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货店子的酒

　　江湖里有两种店，一种是黑店，另一种是没有靠山的黑店。很多年轻人一提起黑店，说到的就是人肉包子迷魂药，天真。我们黑店不，是他们黑店也是有良心的好吧，大家都是求财，人肉包子才能赚几个钱?何况每年官府年检，你没有面小锦旗年检都过不去，来年怎么做生意。所以这些年敬老院福利院的志愿服务名额紧俏的不行，各个街道一天要被抢着打扫三四遍，街道委员会福利院院长最重要的工作就只剩下泡着茶吹着风做面锦旗挑着来服务过的店子盖个章了。
　　不过我们白货店子不担心这个，师兄当年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诗文大会的入围级选手，回来之后虽说从此不碰诗词，但水平依在，就办了个语文辅导班，成绩相当不错，如今官府里几位大人的孩子都在上，每年官府各个部门送来的旗子当抹布都嫌多，年检小组第一次来我们店子的时候看着满墙的致谢单位腿都吓软了，所以说教育改变命运。
　　在江湖混最重要的就是面子，大侠的武功不一定高，但面子一定大。江湖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当事人一定要跳出来嚯的一下抱个拳，然后丹田用气朝大伙喊一句“在下某地某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一类的话，这就是想亮个名号，混江湖混江湖，当然是要混出名号挣足面子，想当无名英雄你不如去考捕快，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捕快也不好考，毕竟那是编制内的正式工作解决户口的。
　　在江湖里开店，也得有“面子”，像怡红院丽春楼酒难喝曲难听又不提供什么特色服务为什么还这么火，不就是这几年出了几桩风流侠客与她们姑娘的绯闻吗，两家老板如今在各种采访里夸耀自己慧眼识英雄当年如何如何，其实大伙私下里谁不给他俩翻个白眼，当年怡红院丽春楼抠的厉害，但凡哪个客人钱不够，被扣下来打个十天半个月的白工都是少的。但人就是贱的慌，那几个被扣了半年的小子摇身一变如今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了，这人一出了名，就爱追忆过去，当年吃的屎都变得香喷喷的，逢年过节就要回去喝两杯，看见把当年用过的扫帚都感慨的不行，全然忘了那扫帚是掌柜的抽他脸抽秃的。
　　这两年常有人讲什么品牌效应，哎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人要混名头店也要混名头，金陵夫子庙跟小商品市场一样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去，都是一个道理。店要混名号，要嘛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要嘛得出一个吹的响的人，前者说起来容易，但如今江湖上开店的这些人当年哪学过什么手艺，但凡有点手艺那都找了正经工作是吧。
　　可这人也不是说出就能出的，前些年店里一出点事掌柜的就出来一拱手说“在下看诸位都是英雄之姿将来必成大器今日酒水全免来来来鄙人敬诸位三杯”之类的话，还不都是为了万一有谁出了名自己以后有的吹吗。但这样做多了赔钱赔的厉害，为了攒银子充面子，各家店子都得想方设法的抠钱出来，什么水里掺酒蜜里藏油，只要你不乱往东西里藏雷大家也都能忍，毕竟不行就用功逼出来嘛。
　　我们白货店子是一家有良心的店子，我们进的每一件货都是我货比三家挑出来的，不过我在去挑酒的时候遇到了很大的困难，这和我的选择困难症着实没什么关系，毕竟现在我有点钱。实在是因为这酒啊，若是各大酒庄出的好酒都贵的不行，但便宜的酒，那小酒坊进去都不叫醉生梦死，那叫寸草不生，我实在是不敢进。后来我干脆让师兄自己酿酒，师兄不单人傻武功差干什么都菜的不行，酿的酒也难喝，白亏了我花大价钱买的原料。师兄酿的酒不光难喝还难看，人家的酒那都是清透如光，师兄的酒浑擦擦的，我一度用这酒来当耗子药，不过耗子比师兄的品味还是要高一些的。
　　七月初七的时候，有个满脸伤悲的男子走进店里看着窗外哀着愁，讲真我最讨厌这种每天用悲伤包裹自己觉得忧郁的气质有一种你看不懂的帅气的家伙，所以当他让我上酒的时候我随手把师兄的酒给他倒了一大杯，他抿了一口流着眼泪问我这酒叫什么，我告诉他那不是酒那是岁月的毒，他楞了一下突然一口就把酒一口闷了，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师兄这酒果然有毒，看这家伙估计脑子都被毒坏了。
　　这男子是当年科考第八，火的一塌糊涂，想把他招进门当女婿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家，毕竟长得帅考的好，这也没有办法。至于前七名为什么不火，是你你会喊着给几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生孩子吗？你们这群就会看脸的菜鸡。
　　所以我们店岁月的毒也一下子出名了，各种少侠才子掐着脖子抢个靠窗的位子要瓶岁月的毒，伸着脖子陶醉的不行。后来我一想干脆往酒里加了一副开胃的中药，这样一来酒变成黑色就不觉得白浑的难看了，至于酒喝起来有点苦，这倒是无所谓，毕竟来喝岁月的毒的人不是味觉坏掉了就是脑子坏掉了，更何况岁月本来就很苦。来的客人多了师兄就很是不好意思，觉得一个店只卖一种酒实在不太好，我觉得师兄考虑的很有道理，就出去买了七八种好看的瓶子，我们店一下子就有了七八种酒，师兄开始还很担心客人会发现这都是一种酒，后来有一次师兄旁敲侧击一位客人时，那个人很鄙夷的斥责师兄，“世间的美味大都是相同敷衍的滋味，唯有岁月的哀愁心间的苦，个人品的个人的不同”，周围一片叫好声，师兄也就放下了心。
　　有一天师傅从外面回来，随手拿起一瓶酒喝了一口皱着眉头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是岁月的毒，师傅愣了一下，说:“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