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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车大哥是谁?“公良嘉措一句话把石骆儿吓得灵魂出窍。
“高车兄弟，老四!“石骆儿急切道，“他在前面等着咱呢。“
公良嘉措摇头，表示不明白石骆儿的意思。
“她忘了是你媳妇啦——“丑脸姑娘一句话打掉了石骆儿的幻想。
‘嗡’的一下，石骆儿的脑瓜子顿时炸了，呆呆地看着公良嘉措，仿佛这人既陌生又遥远，遥远得只剩下贺兰无缺的影儿。
石骆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心想：完了，但凡公良浑家要是想起点以前的事来，自个儿当即要丧命。
丑脸姑娘见石骆儿惊恐万状的模样，不满道：“你是使者，她如今是你属下，你怕什么?“
“是啊，俺怕什么……“石骆儿想起公良嘉措的好来，又想就算死在她手里也没啥，有啥好怕的。
“姑娘，公良什长这就和俺离开，咱就此别过。“石骆儿觉得丑脸姑娘人挺好，想打个招呼离开。
丑脸姑娘道：“你问问她，她愿意跟你走吗?“
石骆儿心想：俺是使者，即便公良浑家忘了她自个儿的身份，也会听俺的的，俺让她走，她当然跟俺走，因此问公良嘉措：“俺让你跟俺走，你走不走?“
可惜石骆儿得到一个糟糕的答复，公良嘉措道：“使者大人，我对邦主万年的忠心天地可表，属下定当誓死保卫河神庙，保卫石塔邦，保卫邦主万年。“
公良嘉措说话越发像村练长的语气，石骆儿心慌得很，不知道如何是好。
丑脸姑娘看着石骆儿的窘态，脸上露出喜色，说道：“使者大人，怎么样，咱说的没错吧，公良什长对邦主敬着呢，你就不要考验她了，以免让她委屈。“
石骆儿很郁闷，谁委屈?俺才委屈呢!好好的浑家，说不认就不认，这下可好，南坡那边交代不了，未心浑家那儿也交代不了。
唯一让石骆儿稍稍心安的是，公良嘉措只是忘了她是谁，没有变身到贺兰无缺，否则……石骆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石骆儿还想跟公良嘉措说道说道，可是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说啥。
忽然石骆儿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问丑脸姑娘：“村练长家在哪儿?“
丑脸姑娘如实相告，并自告奋勇带石骆儿去。
……
到了地方，石骆儿才明白，感情这些女人们没散伙，都聚在村练长的家里一起歌功颂德呢。
村练长家是个大院，不过十分简陋，连个院门都破破烂烂的。
丑脸姑娘引着石骆儿和公良嘉措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绵长的说唱声。
其歌词唱道：
石塔上邦，万年永康。
与昆与敦，生吾育吾。
吾心匪石，不可转桑。
恒星艳珠，至要在吾。
尸餐素位，在河之浜。
大道虽夷，神龙丧角。
吾心匪席，不可卷张。
念兹无道，明主垂露。
圣主万年，万年，万年长。
顾闻丘林，五色朝阳。
游心海左，元气为舟。
吾心匪心，敬则志昂。
报之英琼，叩为规守。
天地轮回，无欲则刚。
紫坛厥路，唯予有慕。
吾心匪心，亏则如殇。
兆蒙至尊，伏腊呼乌。
圣主万年，万年，万年长。
石骆儿不甚明了其中含义，不过女人们整齐而又虔诚地说唱，虽说不是天竺之音，也让石骆儿感到满心的无邪。
听了一会儿，石骆儿问丑脸姑娘：“这儿是村练长家?俺觉得不像啊，倒像是道场。“
石骆儿没好意思说，洼子村二大爷死的时候，不知谁请来的道人，唱的调调有些类似，只是这儿的女人们唱的清脆，比道人唱的中听。
“是村练长家没错。“丑脸姑娘说着跨进院子，也许是有使者给她撑腰，她狐假虎威大声喊道，“使者大人到——“
