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紫荆平原

　　瓢泼秋水在尽情洗涤着紫荆平原上的尘埃。
　　这是初秋的第一场雨，连绵而又磅礴。低矮的洼地被雨水灌注，成了浑浊的湖泊。
　　广袤的大地蒸腾起一层朦胧的水雾，隐约可见的紫色草木与漆黑的钢铁建筑分布其间。紫色草木是名为紫荆的“异变”灌木。
　　漆黑的建筑高耸入云，是废弃仓库、冷兵要塞、晨风谷地这三处抵御神域入侵者的军事重地。
　　同一片天空下的三方蔚蓝守护者，名义上的武盟，却各自为政。军方、武者、枪械师三方势力很少有交集。
　　武盟旗下，目的一致，守卫蔚蓝。
　　近年废弃、晨风、冷兵三方因为资源的分配问题，摩擦不断，隐隐有撕破武盟27协议，争夺蔚蓝主导权的趋势。
　　阴暗潮湿的废弃仓库，冷冰冰的钢铁牢笼。
　　“精灵Key，取出Qz破甲步枪。”
　　毫无反应，精灵Key出现之后，第一次失效。
　　方云苦涩一笑，看着上方夹着一滴剔透水珠的圆孔发呆。
　　老爸老妈的面容在心中浮现，还有顾明月的清丽容颜也一闪而过。自己的失踪，他们应该很担心吧。
　　“可恶！”
　　方云握紧拳头，狠狠地击在钢铁笼管之上。
　　剧烈的碰撞，肌肤与钢铁亲密接触，火辣辣的刺痛感从手背传到受觉神经。
　　砰！砰！连续击打，钢柱有些变形，露骨的伤口，溢出血液。
　　方云面色更加苍白，炼气精灵Key的语音与界面却是没有出现。
　　老者眸中闪过一抹诧异，起身按了床头的一颗按钮，自顾自地说道，“岁月匆匆，时光飞逝，又到早饭时间。”
　　伸出舌头舔尽手背上的血液，方云无力地瘫软在床，眉头紧皱，过于痛苦，头皮已是发麻。
　　木床上没有棉被，只有一块洁净的海绵枕头。
　　方形的柔软正被方云的脑袋压得变形。靠枕的柔韧性与质地很不错，应是军方的特制物资。
　　外面在下雨，钢铁的屋顶滴答作响。废弃仓库内寂静无声，阴暗而又潮湿。
　　机械油乳发霉的腐浊气味有些刺鼻，昏睡许久的方云，醒来并没有看到任何的食物，牢笼之中的地面空空如也。
　　破碎的仪器已不见了踪迹，是被人清扫干净了吗？方云毫无印象。
　　腹中饥饿与鼻子的不适让他有些想呕吐，昨晚没命地喊了几个小时，喉咙干涩而又痛楚。
　　被关进来的第二天，没有洗脑抑或蛊惑的流程，昨天玩自己手机的那可恶女人并没有出现。
　　昏昏沉沉的方云再一次浑浑睡去，没多久又被诱人的声响弄醒——隔笼的老者在大吃大喝，是咀嚼食物的声响。
　　是一名青年送进来的食物——几盘堆叠得很高的肉类，还有一大杯果汁。
　　放在老者的身前果汁，按方云目测，应是接近3升的紫色浆果汁液。
　　比葡萄色泽更深的颜色，结合特有的淡淡麦秆气味，搜寻记忆，得出紫荆浆果这一异变水果。
　　这是稀有的异变水果，方云微感诧异。民间的水果坊市根本不会出现，每一棵紫荆灌木都在武盟管制之下。
　　送食者并没有离开仓库，而是静候在笼外，或许在等着接收盘子。
　　这身着迷彩的青年，配枪是Qz95新纪元，这是蔚蓝军方的配枪。
　　在Web之中看过有关Qz新纪元的资料，方云知道Qz破甲是高配，新纪元却是标准配置。
　　Qz破甲安装有微型制导系统的核心原件，克制高速移动中的目标。
　　Qz新纪元注重单兵伤害，并不支持发射微型导弹。
　　嚼肉的声响不绝于耳，在宽敞的仓库内回响。
　　“老哥，我的早饭呢？”
　　方云扫了一眼送食物的青年，轻声问道，“没有吗？”
　　“小兄弟，新来的囚徒，得挨饿受冻，因为这是废弃仓库传统。”
　　老者单手持着一盘油腻的肉片往嘴里倒，有些粗鲁，含糊不清道，“第一个月的昂贵食物，是给送食者的福利。”
　　“混蛋！一个月，我会饿死的。”
　　方云暴怒道：“把我的食物给我。”
　　老者在狼吞虎咽，青年依旧面无表情。
　　心头渐渐冰凉，方云疯狂地撞击着钢铁牢笼，直到精疲力竭，无力地瘫软在床。
　　“半月份的食物给我，连扣两个月，不是一样吗？”
　　方云服软，见青年依旧不回应，只能咬牙道，“老子准许你连扣三个月。”
　　临笼的一幕疯狂地引诱着方云的口水，尽管喉咙干涩，齿间却是溢出几缕甘甜的口水。
　　不甘地闭上双眼，方云在心里默念：“方云，你不饿，你不饿。”
　　平坦的小腹咕咕直叫，好似在抗议。
　　“方云，你真的很饿。”耳边恍惚间听到，自我催眠毫无效果，还起了反作用。
　　方云狠狠一巴掌拍在小腹之上，疼痛与饥饿感再一次侵袭，老者接下来的话语却是无异于火上浇油。
