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泾阳

　　正值巧月下旬，艳阳天，炎日烈烈。
　　寅时。
　　泾阳城主街，街道上却是出奇的无一个人影，也不知是人们刻意都躲着毒辣的炎日还是全城本就无人，寂静的街道似乎带着一丝死气和诡异的气氛，令人不安。
　　此时，街道一头出现几道身影，细数之下为八人。
　　这一群人中两女六男，领头之人是一名女子，此女子一身紫衣，生的却是极美，袅袅婷婷，皮肤白皙如玉，出尘之姿却是带了许些妩媚之态，看起芳龄不过二十出头。肩随其后的一名女子气质却是有些不同，穿着深紫和白色一体的长裳，非常出众的芳泽清丽秀气十足，宛若九天仙子神圣不可侵犯。
　　其余的六名男子个个气宇昂扬、眉清目秀，年龄也不过弱冠。其中的四个男子长袍服饰特色倒是和前两名女子有些相似，这四个男子的背后皆负着一柄长剑。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剩余两名男子，白衣飘飘，一尘不染。一个长相俊朗潇洒，风度翩翩；另一个神采奕奕，其貌不扬，这两名美男子肤色晶莹如霜，似吹弹可破，若是身穿女装，怕是也叫人瞧不出是男是女。
　　这一行人面对炎日的白光，整体肤色却是更加白艳可餐，身带瑞气，面色从容无惧，只怕身份非同寻常。这几人东看西看街道怎的全然无人影，因此奇怪之意也就写在了脸上。
　　……
　　“就在前面了”这美音听起有些柔媚酥骨，说话之人正是领头的女子。
　　“上官族府”篆刻着这四个金色大气的字的牌匾挂在门上方。
　　几人停了下来，看向守门的两个家丁。这两个家丁面对如此的炽热天气，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滚落，浑身全无精神，低头酣睡摇摇欲坠。
　　紫衣女子看着这两个家丁，眼中闪过一道轻蔑的神色，上前几步，道：“烦请二位通报你们老爷一声，就说峊剑派姜紫嫚求见！”
　　声音不大，两位家丁倒是出奇的全身一震，抬起头慢慢清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看了看眼前的几名不速之客。
　　“好美的人儿！”两名家丁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紫衣女子，心里由衷地赞叹一声，一时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痴痴地模样。不过，之后的面色却是警惕了起来，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几位不速之客。
　　“峊剑派？”
　　愣了半响，两位家丁对望一眼，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道﹕“几位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其中一名家丁迅速开门而入，做了几年的家丁他可不傻，这几人衣着鲜丽，不是普通人家，要是老爷的朋友而怠慢了几位，那自己一家老小可就要啃几顿树皮了！老爷脾气很是暴躁，平日里不高兴就爱打骂下人。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一个身着金丝长袍的人仓促地跑了出来，只见此人大腹便便，一脸肥肉，留着八字胡，看样子应到不惑之年。其后是那两名家丁，后面还跟了几名慌慌张张的丫鬟。
　　“呵呵，原来是姜仙子大驾光临，晚辈上官申吕有失远迎，还望仙子海涵！”只见此人神色大喜，然后满脸堆笑快步来到这位姜仙子的面前，极为客气的行了一礼，显然是和她相识。
　　“晚辈？”那两名家丁原本大祸临头的表情变成了不可思议，心里犯着嘀咕，“难道说老爷见到美色就装疯卖傻不成？看来老爷的病情每况愈下啊！”
　　“只是一些世俗之礼，申吕不必客气。”姜紫嫚嫣然一笑，一双杏目看向那两名家丁，“不过，你这两位家丁很是没有礼貌呢！”
　　两名家丁心里发凉，暗道不好，又要倒霉了！
　　“是是是！下人愚钝，竟然不知姜仙子的大名！”上官申吕听完自是会意，看着两位仙子及身后的几位微带笑意的美男子，哈腰低头﹕“想必几位仙人长途奔波已然劳累，快快里面请！”
　　待丫鬟带紫衣女子几人全部进去之后，上官申吕走到那两名家丁面前，愤怒地胡乱踹上几脚，当下一个巴掌啪地打在其中一个脸上，抓起他的衣襟口沫横飞﹕“一个个蠢货，没用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不好好看门，当心我把你娘子卖到妓院里去！”这名家丁被打懵得原地转了一圈，头上的黑色帽子也飞了出去。