院子里的女人们马上停止说唱，站列两旁。
石骆儿一脚踏进院门，恍惚间有了那么一点当大爷的感觉，由于女人们停止了说唱，石骆儿心中闪过一丝邪念，这丑脸姑娘真像个老鸨，这满院的女人……好在这念头一闪而过，石骆儿暗自骂了一句自个儿无耻肮脏，亵渎了女人们的纯粹。
既然人家这么敬着，自个儿也得有点至高无上使者的架子。石骆儿不知道齐邦主怎么个威严或嚣张，总之也睥睨着眼睛，傲视女人们。
进了院子，石骆儿迫不及待道：“村练长，宝塔呢?“
村练长听了，连忙走出来，解下腰间小石塔，双手恭恭敬敬地把小石塔奉献给石骆儿。
石骆儿拿起小石塔一刹那，众女齐声赞道：“石塔至尊，宝塔归真!石塔至尊，宝塔归真!“
石骆儿愣了一下，随机感到极大的满足。
丑脸姑娘脸上露出崇拜之色，也许是觉得石骆儿拿出了使者的威严，一进门就拿了宝塔，镇住了这段时间队伍里出现的骚动。
丑脸姑娘一路把石骆儿引进正房，公良嘉措没有石骆儿的其它指示，也就这么跟着进了屋。
屋子里桌椅板凳还算齐全，石骆儿找到了当大爷的感觉，老实不客气地正座上坐下。公良嘉措和丑脸姑娘侍奉两边。
丑脸姑娘提醒石骆儿：“公良什长有她的队伍要带领，是不是请她去院里。“
丑脸姑娘这是要赶人，嫌公良嘉措在这里多余。
石骆儿知道她的意思，不置可否。
有小石塔在手，石骆儿定心许多，既然事情到这份上，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法子让公良嘉措恢复原来样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儿一大早折腾，到现在滴水未进，因此问丑脸姑娘：“这儿管饭吗?“
丑脸姑娘大概早等着石骆儿这话，冲里面喊道：“贝大姐，接客啦……“
丑脸姑娘这句‘接客啦‘唬得石骆儿一身鸡皮疙瘩，生怕里面再冒出来一个丑八怪。
一个妇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看这妇人素装素颜，倒是略有几分姿色，再看她那双手白嫩白嫩的，也不像是做饭的，要说她是草青楼的，也不为过。
丑脸姑娘道：“贝大姐，还不见过使者大人。“
贝大姐一听是使者大人，慌忙过来跪倒行礼。
这儿的礼都这么大!要是回到萨米儿，让未心浑家和吐罗浑家也学得这么有规矩就好了，石骆儿想入非非，一时忘了叫贝大姐起来。
贝大姐只好一直就这么跪着，诚惶诚恐，不敢动弹。
丑脸姑娘不知道石骆儿要干什么，以为他在审察贝大姐的品行，所以也不吱声。
这下可好，屋里屋外没有半点动静，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偏偏石骆儿的肚子不争气，‘咕噜’一声，只怪周围安静极致，让人听得尤其响亮。
石骆儿觉得屋里屋外所有女人都听到了，一时间面红耳赤，急忙道：“赶紧起来，开饭!“
贝大姐如释重负，说声’谨遵吩咐’，站起身起来，进了里屋。
听见里面叮叮当当一会儿，接着贝大姐领着六个女子从里屋走出来，每人端着一个盘子送到石骆儿跟前。
石骆儿眼睛一亮，这些盘子十分漂亮，盘子上的花纹十分精致，盛着的吃食更是美味，比得上吐罗府的。
石骆儿这些日子嘴亏得很，一见到这么多好吃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二话不说，从一个盘子里抓起一根大羊棒要往嘴里送。
石骆儿举着大羊棒觉得自个儿独自胡吃，这么多女人看着，实在尴尬，因此吩咐道：“大家都开饭，都开饭。“
贝大姐领命，厨房女人把众人的饭食一并拿出来，分发给院子里的女人们。
屋子里的公良嘉措也领了一份，石骆儿瞅了一眼，差点瞪出眼珠子来，别说荤腥，连半点正经粮食都没有，黑不拉几的，不像是人吃的东西。
石骆儿看看手中的大羊棒，看看公良嘉措碗里的东西，饿劲全没了。
石骆儿招呼公良嘉措：“二头……啊……公良什长，你过来一起吃。“
