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果山立威Ⅱ

　　【颠倒六界，翻覆乾坤。神佛皆无道，生灵苦回轮。战火起四陆，修罗过天门。兵戈息纷乱，百口吐经文。
　　阴司地狱，神宫佛门。万物为刍狗，天地作不仁。狼烟蔓五方，妖鬼踏凡尘。万众败祸首，三清化圣人。】
　　行途中，沙僧在孙悟空耳旁道：“大师兄，我本以为那妖怪能和你过上几招，却不想他如此无能，一棒都受不住！”
　　孙悟空听了，先是笑了两声，又摆了摆手，道：“这花果山的小妖王，看着五大三粗、身形魁梧、高大凶猛，实则都是些泥做的金刚、纸糊的老虎，经看不经打！俺老孙这一棒下去，没要了他的命都算是手下留情了。他若是再不求饶，定要让他断手断脚断尾巴！”说罢，仰头一阵大笑。
　　看着孙悟空放声大笑，沙僧也随着笑了几声，又问：“那咱们现在还去找些妖王打着耍？”
　　孙悟空闻言，止住笑声，连道：“当然去！俺老孙这金箍棒可还没耍够呢！”
　　沙僧望了望前方的草木，并未看见有什么妖怪猛兽的踪迹，扭头问道：“大师兄，这前方可有妖怪？”
　　孙悟空抬眼瞥了瞥前面的草木小路，又对沙僧道：“沙师弟，你可别只认为这些妖怪不经打，其实那些小妖很是能躲藏，你在这停留片刻，我去去就来。小的们，稍作休息，待俺老孙前去查看一番！”
　　孙悟空腾空一跃，几个翻身乘风，行到了远处的林中，落下之后，一把抓住了在丛中窥视的黑熊精的耳朵，使劲一扯，再带着那熊精回到了沙僧面前。那熊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震得身上的皮肉一阵抖动。
　　“沙师弟，你且看好了，这熊精将才就躲在那边的林中窥探，你却辨识不得。老孙将他抓来，让你好好审问一番！”孙悟空松开了扯着熊耳的手，看着沙僧神气地道。
　　沙僧点了点头，又俯看向地上的黑熊，大声问道：“你这黑怪，我且问你，你是哪方洞穴的妖精，洞中有多少小妖，你家大王又是什么能耐？！”
　　那妖揉着耳朵，半躺在地上，委屈地道：“你这么多问，叫我如何好答，可一一问否？”
　　沙僧见这妖有些蠢愣，又喝道：“我问你答便是，何来这么多废话！”那妖看着沙僧对自己吼叫，吓得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呆在原地等着饶命。沙僧见状，抄起宝杖就要打，却被孙悟空伸手拦住。
　　“哎～沙师弟，一只小妖而已，何必动怒，且放他回去，让他回洞报个信，告知他家大王咱们回来了。”孙悟空握着宝杖，偏着头对沙僧道。
　　“那就听大师兄之言，放他归洞。”沙僧收了宝杖，对着熊精吼道：“还不快滚！回去告知你家大王，齐天大圣回来了，叫他前来磕头！”
　　小妖得了释放，翻身起来拔腿就跑，迅速地消失在了林中。
　　孙悟空转头对沙僧道：“沙师弟，咱们继续走。”又转身对着前面的众猴兵喊道：“孩儿们！都打起精神来，咱们走！”众猴闻言，又随着孙悟空与沙僧后面，拿着刀、枪、剑、戟、斧、钺、毛、镰，向山南行去。
　　山涧之水顺着高崖飞流而下，给崖上一洞挂了个帘帷。流水湍急，便是瀑布飞泉，正所谓“一片白虹起，千寻雪浪飞。”涧水拍在岩石上，飞溅着水花，泠泠作响。
　　猪刚鬣已有多年未见此景，如今想来还是当年来请孙悟空重归取经之道、搭救唐玄奘时到过这花果山，便无端生出一腔感慨。只是遍地无一只小猴，更不见这孙悟空的踪影，使猪刚鬣很是疑惑。他又腾空跃进了水帘洞，依是不见任何动静，只是有许多酒坛水罐胡乱地扔在了地上。猪刚鬣便捡起一坛未完的酒罐，坐在石椅上喝了起来。
　　“大师兄，前方可是一洞穴？！”众猴正行着，沙僧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石洞对孙悟空说道。
　　孙悟空顺着沙僧所指的方向看去，确实见着一个高阔却隐现着的石洞，回道：“确是！确是！孩儿们，沙师弟，咱去那洞外瞧瞧！”
　　待孙悟空一行走近洞穴，看到洞外一只黑毛宽背大熊精立在洞口，身后站着十来只小妖。熊精见着了孙悟空，马上跑来，脸上挂着谄笑，奉承道：“早闻大圣回归花果山，今日特来迎接，恳请大圣爷爷赏个脸面，到我洞府中坐上一坐，吃上几碗烈酒，为您洗洗风尘！”
　　孙悟空见熊精这等恭敬，透出几分阿谀之味，不禁有些惊讶，疑道：“你是哪方的妖怪，俺老孙可有见过你？”
　　熊精面露尴尬之色，答道：“见过！见过！我原家大王曾与你做了臣，将我等妖众编排在了花果山妖军中。我曾是熊罴之众的副统领，大圣爷爷还与我对过话呢。只是我等小人物，爷爷记不住也是自然！”
