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不

　　阿不是一个专业的修相师，照他的话来说，但凡还能看清楚相片中人的眼睛，不管这个相片毁的有多严重，他都能把相片修的原模原样儿。所以时不时有人会拿着各种残破的不成样子的照片儿来找他修相。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只要相片中的人还能看清楚眼睛，阿不都能修。
　　可……这修相是一门非常手艺却不是一个太吃香的职业，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修相师是干什么的。
　　所以也经常有人看到他那有些破旧的修相馆的招牌时总会一股脑冲进来嚷嚷着要照相。
　　“不好意思，我这里只修相不照相，美女小姐叔叔大哥您走错地方了。”但凡遇到此等情况阿不总会毫不客气的将来人请出去，并很贴心的告诉对方照相的话到某某街某某号的照相馆就可以了。
　　“你这人真奇怪，不照相那门上的牌子上面写照相馆三个字干什么？这不骗人的嘛！”错进修相馆的人也十有八九会问这么一句话。
　　有时候阿不也真想说句“你大爷的眼瞎啊，没看到老子这写的是修相馆？修相不是照相，懂？”
　　不过堪称好脾气的他碰到如此的客人也只是“热情”的解释道：“抱歉，小店是修相馆不是照相馆，您如果不明白的话可以去看一下小店门外的牌子。当然您要是真想在小店照相的话，那我用手机给您照相也是可以的，不过像素可能就不太理想了。”
　　阿不的语气虽然没什么不妥，可说的话气人，来错地方的客人听到这种话多少会有些气闷，可基本都不会再说什么就会离开。
　　一部分原因是自个儿确实来错了地方，还有一部分原因估计就是阿不这修相馆里给人的感觉。
　　修相馆的门前有一块小黑板，黑板上用白色记号笔写着“相有魂，人有心，持者有则有，修者即动，无则不修。”
　　来人裹着大棉袄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敲了修相馆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蓬松穿着睡衣的少年，颇为有脾气的看了眼来人：“大清早的来敲门，我这都还没开始营业呢。修什么照片？”
　　少年就是阿不，大概是还没睡好，声音格外的低沉。
　　来人郁闷了一会儿，现在好像已经……下午一点钟了吧！赔偿似的笑笑，递给他一个名片：“那个，前天电话里头约好的，今下午一点钟带相片给你们工作人员来修相，价格也是之前谈好的。”
　　阿不闻言下巴微抬的偏头看了来人身后一眼，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哦，原来已经下午了啊。你先把东西放桌上，我去刷个牙。”
　　来人被阿不那种不明意义的表情吓的一个激灵，僵硬的扭头向后看才发现原来自己身后正挂着一古老的钟表正滴滴答答的计算时间。
　　暗自拍了一下胸口，来人将皮包里面三张破旧不堪的相片掏出来准备放在那有些脏乱差的桌子上，可抬眼却发现面对那张桌子，自己有些放不下去。于是来人又从包里抽出几张餐巾纸仔仔细细的擦了一下桌子，然后又在桌子上把两张餐巾纸铺平，这才把三张相片放上去。自个儿又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了下来。
　　等阿不刷完牙洗完脸后自己又跑到对面的包子店买了两笼包子吃，当阿不不成人形的坐在那个脏乱差的桌子旁边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拿起三张照片左看右看了一会，阿不抽出一张放在铺平的餐巾纸上：“这张修不了，两只眼睛看不出来本来模儿样，另外两张价格各加二百块，一共是一千三百块。微信支付宝现金都可以，先付款后开工。”
　　“唉……不是怎么又加价了？刚开始说好的一共九百块三张，你现在有一张不修还加价，这不坑人吗？”来人扯着衣服不满的驳道。
　　“开始说好的是开始说好的，不过我也说过看情况加价或者减价，你这两张照片的损坏程度不比那一张好多少，一千三已经是最低价了。况且……之前你说的是照片损毁程度不大我才给你开那个价的。”阿不斜着眼睛看他。
　　来人声势弱了下去：“那，能不能便宜一点？”
　　“不能。钱不够的话，改天再修也可以。”
　　来人看着桌子上那张破损严重的相片想了半天咬咬牙手在兜里掏出手机：“我……支付宝给你，什么时候能修好？”
　　阿不指着桌边上的两个二维码示意他扫那里。随后又端详了两张照片一眼才道“最快一个星期。”
　　“这么久？”
　　“相片破损严重，修的话需要很长时间不是说好就能好的，不然我要你这么多钱干什么？”
　　来人声势又弱了半截，再次一番商讨后便裹着大衣在不算冷的寒风中离去。
　　那人走后阿不从桌子下方提出一个扇形的盘子，盘子上又大大小小几十个洼槽，槽里全是各色颜料，随后阿不又抽出在笔筒里数着抽出各种需要用的笔刷准备开工了。
　　所谓修相师，不过是用各种颜料对那残破的相片进行修修补补，就像匠工修复古迹一样对着残破的东西进行填补修饰。不过修相又是个精细活，需得学会“辨认”才能将相片修的原模原样，所以说“相有魂，人有心”两者都有才能将相片给修的全了。
　　一个星期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那修好的相片早就不知道被阿不扔在了哪个桌角角，顾客来的时候阿不很是费时的在桌子上找了半天。
　　其中一张相中人是一妙龄少女，虽然年代久远却也还是能见其韵味。
　　相片被精心的裱了木框，来人双手有些颤抖的摸着相框，眼睛忽的有些湿润：“这……这是我奶奶年轻的时候，后面是我家老宅，相片前几年被我不小心打湿了面子，人物什么都看不清了，我一直都不舍得扔，本来想着就这样一直放着也好，可前段时间突然听人说你这里可以把相片复原，我本来只想来试试，没想到……你真的能修好，真的能……你是用了什么方法修的？真的跟原来一模一样！”
　　阿不一手撑着下巴的坐在桌案旁一手抖着烟头很是吊儿郎当的道：“收到东西您就可以撤了，我身为修相师自是有一门手艺，连个相片都修不好我还拿什么吃饭？”
　　大约是阿不表现的忒古怪，来人又是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的瞅了阿不一眼然后什么都不说的收起两张被贴心裱好的相片裹着大棉袄逃跑似得冲出去了。
　　一缕青烟随着门外的寒风散去。
　　修相师盯着门旁边的古钟露出不明意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