公良嘉措道：“属下不敢，请使者大人享用。“
公良嘉措说得极为真诚，脸上纯粹到极致，让石骆儿简直无法再劝。
石骆儿一赌气，把大羊棒塞给丑脸姑娘：“你不是也饿了吗?她不吃，你吃!“
丑脸姑娘大喜，拿过大羊棒就啃。
公良嘉措认真吃着黑疙瘩，一小口一小口的，不见半点为难。
石骆儿想这玩意看着恶心，兴许不那么难吃，于是走到公良嘉措那儿，从她碗里拿起剩下的一小坨，壮着胆子往嘴里送。
顿时一股苦涩从舌尖直抵嗓子眼，那苦犹如寒水楼的烈，天哪——怎么会有这么苦的东西，石骆儿的整个舌头苦得发抖，苦得发麻。他看公良嘉措吃起来跟没事人似的，心里愈发相信，公良浑家真变了，连这么苦的东西也能吃。
丑脸姑娘没想到石骆儿会去品尝公良嘉措碗里的东西，既惊讶又佩服，挥舞着大羊棒对外面喊道：“使者大人吃苦粮啦——“
外面的女人听见，都放下陶碗，齐声道：“石塔至尊，返璞归真!石塔至尊，返璞归真!“
“这就是苦粮啊——这东西还真是苦!“石骆儿听见颂扬，自言自语道，“不过尝过之后，嘴里倒慢慢有些说不清的味道。“
贝大姐担心道：“使者大人真体察民情，这苦粮还不错吧，尝尝味道就可以，可别吃多了，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石骆儿警觉过来，别是吃了这东西会变成公良嘉措这样。
丑脸姑娘啃着大羊棒，啃得正高兴，插嘴道：“贝大姐，别吓唬使者大人，没啥啦——只不过——只不过吃了一回苦粮，三天之内不能吃——吃其它的东西了。“
有这说法?石骆儿叫苦不迭，怪自个儿好奇，看着丑脸姑娘吃大羊棒吃得那么香，忍不住道：“俺是使者，吃了又能怎样!“
贝大姐道：“使者大人要是一直吃苦粮倒也无妨，只是三天之内再吃别的，要是一不小心吃了别的东西，说不定会闹肚子。“
也不知贝大姐说的对不对，石骆儿手一松，苦粮疙瘩掉在地上，就见公良嘉措眼明手快，捡起来就吃，石骆儿顿时心头一片苦涩。
丑脸姑娘取笑道：“瞧瞧，她还舍不得给使者大人呢。“
石骆儿心存侥幸问：“三天之后呢?“
贝大姐道：“三天之后可以吃别的东西，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到时候别的吃起来就不如苦粮好吃了。“
贝大姐说话有条不紊的，石骆儿觉得她说话比丑脸姑娘靠谱。
“这东西不会吃坏肚子吧?“石骆儿还是担心道公良嘉措。
贝大姐赶紧回报：“请使者大人放心，这儿的苦粮是一等的，别说不会吃坏肚子，就是清洗原先肚子里的肮脏也见效很快。“
石骆儿道：“照你这么说，盘子里的这些东西不知道肮脏不肮脏?“石骆儿看丑脸姑娘吃相着实难看，忍不住想将她一军。
贝大姐明白石骆儿所指，认真答道：“你是使者，她是河童，百无禁忌。“
河童?不干河都见到河床了，河神哪里需要河童伺候，也许偶有洪水的时节，石骆儿这么想着。
石骆儿觉得不能太便宜丑脸姑娘，想起房东大爷家的艰难，他们显然也没有这个禁忌，于是道：“还有剩余的羊肉吗?把它们分发给村子里的老人家吧!“
石骆儿的声音传到院子里，院子里有些骚动，又平静下去。
贝大姐犹豫道：“使者大人，今儿是无月节，至黑至暗，至暴至欲，如果不供奉牺牲的话，怕有些不妥。“
“无月节——“石骆儿快忘了这个节日，在洼子村，这天都是早睡晚起。这地方难道有什么妖魔鬼怪闹事?
石骆儿好人做到底，说道：“不妨，给他们分发就是，要是有什么，俺一力承担。“
丑脸姑娘惊讶道：“你不是来训导的吗?要是没有牺牲也可以?要是河神发怒，怎么办?“
石骆儿满不在乎道：“俺是镇河神的，实在不济，不是有你河童吗!“
丑脸姑娘听了，大惊失色。没想到自个儿成了使者的牺牲品，只怪自个儿贪嘴，吃了河神享用的东西，最终惹出了灾祸，这会儿要吐出来，也是不能够了。
丑脸姑娘在那儿自怨自艾，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