　　原来，这熊精本是花果山妖军之属，因自家大王与十万天兵的抗战时被拿上了天界，这才成了现今的大王。又因孙悟空被释迦牟尼佛压在了五指山下，已顾辖不得花果山妖众，显圣真君趁此火烧花果山，使七十二部妖众四处逃散、溃不成军，又没了帅首，便重回了各霸一方的局面。
　　孙悟空挠了挠手背，和声道：“你既识我，又本是我部下，如今俺老孙重归花果山，可愿再随我征战、拜我为王？”
　　熊精半跪在地上，神情严肃，拱着手铿锵道：“愿向大圣称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部下妖众尽数交与大圣爷爷，您只管调遣便是！”
　　听了熊精这等肺腑之言，孙悟空很是满意，笑着搀起熊精，道：“既已认我为上，你我便是兄弟，在场众数皆是兄弟！所谓兄弟之情，胜于手足，何必对我施礼，快快请起！此后莫叫‘大圣爷爷’，唤我‘大圣’便可！”
　　因孙悟空十分礼让，使熊精不由得心中生敬，起身对着孙悟空道：“谢大圣！不知大圣可愿进我洞府中坐上一坐，属下早已备下薄酒、摆下席筵，专为大圣洗尘！”
　　就此看来，这熊精还是有几分诚意的，孙悟空又收他作为下属，接下这邀请也是自然，回道：“既然你两次邀我，我也不好回绝，那就进你洞中小坐片刻。”
　　“孩儿们，沙师弟，都随我进洞来！”孙悟空转身挥手，对着众猴及沙僧喊道。
　　孙悟空受邀后，熊精大喜，急忙招呼手下的小妖将众猴与沙僧迎进洞中，伸手恭敬道：“大圣请！”
　　孙悟空走在前面，沙僧跟在身后，身旁有熊精伸手引路，一步步走到洞府中来。但见府穴开阔，石桌石椅、碗筷菜肴，应有尽有，顶上开有天洞，四周点有烛火，照得本应昏暗无光的山洞亮如白昼。
　　“虽比不上我那水帘洞，但也是个好居所，不错不错！”孙悟空看了看四壁，瞧了瞧石柱，望了望天洞，向着熊精说些赞言。
　　熊精受了夸赞，连忙道：“寒舍是我等小妖容身之所，自然比不得大圣的水帘洞，还请大圣莫要见怪！”
　　孙悟空道：“你有此诚意已是上好，我又怎会因洞府而怪，你且不必担忧。”
　　沙僧见孙悟空似乎忘了此行目的，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师兄，咱此次出行是要在花果山重立威名，切莫忘了这头等大事啊！”
　　孙悟空转过头，对沙僧道：“这等要事我自然记得，沙师弟有心了。”又转头对熊精道，“吩咐你手下小妖，去传报花果山其他妖众，就说俺老孙回来了，让他们都来水帘洞参拜！”
　　熊精领了命，立即吩咐下去了，又请孙悟空上坐，请沙僧及众猴享餐。
　　这些熊罴小妖领了命，派了几十只出去报信，从山南至山北，从山东至山西，把花果山穿了个遍。七十二洞妖王都晓得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又回来了，皆是惊慌不已。有些妖王得了消息，立即点兵拨将，带上贡品宝物，直奔水帘洞参拜猴王。
　　孙悟空及沙僧与众妖在熊精洞中吃着各样餐食，喝着几坛烈酒，与众妖谈笑风生，好不乐趣。熊精见这桌上只有素食，问道：“听闻大圣取得真经，被封‘斗战胜佛’，不知您成佛之后，可受清规戒律之管、道教佛法之辖，可吃得肉食、饮得荤酒？”
　　孙悟空转了转眼珠，抓了抓手背，挠了挠腮，思索片刻，笑着回道：“我与如来唯有一怨，就是五百年重压之恨。但在取经路途之中，多有释迦牟尼相助，又经佛法教化，已然解了此恨，我与如来便成了佛友，同坐佛门之上，共处天地之中。又为‘斗战胜佛’，我今日只吃素食，就当给如来一个面子。而我本就咬松嚼柏、吞桃吃果，不食荤也罢。但这酒，实在难弃。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虽贪酒，但也伏佛法。俺老孙给了如来一个面子，那如来自然也得给我一个尊权：不论酒数，若是想喝，那就喝他个肠足腹满！”孙悟空一席言语下来，已站在了石椅之上，对着四座挥手。
　　熊精听得很是兴奋，高呼：“大圣此言在理！来！我敬大圣一杯！”熊精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向着孙悟空敬酒。
　　沙僧也端起酒杯站起身，对孙悟空道：“常听大师兄骂阵的言语，但今日之辞，实在有理！我也敬大师兄一杯！”
　　孙悟空跳下石椅，端起酒杯，对四座叫道：“来来来！小的们，都喝！都喝！”说罢，四座起立，皆端起酒杯向孙悟空敬酒，仰头一饮而尽。
　　一些妖王行至水帘洞前，见四下无一只猴妖，便向着水帘瀑布高呼：“孙悟空可在？我等有事相见！”
　　洞中的猪刚鬣听了呼声，立刻提了钉钯，冲出水帘瀑布，见一路妖怪站在旷地上，大喝道：“何方的妖怪，敢来扰你猪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