　　上官申吕怒骂着，反身又一个巴掌啪在另一个家丁脸上，然后一个劲不停地怒拍他的头，“你也是不长眼睛，长得人高马大，可四十几了连采花楼即将金盆洗手的老鸨也不愿跟着你！嘿，活该一辈子晦气！”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两个家丁捂着红肿的脸带着哭腔，“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两位家丁，他们一直日夜不息地看门，少有机会四处溜达，故此对于许多人与事闻过却未见过。
　　“好好看门！别让不相干的人任何进来！”上官申吕骂完挺着肥胖的身子负手怒气冲冲的“啪”的一声关上大门，眼下家中有贵客莅临，他可没功夫和下人计较。
　　两名家丁被啪的晕头转向，但有任何怨气也只得往肚子咽了，对他们来说这个结果实在是很好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老爷竟然和仙家中人有交集。
　　……
　　上官族府大堂之中。
　　左边坐着的正是家族之长上官申吕，旁边坐着一个而立之年的贵妇人，浑身珠光宝气，也到颇有几分姿色，她的肚子较大，想必不久就要临产矣，而她此时正眼富神采凝眸着姜紫嫚身后的两位比较出众的美男子身上扫来扫去，想必是看上了他们。他们其后站着几名丫鬟和管家，而右边正是姜紫嫚八人，六男一女皆站在姜紫嫚身后。
　　上官申吕也十分惊艳几位的仙人风姿，暗压微微起伏的胸口，问道﹕“姜仙子是否为慕容家族的事情而来？”
　　“正是此事，除此之外还有我峊剑派验收弟子之事，”姜紫嫚沉吟片刻，秀眉微皱，问道：“不知这慕容家族为何一夜之间被灭族？街上怎的又全无一人？”
　　上官申吕瞬间面带俱色，答道﹕“此事翌日一早便在泾阳城流传开来，据流传说是泾阳城附加大山里修炼了上百年的凶妖所为，仙子你想，这慕容家族和我上官家族在泾阳城同为两大世家，虽说几世金玉满堂，但从未得罪于人，更何况是什么妖物。要说这慕容世家族长为人倒也不错，哎！他与我有数十年的交情，也不像是做了什么丧心病狂得罪了凶妖的事情，仙子您说这……”
　　他言罢惧色更浓，这很明显了，出事偏偏是和他上官齐名的慕容家族，谁知下一刻凶妖会不会来到自己族府。他全家老小有两百多号人，要是出了事……他不敢想下去。
　　“呵，妖物害人还需理由吗？”姜紫嫚身后一白衣男子神色不悦。
　　“爹！娘！”
　　白衣男子话恰好说完，门外倏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幼声。
　　“小公子，衣服！衣服还没有……”后面陆陆续续传来一个丫鬟的叫喊。
　　“爹！娘！听说家里来客人啦！
　　大堂里的众人闻声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粉嫩玉琢，带着几丝顽皮，又有许些灵气的小男童一路小跑进来，有些显大的小衣袍歪穿在身上，左右两边的嫩肩都露出来了。
　　“啊！”正当小男童要跨越门槛时，却不料，是脚崴了还是踩着了小衣，正面狠狠地朝地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姜紫嫚身后说话的那个一身白衣的美男子身化一道残影，瞬间移到小男童眼前，稳稳地接住了他。而小男童的头部离地不过一寸，要是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只怕得牙落肤破了。
　　几名丫鬟和贵妇人看着白衣男子的神奇不凡，忍不住张大了小嘴，目中含脉，“他的动作好潇洒风流哦……”。
　　小男童抬头看了看眼前接住他的人，只见此人肤若女子，面带微笑，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小男童看着他的眼晴，眼神有些迷离起来，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姐姐，你好漂亮啊！”
　　“嗯？”白衣美男子惊疑一声，表情有些错愕，“你叫我姐姐？”
　　丫鬟也刚好来到门口，看到那白衣美男子窘迫的表情忍不住喷笑一声。对于白衣男子丫鬟也是看呆了，说实话，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男子，顷刻就红晕布满脸颊，小鹿砰砰直跳。
