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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剑,门 / 天格卷●变局 风轻云淡 7.斑斓虎

天格卷●变局 风轻云淡 7.斑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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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志文与赵志武是同胞兄弟,何尝不知道是他个武将,但他以为武将有许多种,颜良文丑是武将,关公赵云也是武将,尽管同样手握钢刀,差距总归是存在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赵志武人如其名,从小好武,在武功一途,也的确有精深的造诣,虽说一俊遮百丑,赵志文以为赵志武并不是个单纯的莽夫,他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刻,别的暂不说,单是他以一己之力,在剑门警察局干得风生水起,威震八方,就可见一斑。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为龙凤自会翱翔九天,为鼠鳖终归落于云泥。正因为有这般先入为主的见识,甭管钱方圆在言语中怎么小觑赵志武,赵志文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云淡风轻,不为所动。
  钱方圆掀开锅盖,小心翼翼地把剑门通宝翻了个面,然后,又挑拣了些好柴禾塞进灶膛,要毕其功于一役,把这面宝贝一鼓作气烧制好。
  少时,钱方圆安顿好锅灶,颠着肥嘟嘟的屁股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继续翁婿间的谈话,说:“俗话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帅府酒楼的这把火不管它怎么声势惊人,归根结底碍不了我的什么事,我尽可以不闻不问,但这两天,有一个词儿总在我脑海里蹦跶,挥之不去,叫做敲山震虎;我总有一种感觉,这场火并不是毫无来由的,它似乎带着某种目的,具体是什么目的,我现在还说不好,可我总感觉它跟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以说它就是冲着你来的。这么说的根据是什么呢?那就是这场火烧的时机,它不早不晚,偏偏就在你的生日当天。”
  赵志文闻言,喟然一叹,说:“树大要招风,高处不胜寒。你是一朵花,就有蜜蜂来采撷,你是一坨屎,就有苍蝇来滋扰。人活着,尤其是活在江湖中,总是身不由己的,这是千古通例,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儿。”
  钱方圆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话锋一转,说:“现在,这院子里只有咱们翁婿两个,我有一个要紧话问你,你可不许藏私,务必据实相告。”
  赵志文闻言,憨憨地笑着,露出一口洁白而齐整的牙齿,说:“赵世伯,咱们是什么关系,打断骨头还得连着筋呢,有什么话你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决计不会打马虎眼儿。”
  钱方圆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苍蝇不会叮无缝的蛋,我想问你一句,赵庄里是不是真的存着一份藏宝图?”一边发问,一边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赵志文,他要认真审视赵志文的面部表情,进而分析他做出的回答究竟是货真价实还是应景之辞。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个问题大有关隘,赵志文不得不认真对待,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了,心念一动,便晓得自己回答时但凡有一点儿神色涌动,都是瞒不住钱方圆这头老狐狸的。意兴话圆,赵志文表现得甚是镇定自若,好像在说邻家的小猫小狗一般,轻描淡写,不动声色,说:“钱是个好东西,多多益善,没有人会嫌多的,但是钱世伯,钱公馆与赵庄比邻而居,赵庄的历史别人不知晓,钱世伯你不会不知晓吧。赵庄若真有这样一份藏宝图,我还用得着这么辛苦么,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钱方圆没能从赵志文的表情上看出破绽,心中半是欢喜,半是失落,面上也是不动声色,说:“你的话我自然相信,但众口铄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件事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好比草原上掉下了一个火星子,弄得不好就要形成燎原之势,委实不易与呢。”
  赵志文以手支颐,说:“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有什么办法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我现在也想开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把鞋扔掉,赤足上阵。”
  钱方圆闻言一愣,赵志文不是个寻常人,是个狠角色,这一点他心里是非常有数的,但赵志文以一派宗主的身份,竟然会口无遮拦地说出这般泼皮话,心头还是忍不住为之一振,暗暗地吸了一口凉气,忆及许多往事,心中暗道侥幸,幸好自己素来稳重,都是一步走踏实了再走下一步,如若不是如此,恐怕早已跌了跟头,摔得满地找牙。
  赵志文进门时腋下夹着一个布匹卷儿,翁婿俩说话时,赵志文信手把那个布匹卷儿搁在了一张方桌上,布匹没有系绳索,自然展开了一截,钱方圆目光及处,但见一头斑斓猛虎跃然欲出,摄人心魄,心潮更加澎湃,几难自已。
  钱方圆走神也就是刹那间的事情,这一瞬间,他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那些细微的变化还是情不自禁地浮出了水面,一丝不落地映入了赵志文的眼帘。在钱方圆跟前,赵志文还是个后生,两个人俱为一时翘楚,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小狐狸,装聋作哑的本事各有千秋,谁也不输给谁。适时,钱方圆的情绪波动,赵志文尽皆装着没看见。