　　“天天吃烈焰牛肉，老夫已经不厌其烦。”
　　老者放下盘子，语气随意的吩咐道，“三号，今晚我要吃到极影血虎的肉，红烧。”
　　“今晚十点送到，出去我便组织小队去狩猎。”
　　青年微微点头，回应老者的语气很森冷。
　　闻声，方云身躯微震，老者竟是在吃异兽——烈焰牛的肉，起身苦笑道，“前辈居然能吩咐这里的恶徒做事，为什么不帮我？让我吃顿烈焰牛肉。”
　　“不，一盆青菜白米饭就行。”
　　方云降低要求，补充了一句。
　　“要是给你吃下一丁点儿食物，老夫就得挨饿。”
　　老者砸吧着嘴，小声道，“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在这仓库，三号就是掌管囚徒肚子的神明。”
　　“神明？给老子少说两句，不然都得受罚。”
　　名为三号的青年冷声道，“要是让队长听到，枪魔，让你也饿上一个月。”
　　一番察言观色下来，方云觉得青年对老者有些畏惧，敬意却是毫无。
　　三号对方云打量自己的神色有些厌恶，少年那锐利的目光好似能直抵心灵。
　　想到其只是一名血脉未觉醒的低级异化者，这才让他好受起来。
　　队长吩咐下来，让他尽可能的满足老者对吃食的要求。
　　曾经无论多么不可一世的枪魔，现在不过是个没了自由的可怜虫，更何况这是个无依无靠的少年，没必要与其置气。
　　“三号，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老者腆着笑，趴着身从被子里抽出一张纸，其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迹，还有人形简笔图。
　　“练气诀二层？”
　　三号面色泛红，随即从随身空间之中又取出一盘水果，金光灿灿的浑圆果子，释放出浓郁的生命气息。
　　老者与青年的“交易”，被方云全程目睹，他有些好奇，却是不好出声询问。
　　见青年持着纸张一脸激动的模样，心头瞬间被怒火点燃，那一定是用自己的食物换来的。
　　“三号，你给老子等着，出去一定让你好看。”
　　方云闭着眼，对老者口中的三号进行着言语恐吓，“不把你打出血来，我就不叫方云。”
　　抓出油腻的盘子收入随身空间，青年默不作声，没有理会方云的幼稚威胁，嘴角却是扬起一抹嘲弄，被方云清晰的捕捉。
　　“哑巴吗？！”方云低声暗骂，敢嘲笑老子，敢克扣下一个月的食物。
　　无缘无故被囚禁，因为自己是异化者吗？老子又没有恶意残杀平民。
　　青年嘴角泛起的嘲弄愈加明显，没有理会方云，向着仓库出口悠然而去。
　　很难激怒到他，偏不信你如此佛系。
　　眸子一转，方云大声怒道，“傻缺玩意！你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傻缺玩意。”
　　砰！青年倏然回首，抠动扳机便是凌厉一枪。
　　Qz95新纪元没配消音器，枪声猛地一震。
　　尖锐的5.56弹头朝着方云急射而来，噗嗤一声肩头已是中弹，血液涓涓而流，又一次染红衣物。
　　没有痛楚，右臂已经麻木，方云的小脸已如一张白纸，没有一点儿血色，嘴角却是溢出一抹得手后的狡黠。
　　果然不出所料，辱骂亲人才会有效果。
　　“再敢骂老子，一箱弹夹全打你身上，队长留你狗命，就给老子夹着尾巴做狗。”
　　青年放下步枪，绑有枪带的Qz95新纪元缓缓垂落而下。
　　“你特么才是狗，你全家都是……”
　　方云无力地回应。
　　“闭嘴！”
　　青年驻足，持枪冷声道：“左肩。”
　　砰！
　　左肩中弹，血液喷洒，方云缓缓合上双眼，任温热的液体流淌，心中却是升起无边的寒意。
　　青年打了哆嗦，有些心慌，心头被莫名的寒意覆盖，暗叫一声见鬼，脚下不停，疾步出了仓库。
　　“前辈，水果，能不能递过来？”
　　方云咬牙，委屈道，“我真的很饿，以后一定十倍奉还。”
　　肩头的枪伤在慢慢愈合，一股温热的气息流淌，很是舒服。
　　方云知道这是因为炼气精灵Key的缘故，连死人都可以复活，修复穿透性伤口自然容易。
　　故意激怒青年，使其开枪，验证了精灵Key并没有失效。
　　“有监控，不能给你，再说这盘金果是老夫的宵夜。”
　　老者冷声说完，便不再出声，一双浑浊暗黄的眸子却是泛着精光，紧紧盯着方云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