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伤心的人

　　第3章最伤心的人
　　2018年3月9日
　　“999”房间里，人们在三三两两的谈论着。抽烟的，喝水的，坐在那叠元宝的。间壁里边坐着一个穿军装的女同志。她静静的看着棺椁里躺着的老梁，一遍一遍的擦拭着眼泪。她一会儿滴泪，一会儿流泪。眼圈红了，眼睛肿了。整个屋里，她是最伤心的人。
　　中午了，大力招呼大家去吃饭。梁亮走到那个女同志身边说：“刘姨，吃点饭去吧。”
　　梁丽华也过来招呼她，“刘欣，走，去吃饭。”
　　刘欣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陪一会老梁。”说完她眼泪就流出来了。梁丽华和梁亮也都哭了。
　　刘欣四十六岁。一米七十二的个子。漂亮，气质好，身材好。一身中校的军装穿在身上，特别性感。她是军分区政治部宣传科副科长。
　　老梁的爱人一六年七月因胰腺癌去世的。一七年“八一”老王经人介绍认识了刘欣。刘欣的爱人在三年前出车祸死了。
　　老梁在爱人去世以后，有一段时间十分认真的回想了自己这大半辈子的生活，觉得自己有点白活了。日子过得稀碎，没滋没味。他下决心要找个好人，要再好好活一遍。
　　老梁比刘欣大二十岁。他能找刘欣这样的好人，这样条件的，那可真是烧高香了。
　　老梁原来是个暴脾气，点火就着。这回好了，现在连眼睛都不敢瞪了。大伙跟他开玩笑说：“老梁这回老实了吧？”
　　老梁说：“老实了。天天哄着。不过我乐意。”那个得意劲。
　　俩人的交往是从“大力士牛”咖啡店开始的。从介绍人家里出来，俩人就来到了“大力士牛”。老梁要了一个单间，要了一些吃的。他问刘欣：“喝红酒吗？”
　　刘欣说：“不喝。”
　　老梁问：“那你喝咖啡还是喝茶？”
　　刘欣说：“茶。”
　　老梁要了一罐茉莉花，俩人开始聊天。
　　老梁说：“我这辈子就想找个女兵，三生有幸遇到你了。”
　　刘欣说：“你好像也当过兵吧？”
　　老梁说：“当过。七三年兵。”
　　刘欣问：“你在部队干几年？”
　　老梁说：“三年。就干了三年。可惜了，我应该在部队一直干下去。”
　　刘欣说：“回来不是也挺好的吗？”
　　老梁说：“好啥呀，在部队党都没入上。复员到工厂干了八年才干上车间党支部书记。”
　　茶来了，服务员给他们俩人的茶杯里倒上茶水，就出去了。
　　俩人扯了一会儿闲篇，老梁把话题转到了正题。
　　老梁说：“我看咱们不用又铺又垫，拐弯抹角的。就直奔主题得了。”
　　刘欣笑了笑说：“你真直接。”
　　老梁说：“我是直脾气。”
　　刘欣说了一个字，“好。”
　　老梁说：“我的条件太差。儿子离婚了，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妈。”
　　刘欣问：“老妈身体咋样？”
　　老梁说：“不咋好。小脑萎缩。脑动脉硬化。”
　　刘欣问：“糊涂不？”
　　老梁说：“有时糊涂。”
　　刘欣问：“老妈在谁家呢？”
　　老梁说：“在我哪。”
　　刘欣问：“雇保姆了？”
　　老梁说：“没有。就是我伺候。”
　　这么有孝心，对老妈这么好。刘欣对老梁又增加了一份好感。
　　老梁说：“这些年也是左一个事右一个事把我给累的。零七年老妈得结肠癌手术，零八年我爱人得乳腺癌手术，零八年底儿子结婚。这些事把我拖垮了。我那时候都得了抑郁症。天天上网聊天，不管是谁，男的女的一聊就是一宿。”
　　刘欣说：“得了抑郁症那可不好治。”
　　老梁说：“有啥不好治的。就是自己走出来。不想了，换个活法。就好了。”
　　刘欣的单位有人就是抑郁症，得了八九年了，现在还没好呢。这老王自己走出来了，真了不起。她对老梁又添了几分好感。
　　老梁拿起茶壶给刘欣重新倒上茶水。他觉得喝茶没意思。他问刘欣，“咱们要瓶红酒怎么样？”
　　刘欣本来不想喝，不过听了老梁讲了这么些，都有好感，她说：“陪你喝点吧。”
　　老梁站起来按了一下铃，服务员敲门进来了，老王说：“给我们起瓶红酒。”
　　服务员问：“要什么价位的？”
　　老梁说：“一百块钱左右的。”
　　服务员出去了。刘欣问老王，“你经常上这地方来吗？”
　　老梁说：“二十年前，下海经商的时候经常来。这些年不来了。”
　　红酒来了，服务员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里。把两支高脚杯放在茶几上，然后就出去了。老梁拿起醒酒器，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一点酒，然后端起酒杯晃了晃，尝了尝。他说：“还行。”
　　俩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老梁说：“心情愉快。”老梁心里想，自己净讲这些陈年往事，还让人家心情愉快，真混蛋！
　　老梁又接着说：“我爱人一五年得了胰腺癌。”
　　刘欣问：“是乳腺癌转移吗？”
　　老梁说：“不是。是原发性的。几个大城市都看了。治不了了。你说这么些年，我经商下海，她在市委机关，她一辈子没做过飞机。”
　　刘欣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老梁说：“上北京的时候，机票都买好了，可她身体不行了，坐不了飞机了。只好退了机票买的卧铺。到了那我们就在大栅栏的一个宾馆住下了。我跟她说，这里都是京城的老字号，离天安门，王府井都近，你想上哪就上哪。结果也没怎么逛。在京城看完病要回来，我问她，你身体行不行，咱们坐飞机回去？她说行。机票定了，她又不行了。坐不了飞机了。机票又退了。她这一辈子没坐上飞机。”
　　老梁说完流泪了。刘欣从纸抽里拿出几张纸递给老王，老梁擦了擦眼泪，坐在那不说话了。
　　刘欣看出老梁对他爱人的用心，好感在不断的增加。
　　老梁继续说：“我爱人是个好人。可惜我没有珍惜，错过了一个好人。她走了以后，我很认真的想了好长时间。我觉得我过去的日子是白活了。一辈子日子过得稀碎。没好好恋爱，没好好生活，没好好工作，没好好顾家，没好好照顾孩子，一辈子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写的，没有值得歌功颂德的。没滋没味。”
　　刘欣说：“你太悲观了吧？”
　　老梁说：“不是悲观。真是这么回事。”
　　刘欣怕老梁过分低沉，她开玩笑的说：“你这自我批评做的太深刻了。”
　　梁山看着刘欣，很深情。过了好一会儿，端起酒杯和刘欣碰了一下，他喝了一大口，他说：“我要重新谈一次恋爱，找个好人好好的过日子。争取再好好活一遍。”
　　刘欣已经暗暗的下了决心。就是他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就跟老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