了兄妹俩。
  兄妹俩有一天早上起来发现爸爸妈妈不见了,餐桌上有一张纸条,纸条上说爸爸妈妈不想养孩子了要一起去寻找初恋的感觉,现金和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不要报警爸爸妈妈没有事。还是小学生的兄妹俩站在意大利的Ceccotti餐桌前面面相觑,叹息声回荡在这所装潢豪华的哥特式别墅里。
  求真主义的爸爸妈妈手牵着手以一个十分牵强的理由退出了兄妹俩的世界,打电话过去根本无人接听,太阳缓缓升起,跳跃的晨曦将另一个人带进兄妹俩的世界,准确地说,是带入木村的世界。
  那是父母消失的第三个月,兄妹俩没把父母玩失踪的事告诉任何人,要死要活地吃了三个月的外卖,现在整个U城的外卖小哥都认识他们了。木村因此患上了外卖恐惧症,一看到外卖就想吐,于是木然然准备试着下厨房。
  木然然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一筹莫展,她扭头对木村说:“老哥,要不,我们还是叫外卖吧?
  “不要了吧?”木村唯我哭丧着脸,再吃他会把肠子都吐出来的。
  “那怎么办,网上买点吃的?附近的餐馆都被我们吃遍了。”木然然掏出银行卡,“密码你知道吗?”
  木村摇摇头:“也许是生日?”说着,他打开了淘宝网。
  “怎么可能,这是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才会用的啦。”
  “买什么,试试看嘛。”
  “随便了,一箱康师傅方便面吧,虽然附近超市就有卖。”木然然顿了顿,郑重道,“但超市只能买到海鲜红烧牛肉老坛酸菜牛肉味的!”
  “康师傅不是只有这种口味的吗?”木村疑惑道,一搜,果然有,烤蔬菜羊肉牛腩鸭肫什么的口味一应具备,连水果味的都有,康师傅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
  “看,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木然然对他比了一下中指,然后指了指一箱有烤蔬菜味和鸭肫味的方便面,总共60块,“就买这个吧。”
  木村点击购买,页面跳转到付款的页面,木村输入了木然然的生日,页面显示“密码错误”。
  “你看吧,我就说嘛。”木然然耸耸肩。
  “那我的呢?”木村把自己的生日输进去,页面竟然显示“付款成功”,木然然明显被打脸。
  四天后的下午别墅的大门门铃响起,木村家的别墅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所以大门门铃和房子的门铃是连着的。木然然和木村听到门铃声赶紧跑到大门前,大门外只有印着“康师傅”三个大字的一个大大的纸板箱,却没有快递员。兄妹俩东张西望半天,也没看到快递员。
  “还是先搬进来吧。”木然然说。
  兄妹俩费劲地把纸板箱搬了进来,撕开封条一看,都愣住了。哪有什么方便面,里面躺着一个孩童。
  说是孩童,还不如说是一个拥有孩童一般模样的人。一张可爱的圆脸,深邃的双眼皮,紫色的眼瞳里仿佛有水流动,眉毛上方有两个和阿拉斯加雪橇犬一样的黑色圆点。白色的短发,刘海齐眉,左边头顶戴着一只人脸面具,面具中人眼的周围印着一圈黑色的火,看上去甚是诡异。右鬂的头发被拢到耳后,右耳耳垂别着一个黑色钻石耳钉。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系着印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六芒星图案的白色披风,脚上穿着一双亮晶晶的黑色小皮鞋。明明是孩童的模样,眼神中却有成人的成熟,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违和感,就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他笑起来,对兄妹俩招手,一种像是由六种声音合成的虚拟合成声从他嘴里蹦出来:“嗨,木然然还有木村,我叫NODA,以后我就和你们一起生活啦!”
  这个闯入兄妹俩的世界的怪胎告诉兄妹俩,他们的爸爸妈妈现在在进行一场环球旅行,而他是爸爸妈妈的好朋友,过来照顾兄妹俩。木然然起初不相信,然后问了几个关于爸爸妈妈的问题,NODA全答出来了,包括妈妈的三围和爸爸藏的私房钱数目,木然然这才相信。
  不过NODA真的换作谁谁都会怀疑他的身份,身高真是不敢恭维,长了五年还是停留在一米四的高度,连木然然都一米六五了,但他自称是一名袖珍人。而且他的声音好像和初音未来洛天依镜音连一样,都是童音版虚拟合成声,这可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拥有的声音,而且NODA自己说,他是一个成年人。还有这个名字,没有名没有姓,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可是生活方式处处正常,就是不工作但还是有很多人民币。
  由于没买到方便面,木然然让木村再买了一次,这一次方便面成功到货,里面没再躺着一位身高一米四的怪蜀黍了。吃了新版康师傅后,兄妹俩对康师傅牌方便面产生了狂热的喜爱,几乎是一天吃一次。尽管知道方便面里有毒素但是兄妹俩还是喜欢,也没见他们出现什么长痘痘发胖的状况,简直是康师傅的最佳代言人。
  今年木村即将16岁,木然然已经15岁。兄妹俩是越长越可爱,木然然凭着这张可爱脸有了一大批追求者,而木村凭着这张脸被女生羡慕嫉妒恨,被追是更不可能的事了。不仅没有人追,而且中考也没有考好,只考上了职高,他的人生简直是一个悲剧。
  今天做个梦还被妹妹耍,木村站在洗手间里一脸悲愤,真是没脸见人了,以后难道只能靠脸吃饭了吗?去日本的BL酒吧当一个那啥怎么样。
  木然然捧着方便面走下楼来到客厅,NODA正坐在那张Ceccotti餐桌前,手努力伸向放在餐桌中央的一盘甜饼。他现在没有穿上披风,面具也没有戴。
  木然然走过去把方便面放在一边,把甜饼推到桌角,对NODA说:“够不到可以站到凳子上啊。”
  “我不是小孩。”NODA拿起一块小甜饼,咬了一口,说,“木村呢?”
  “老哥?他还在厕所。”木然然闷头吃面条。
  说曹操曹操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木村唯我走了下来,头上一根呆毛可爱地翘起。
  “早上好,木村。”NODA掏出手机递给他,“‘淘橼’那边发来短信,今天下午你要去学校报到,明天开始军训。等一下吃好早饭就去整理东西。”
  木村看了一眼短信,把手机还给NODA:“那然然呢?她什么时候读书?”
  “我又不用军训,九月一号啦。”木然然“呲溜呲溜”地吸着面条。
  木村“哦”了一下,直直地看着她的方便面,说“然然,你吃的是什么味的?”
  “燕麦。”大概是感受到了木村的不怀好意,木然然赶紧把方便面护在怀里,瞪着他,“就这一盒了你别想和我抢,楼上有烤蔬菜味的,自己去拿。”
  木村瘪了瘪嘴,转身上楼。
  NODA看着木村的背影,咬了口甜饼说:“你们兄妹俩,还真是喜欢吃方便面啊。”
  “NODA,还记得五年前吗?”木然然突然说,“我和老哥买了一箱方便面,可是打开后里面什么也没有,一个小孩躺在里面。浪费了我们60块钱。”
  “这有什么问题吗?”
  “别搞笑了,60元先生。你说自己是什么袖珍人,那也只有我哥这种智商的人才会相信。”木然然笑着摇摇头,“成年袖珍人的模样不会像你这样是一个孩童。”
  “木然然,你到底想说什么?”NODA放下甜饼,定定地看着她。
  “不会有一个人无条件养我们俩这么多年,60元先生。”木然然把筷子抵在NODA的脖颈上,眼神骤然变冷,“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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