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

　　生铺又加上泰山压顶的巨额任务，胡坚思绪万千：家乡儿时的酸甜苦辣、青年时出去只身上学闯荡江湖，混到现在这个份上，实属不易，每一次升级都是靠全身心投入奋力打拼实现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黄浦江边海关钟楼每一准点的报时都敲击着胡坚的耳鼓，江水滔滔拍打江堤的节奏清晰可闻，好容易窗户上出现白色的亮光，胡坚鱼跃而起，掀战旗一般的拉住苏绣丝绸窗帘一甩，只听哗啦啦作响，浦江秀丽的景色立刻尽收眼底，只见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轻轻推开木栅格窗子，深吸一口清空气，哦！又一天开始了。
　　洗漱过后，吃了三只兰翔小笼包子，胡坚叫了黄包车子直奔证券交易所。
　　交易所内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非常喧闹。行情看上去相当不错。胡坚盯着汉阳兵工这只股票，但见报价一路上扬，势不可挡，递条子买这只股票的人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有人高声朗叫：疯了、全疯了，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没人理会，报价声响遏行云阻塞流水。胡坚大喜，因为他正重仓持有汉阳兵工，粗略一算，天哪，赚得不是一般多，不亚于天文数字了。抛还是不抛？抛是肯定的，如果任务数达不到就用这个替补，只是何时抛划算是个令人极其头疼脑热的重大问题。胡坚犹豫不决，喧嚣之声彼此起伏如置身闹市。众人皆醉唯我独醒，为什么汉阳兵工独领风骚？兵工股票上涨是与战争紧密关联的，莫非要发生战争了？联想孙董事长的眼神，他恍然大悟，看来应该抛出了，否则战事一开，利好提前炒作兑现，跌得稀哩哗啦，再想抛就来不及了，于是果断递上条子，全部抛出，狂赚一笔。银票落袋，长舒一口气，胡坚的心绪又飞出了交易所，掠过浦江，进了串场河，来到苏北小城繁华的新桥口，满脑子的任务，归心似箭，胡坚直奔十六铺轮船码头，他急着回家。
　　新桥口银行水门汀地面被拖把来来回回搞得形同明镜，胡老板离开小城的日子里，七叔公给陈虎制定了学习时间表，清晨拖地抹桌打茶水，然后背口诀练习打算盘、用仿真的钱练习点钞票，来自乡下的小伙子虎子丝毫不懈怠，非常认真、十分用心，不同年龄的伙计们看在眼里都打心眼里赞许，感觉陈虎是个钱庄中未来的可用之才，虎子不负重望，打算盘、点钞票速度都进步提高得十分快。
　　“行了，歇会吧！再拖下去，水门汀地面也会求饶说吃下消了。”大堂经理调傥了一句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不累，真的不累，有的是用不完的力气。”虎子笑容憨厚更加讨人喜欢。大堂经理还想继续开玩笑，却意外发现胡老板拎着柳藤条行李箱身披金色的霞光迈进了店堂。
　　“老板，你回来了？！啥时回的？累吗？吃过早饭了吗？我这就给你弄去。”
　　“刚从新桥口下船，累极了，饥肠辘辘、腹有雷鸣啊！”
　　大堂经理边接过胡老板的柳滕条行李箱，边吩咐虎子去斜对面三元酒家买早点。三元酒家在小城虽然比不上张福盛酒家闻名遐迩，但地处小城商业中心新桥口，生意也是相当兴隆，虎子会意，撒开了脚丫子往三元酒家而去。
　　“今天买什么？钱庄的小伙计。”三元酒家的帐房晃动着肥肥的如皮球的肉脑袋热情问道。
　　“老三样，一盘生姜干丝、一碗混钝、两只肉包子。”，“哦，对了，今天是给胡老板买的，他刚从SH回来，饥饿得了不得，您给恭维一下，质量要更好。”
　　“好哩！没问题。”，“你小子，刚到钱庄没几天，长本事了，晓得区别对待了。”帐房肥胖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赞赏还是鄙夷。“日后，你小子有朝一日发达了，可不要忘记照应着三元的生意啊！”
　　“那是当然。赶紧的办吧！我家老板正焦急等待哩！”
　　三元酒家人来人往，生意兴隆。水乡厅中，一老一少，边吃早餐边聊天。
