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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舞、劈裂、翻滚、格挡、借位斩……
壮汉操使着手上的重装战斧，一一尝试着自己过去想过却从未做到过的复杂攻击攻击动作。他越挥越有力，裸露在外的健硕肉体挥汗如雨却对他的行动构不成丝毫影响。
围观的人站得非常远，生怕壮汉正挥舞着的那把可怖的巨斧突然脱手，而倒霉的家伙一旦中招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的事了。
可是呢，在一众离得远远的人中却有一个心大的家伙特别例外——只有阿迪亚克像是端详作品的雕塑家一样欣赏着壮汉挥舞巨斧时的身姿，嘴边还“嘿嘿嘿”的怪笑着。
“可以停下来了，先生……”
他傻愣愣的待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后，依然面不改色，沉默了许久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一道凄厉的寒风掠过，那是巨斧劈开空气时掀起的浪涌。巨大的斧刃在离阿迪亚克很近的地方一掠而过，巨斧黑铁制的表面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泽——虽然是光，却像是喃喃地诉说着死亡的低语声。
连很多在数米开外围观的猎人都在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后被惊得颅脑一颤，不禁为站在那里的家伙捏了一把汗。
但阿迪亚克的身体就像尸体一般纹丝不动。他的脸上没有惧意，只有贼人一般的怪笑，而壮汉也在继续挥舞两下后将斧柄重重点地，骄傲的停了下来。
“相当有技巧的手法，先生以前肯定使用过长柄的重武器吧？”阿迪亚克和壮汉对视，对方的眼睛里则充斥着满满的自信和压不住的激动。
“是的！几年前我还在边疆当民兵的时候就使用过长戟。我是在改行做赏金猎人之后才改用短柄斧的。不过，配发的长戟肯定无法与这柄战斧相比，无论是长度、重量，还是工艺都有巨大的差距……”说到这儿，壮汉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挪过目光到那高高立起的巨斧之上，又顺手点了点地面。
“吼吼，比我还要高的巨斧……之前的我可是连举起来都很费劲的呢，这种武器造出来又是给谁用的呢？”
说到这儿，很多细碎的声音都变得更小甚至没有了。确实，这是很多人心中都有的疑问，但谁都没有站出来解释，包括提供这把武器的格罗和貌似知道答案的阿迪亚克。至于米克，他虽然拥有丰富的武器知识，但他本就可以保持沉默，毕竟这种超出实战运用范畴的超重型武器根本不在猎团的武具目录里。
阿迪亚克拍了拍手好像又有话要说，就像之前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气氛相比上次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很多人都凑了上去，满嘴都是表示惊讶和佩服的话语。
男人轻微的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凑得太近，给他留一点儿个人空间。
“嘿嘿嘿……想必大家都看见了，我的魔法绝不只是停留在花言巧语上的骗术。我能按照格罗先生向我请求的那样，让即将与怪物正面交锋的勇士们使用这种魔法，但我必须要说的是，这种‘强化系魔法’虽然能大幅增强各位的身体机能，但强度却没有变化……”
很多人听到这儿都是大眼瞪小眼，在他们的认识里“机能增强”和“强度增加”是一码子事儿，区别甚微。
关于这点疑惑，在脑袋里没有“憋话”二字的粗人中很快就有家伙问出了声：
“什么意思？这两个东西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说的明白点就是，虽然你们的力气变大了、脚程和耐力也显著提高，但如果被那怪物的利爪拍个正着，还是会一命呜呼……我给予各位的只有‘矛’，可别以为也得到了‘盾’。各位还是要按计划严格执行，人类的生命依然脆弱无比，可千万别引火烧身了。”
说到这儿，壮汉握着斧柄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高高竖起的斧刃在所有人的面前明显的摇晃。这让所有人的神经紧绷了起来，离得近的人更是纷纷退后，连壮汉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惊异的表情。他赶忙抽出另一只空闲的手，用两只手臂的力量重新把住了斧头，将它轻轻躺倒下来。
“斧头怎么突然变沉了！？这是……”他眉头一督，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并不是斧头变沉了，这把武器的重量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他自己正变得无力起来，同时伴随着愈发强烈的疲惫感。酸痛正袭上他的身体，肌肉开始变得绵软无力。放下巨斧后，这个强壮得像熊一样的男人不禁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别说是声音了，离得近的人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产生的波动，就是这么真实。
“看来这就是极限了，嘿嘿……”
“什么极限？难道这样就没了！？”三两个留着莫西干头的猎人发出了油腻的声音，阿迪亚克一如既往地怪笑着答道：“是的，这样就没了，这就是我将要说的另一点。各位，在场的各位；我要说的是，‘强化’不代表‘超脱’，你们依然是人，这爆发性的体能增长其实是在透支你们未来的力气。将长久的耐力集中于一刻，使你们的身体几乎能够忘却疲惫地运转。可是，当你们的身体透支到一定程度时，这和自己未来体能签订的‘契约’将会被打破。不过各位大可放心，尽管是‘透支’，但也是在合理的范围内进行的。只要稍作休息，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原状，我也是为了各位着想。”
他的解释一出，便迎来一片唏嘘，有很多人喃喃地念叨着：“不过如此。”原先存在的惊异感也被剔的干干净净，甚至有一些失望的情绪混杂在这些声音中。可即便如此，却再没有人站出来质疑阿迪亚克，只是从此前一刻对他的“仰望”变成了“平视”而已。
这也是阿迪亚克的本意之一，他必须展现自己的能耐却又不想让这些家伙过分的神话他，让他变得特别耀眼。