　　“烎儿，放肆！你说什么呢？！说话如此不敬！”
　　一声怒吼炸起了大堂，后气十足，正是上官申吕所发。
　　这个小男童闻言浑身一颤，站了起来，看着发怒的爹爹，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路小跑到上官申吕身旁的贵妇人身边，小男童身后的丫鬟也快速地跟着他。小男童抱着贵妇人的藕臂，看样子，好似并不怕这位“发怒”的爹爹，谁叫自己的爹爹发怒起来有些可掬呢。
　　“怎么回事？”上官申吕望着旁边站着的丫鬟问道。
　　“回老爷，小公子正在午睡，听到来了重要的客人就欢欢跳跳的就趴了起来，冲出了门外，我……追之不及。”这名丫鬟语气颤抖，明显是害怕老爷要处罚自己。
　　上官申吕无奈地白了那丫鬟一眼。烎儿小又顽皮，要是磕磕碰碰出了事……现在的丫鬟可真是没用啊！
　　贵妇人的目光从两名白衣男子身上转开，含笑亲昵地摸了摸了烎儿的头，眼中的宠爱自溢于表。
　　那名白衣美男子看着此情况，摇头一笑，身子再次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瞬间移到姜紫嫚身后与另一名白衣美男子并列。
　　上官申吕瞪了一眼叫做烎儿的小男童，转头面带歉意看着那名白衣男子道﹕“童言无知，还望贵公子莫怪”。
　　白衣男子摆摆手，男气悦音令在场丫鬟心神一荡﹕“族长那里的话，我怎会和一个龆龀之年的小男童计较，更何况他是我等的准小师弟，今日跟着师父下山也是早早地看一看这位准小师弟如何。不过，还是挺有趣的。”说罢，嘿嘿一笑。
　　上官申吕见状脸色微缓，随后看着他口中的姜仙子，道﹕“前几日姜仙子下山告知我们收徒一事偶遇烎儿，直言资质不错，难道今日要提前么？”
　　姜紫嫚对望了一眼脸红有些怯生生的烎儿，答道﹕“正是，打算处理完慕容家族一事，就可行收徒之事，我峊剑派得知此慕容一事后打算提前，只不过，街上的人……”
　　“此事虽然人心惶惶，闹的沸沸扬扬，不过人都还在，并没有离城，尽是躲在了家中不敢出门，若是姜仙子处理了凶妖一事，也就正常了。”上官申吕想了一想，道：“是先收徒呢还是……”
　　“我仙家中人的存在就是为了降妖除魔，免去一方之祸，我看还是先解决慕容家族的事情吧。”姜紫嫚面色一正，想也没想便答道，语气毋庸置疑。
　　“那好，不过慕容家族已经被泾阳城城主狄盛封锁，任何人不得靠近，我与他是旧识，就由晚辈带路吧，也好让他帮助聚众，仙子也好方便收徒。”上官申吕说完便站起身来。
　　“有劳了！”姜紫嫚也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小男童烎少一眼，随后看着身后的弟子，命令道﹕“郝晴，你留下来。”
　　“是，弟子恭候师父。”回答之人正是清丽秀气的女子，似乎懂得师父要她留下来之意。
　　姜紫嫚再次命令道﹕“宫羽凨，燕傲白，你们两个带上斩妖士同我前往！”
　　“弟子尊命！”却是齐声出自两位美男子之口。
　　上官申吕看着贵妇人，又看了看烎儿。自己作为家族一族之长，最担心的就是妻儿的安全，他见姜仙子留下一人心也稍安，便对着贵妇人道﹕“夫人，可不要怠慢了这位仙子”。
　　“老爷放心便是。”贵妇人看着这个叫郝晴的仙子，心里想着，“她真美丽！”
　　“姜仙子请”。
　　……
　　待姜紫嫚和上官申吕几人出去后，烎儿小脸有些羞涩地看着郝晴，嗲道﹕“娘，我要走了吗？”烎少年纪虽小，但也听出自己要离开家，却无任何伤悲之意。
　　贵妇人疼爱的抚着烎儿的头﹕“这是你爹爹的意思，能到飞柱山①去修仙问道，也是我上官家族几世修来的缘分，你可不要辜负姜仙子的美意，来，去拜见一下你的师姐。”贵妇人说罢将烎儿缓缓推到郝晴的面前。
　　烎儿看着郝晴的美貌，饶是他小小年纪脸上也红的如血，低头不敢直视，一双小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全然没有开始那样活泼可爱。
　　“师姐，你好漂亮动人啊！”说着，烎儿却是倏然抱住了郝晴的腿，抬头嘻嘻地看着她。
　　“……”郝晴见状一愣，看着这个腼腆可爱的小男童，如玉的脸颊微红，但也抱起了这个可爱的准小师弟。
　　贵妇人见郝晴平易近人，含笑道︰“烎儿从小顽皮好闹，以后还要仰仗仙子能够多多照顾。”
　　“夫人无须客气，烎儿资质极好，既然被我师父决然收入门下，照顾自是他应当的。”
　　……
　　世间之缘，难分难舍。人间茫茫，也不知何处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