  进钱公馆时,赵志文夹着那张布匹卷儿,出钱公馆时,赵志文的腋下还是只有那个布匹卷儿,那个所谓的剑门通宝,赵志文软磨硬泡,到底是没有编排过来。临出门时,赵志文满面堆欢,说了一箩筐的奉承话,显得很是依依不舍。就在赵志文即将扬长而去时,钱方圆挽总抛出了一句话:“志文儿你记住,咱们是一家人。”这句话跟孙玉厚所言竟是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孙玉厚一口气把这句话说了三遍,而钱方圆从头到尾只说了一遍。
  回赵庄的路上,赵志文一边走着,脑海里像是演戏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时间风起云涌,摁下葫芦浮起了瓢,钱方圆,孙玉厚,李虎臣,赵志武,赵志祥,帅老爹,刘一手、小白龙等一系列人马逐一在脑海里闪现,有的腆着笑,有的绷着脸,有的眯着眼,有的抄着手,有的亮着拳,有的蹬着腿,形形色色,千姿百态,搅扰得赵志文心烦意乱,意乱情迷,好似陷入了一张弥天情网,抽刀断水水更流,挥臂挡愁愁更愁。
  适才的谈话中,钱方圆一语道破天机,树大招风,人高遭妒,近来剑门陆陆续续发生的许多事,看似平淡无奇,杂乱无章,实际上,又都朝着同一个点在使力。这个点不是别的,正是赵志文自己;或者,也不是赵志文自己,而是那深不可测的赵庄;但是,自己也好,赵庄也罢,这两者本就是一个绳索上的两个蚂蚱,是个难以分割的有机体,是谁,不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离开钱公馆时,已然临近午时,钱方圆盛情相邀,本待留下赵志文一起吃午饭,要是有兴致,翁婿俩还可以碰上几杯,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事明日休,然而,今儿个这一圈儿遛下来,赵志文尽管并没有走多少路,使多少力,但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无边无垠的疲乏,早晨吃得是稀饭,清汤寡水,很不顶事,两个时辰过后,肚子里早已唱起了歌,但他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一睡解千愁。
  回家已经好些时辰了,小别胜新婚,三房夫人都在翘首以盼,如饥似渴地等待自己的临幸,但这一次真是不同往常,赵志文总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很累,好似一个长途跋涉的驴友,九死一生方见生天,委实提不起那方面的兴致。
  回到赵庄,回到琉璃阁,赵志文迫不及待地躺倒在软塌上,紧闭双目,想暂时忘却一切俗务,酣畅淋漓地与美梦来个甜蜜的约会,然而,美梦在那头,自己在这头,中间隔着迢迢银河,虽经百般努力,总是可望而不可即。
  眼闭着,眉毛像是座钟的指针,饶有节奏地眨着,一起一伏,恰似长江中流的清波。赵志文想,夫人们可以拖上一阵子再见,但父亲那里,却必须要去请安的,越快越好,再也拖不得。毕竟,赵志文素以忠孝自居,他可不想背上个有了媳妇忘了爹娘的恶名。
  念及父亲赵胜英,赵志文波涛汹涌的脑海里好像忽然进驻了一枚定海神针,波平了浪消了,心平气和,安乐自在,恰似一个无忧无虑的婴孩,不知不觉间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气定神闲,物我两忘。
  大梦方觉醒。这志文这一觉足足沉睡了两个时辰,醒来之时,好似一只破茧而出的彩蝶,容光焕发,浑身都充斥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磅礴力量。
  起床除衣,泡了个热水澡,赵志文越发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轻飘飘地,好像一抬脚便能像蝴蝶一样自在飞翔。离开浴桶,赵志文一边穿衣,一边寻思,好久都没有跟父亲一起吃饭了,俗务缠身的确不假,但这绝不是没按质按量尽孝道的理由,俗话说得好,时间就像大姑娘的乳沟,只要有心,用力挤上一挤,沟壑自然分明。
  少时,当赵志文拎着食盒来到凌云阁时,游目四顾,但见赵胜英正安详地坐在屋里捧着一本《太乙真经》瞧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那些伺候父亲的侍从一个也不见踪影,适时,赵志文心里不禁就有些生气,但他初来乍到,还没搞明白那些侍从究竟是奉了父亲的令干什么事儿去了,还是自作主张忙里偷闲去了,心里有气只好自个儿憋着,不便发作出来。
  赵志文进屋,将食盒搁在桌上,整了整衣衫,轻轻地走到赵胜英跟前,接连作了三个揖,一边作揖,一边说:“父亲,儿子给你请安来了,这一向庄里庄外事情多,儿子来得甚少,请您多多体谅。”
  赵胜英闻言,头也不抬,继续专心致志地瞧着书卷,待赵志文施礼完毕,才慢吞吞地开口,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在这里有吃有喝,参禅打坐,日子过得优哉游哉,你不用牵肠挂肚,你到这儿走动得少,也不必自责,你不来,我反到是乐得清净自在。”
  赵志文正着说,赵胜英反着驳,后者是前者的生身父亲,天地君亲师,礼义仁志信,三纲五常,条条框框,都是为尊者讳,为长者恭,赵胜英要是不按套路出牌,赵志文到底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听之任之,信之行之。。
  赵胜英素来就是个铁面包公,严于律己,严于律人,这一点,不单是赵志文心知肚明,只要是赵庄子弟,无不了若指掌。从庄主的位置上下来后,赵胜英隐居在凌云阁,一会儿学佛,一会儿悟道,真正把自己调养成了一只闲云野鹤,再不问红尘俗事。
  赵胜英仗着自己有过人的胆识和智慧,老来皈依,一边修道,一边学佛,将两个完全不同宗派的各种精妙教义同时习之,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勤学不辍,乐此不疲。常在佛前坐,终归要成佛。赵志文本以为父亲大人长期受道法洗礼,蒙佛法熏陶,那铁面无私的冷面人的脾性会改上一改,日趋随和,但每次来请安,都是如出一辙,兴高采烈而来,碰一鼻子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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