如此一来，他就能继续混迹在俗世中，而并非“人捧人”最后变成圣人一般的存在，那是他绝对不希望看到的情况。
所谓“魔道”，就该是在黑暗的小道上默默前寻的存在——这就是阿迪亚克自己对钻研的魔道下的定义。
人群开始解散，部分被米克和格罗筛选出来的精英则留在原处，准备接受阿迪亚克的“强化魔法”，这其中就有巴克的身影。
而诺依菈则拒绝了这次强化，她并且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只是自顾自的、像幽灵一样走开并消失在其他人的视线里。昆拉着伊斯塔，同样识趣地走远了，向着几乎没有人的缓坡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环伺四周，直到确保周围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为止。
“那个魔法的真相是什么？真的只像他说的那样简单么？”昆对着伊斯塔很小声的问道。他有预感，这其中的奥秘绝不像阿迪亚克说得那般轻描淡写，这从少女之前的沉醉中也能看出分毫。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既然内行人的眼神有如此之大的变化，这其中必有原因。
“是……是的，昆先生。那是很厉害的魔法，厉害到我甚至不知道它出于何种类别的魔导书。抱歉，昆先生，我刚才说的您可能听不懂。我想稍微解释一下，行吗？”
昆点点头，没有掩饰自己在魔法领域的无知。事实上，他对魔法的认知确实是一片空白。他只能通过名词和名词间存在的基本语言逻辑，大致去理解它们的概念，这是一个极为抽象的过程，没有想象力确实很难明白。尽管伊斯塔的解释他也未必能听懂，但毕竟对方正极力的思考着，尝试用尽可能通俗的话语向他解释这其中的厉害之处，光是冲着这份心意，昆就必须认真的侧耳倾听。
然后，少女开口了，语气很是认真：
“昆先生，魔法是规则的产物，这其中也有很多无法违背的基本定理，但它们大多是先人所著的魔导书上记载的概念，很少有人能去印证，现代的魔法也只是根据它们定下的规则一板一眼的使用罢了。将这些概念、准备步骤，以及相关的背景记录下来的载物就是‘魔导书’。很多魔法师其实只会死记硬背一些著名魔导书上已知的能将法术成功发动的句段而已，他们自己其实并不理解内容本身，所以那些魔法师的法术不会‘变化’。他们所施展的法术只会根据每个人体内魔力‘量’的不同展现出不同的强度罢了。但有些人却不一样，他们不满足于施展那些徒有其表的魔法，而是想更深层次地挖掘魔法的机理，而他们中能成功做到的人就能用相同的原理施展出完全不同的法术形态，这就是‘魔导师’。就像是产生火焰的魔法，如果按照书中记载的那样按部就班地施展，施术者只能释放出一团火焰，但如果能够理解其中的原理并在施展时对其进行变化，同样是火焰，就能以‘火圈’‘火流’‘火球’‘火柱’等形态展现出来，这也是魔法的魅力所在。”
出乎意料的好懂，这让昆不禁点点头，他似乎听得听入神。
“这部分我听懂了，也就是说，你认为那个男人是能变换魔法形态的‘魔导师’而不是光会念经的呆瓜，对吗？”
伊斯塔点点头，语气很腼腆却比刚才增加了一份自信。
“嗯，是的。而且昆先生……那位先生的本领还不止如此。虽然我在魔法上的造诣很浅，但也能看出来。那位先生使用魔法，甚至不用进行的完整的‘吟咏’就能达到近乎完美的效果。如此厉害的本领至少在我见过的魔导师中，也仅有‘海尔’一人能够做到。”
少女说到这儿，昆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串画面，这其中就有那个名叫“海尔”的精灵族少年。但除此以外，离他们最近的部分，就是阿迪亚克之前念咒文的样子。
“且慢，你说那个男人不需要进行完整的‘吟咏’？可他刚才施法的时候嘴巴可从来没停下来过，他念的难道不是咒语吗？”
伊斯塔摇摇头，用十分谦逊的语气说道：“嗯，我想并不是的。那位先生说的一大段不知所云的话里，我能肯定是咒文的部分大概只有几个词。”
“几个词？”
“对，就像是‘你好’或是‘辛苦了’一类的，非常简短的词。他施法时的状态近乎‘无吟咏’，很难说他是否能做到真正的‘魔法无吟咏化’。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位先生在魔法上的造诣甚至会超越海尔……他可是我们一族几代里最厉害的‘魔导师’。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代海尔请那位先生多多指点呢。”
昆停下脚步站定，他摸着下巴思忖了小许。魔法的事情他其实并没有太上心不，但那个阴森森的男人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法术并藏着高深莫测的实力，这是一件令人细思恐极的事情。
他念的咒语乃至是手舞足蹈的“施法”模样，八成是故意摆出来给别人看的，就像是用夸张的行为告诉所有在场的人：我在施法，我会魔法。
而实际上，若是以他真正的实力来施展同种魔法的话，也许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班门弄斧。
这种凝视强大实力的感觉就像站在悬崖上俯视深渊一般，激起人类最本能的恐惧。这让昆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令人战栗的名字——贝克隆德。
也确实，那个不死族的怪物不需要向任何人展示些什么，他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从身上溢出的庞大魔力都会把挑战者烧成灰烬。也许对“他”而言，抑制自己的力量会比展现困难得多。
昆赶忙抹去了自己对那份可怕力量的回忆，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了也还是不要深究的好，装个糊涂虫或许是比较妥当的安身方法。
他拍了拍伊斯塔的肩膀，这让少女本能地抬头去看他，眼睛又大又水灵，闪烁着紫莹莹的神光——是人世难得几回闻的尤物。
看着这双眼睛，昆用比之前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
“无论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高人还是歪人……你都离他远一点。”
伊斯塔呆滞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昆先生，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