　　“鱼儿，我看兴化那边庄上的三小子还是和你蛮般配的，他家底殷实，你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鱼儿脸色红润，长辫及腰，张嘴吹嘘热气直冒的鱼汤面条，然后嘟起嘴唇慢慢吸进喉咙，拣一根生姜和着百页丝津津有味吃着。
　　老管家慈爱地看着。
　　“那小子看着是比较顺眼，但是好象还欠缺一点气质，如果没有更顺眼的，我想就是他了。”
　　老管家点点头，露出兴慰的笑容。
　　等待的当儿，虎子在三元酒家的厅堂中东游西逛，他喜欢看各种人的吃相，因为进城第一天在张福盛吃相不雅出了洋相，对此事一直梗梗于怀，所以他不忘观察，力争让吃相尽快与城里文化人保持高度一致。
　　陈虎掀开水乡厅的帘子时，看到就一老一少两个人，觉得这厅没大意思，不热闹，准备放开帘子走人时，鱼儿的一双杏目却瞪圆了放着奇异的光。
　　“且不忙走”，她以敏捷的动作轻盈跳起，一把拉住虎子的左手将其拽进去。管家满脸狐疑，虎子暗叫，好身手了不得。
　　“你这是，实在对不起，我找人，掀错帘子了，放我走吧!“虎子说道。
　　鱼儿扫描着虎子的面庞，你不认识我了？！那一晚在星星大舞台，你见义勇为，我帮了你，还给了你名片。你不记得了！？”
　　虎子端详鱼儿，拍拍后脑勺，这事并不遥远，发生在十天以前，虎子年纪轻轻，哪能记不得。哦！他伸出右手食指着鱼儿就哦哦的叫，好象记得十分亲切的样子，把个鱼儿激动得满脸桃花开。
　　“来，坐下来，一块吃，边吃边聊，你看，我买了好多点心，反正庄上的伙计吃也吃不完，你就帮忙吃一些吧！”
　　喝，好家伙，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人们饥一顿饱一顿的，能有碗米饭吃就算相当不错的美事，这姑娘居然央求人吃肉包子，陈虎大惑不解，老管家似乎看穿了面前这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的心事，也热情地叫道：“快坐下吃点心，这年头，肉包子比黄金还贵重哩！民以食为天啊！我们家小姐，这是对你特别关照，才用这么客气的说法。”
　　虎子闻言恍然大悟，于是坐下，甩开腮帮子一口气就狼吞虎咽了两个，边用桌布揩手指，边啧啧称赞好吃极了。鱼儿饶有兴趣地看他吃，一副非常欣赏陶醉的样子。管家看在眼里，凭几十年闯荡江湖阅人无数的经验世故，暗思，这小伙入了小姐的法眼，是小姐心仪的朋友，相貌倒还说得过去，不知人品如何？我可要给小姐把把关？想到这，于是说：“没吃踏实，就继续吧！管饱管够。”
　　虎子瞧瞧包子又瞧瞧鱼儿，鱼儿眼神中透出满满的鼓励，但虎子略微思考了一下，非常坚决地说：“带给你家的弟兄们吃吧！我们钱庄也是管早饭的，我早已吃过了，只是稍微素了一点再加上刚才拖地打水的消耗了点气力，故而失态了，对不起啊！”
　　“说哪里话哩！？我真诚请你吃的，又不是你明抢豪夺的，何谈对不起啊！？”鱼儿不接受虎子的道歉，虎子不好意思憨笑，鱼儿就喜欢看虎子这样笑。
　　老管家赞赏点头，暗思钱庄的小伙计蛮知礼数的，属文雅之士啊！
　　虎子问鱼儿道：“你常来三元吃早茶吗？我经常来买早茶，今儿个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们。”
　　鱼儿笑道：“吃早茶太简单了，只要我愿意，每天都行，这三元酒家熬制鱼汤用的鲫鱼、黄鳝、青鱼等十几种鱼都是我们庄子提供的，一般由伙计送到城里，今天，我想去永泰祥布店扯几尺布裁几身衣裳，于是就亲自来了，想不到遇见了你，真的太高兴了，你知道上次看到你后，我经常在梦里梦梦到啊！你什么时候休假，到我们庄上玩耍，我全程陪你，我们那儿可美了。“
　　虎子噢噢作答，全然插不上话。
　　“陈虎，你在哪了？快出来，早茶好了，给你的老板送去。刚才急兮兮的，这会儿没了动静了。”
　　“来了，来了。”虎子急忙答应，抽身欲走。
　　“再给你一个地址，千万记得抽空来玩。”鱼儿依依不舍，虎子接了字条，到了吧台，取走打包好的早茶。
　　胡老板洗漱过后，已经在太师椅坐定，正认真审阅着最近数天钱庄的流水。
　　“时间紧急，来不及去张福盛买早茶，老板请凑合
　　慢用。”虎子将食盒打开，慢拿轻放。
　　“为什么来不及？”胡老板问道
　　虎子说：“主要担心老板饥饿，等不及，正常的，他们都点张福盛的，我走路不怕远的。”
　　“噢，没关系，一样吃，小城的鱼汤面各有各的特色。他们还这么讲究，这会耽误你学业务的，我会跟他们指出来。”
　　“这万万不行，他们会以为我会告状，以后难处啊！”
　　“这个不用担心，我会婉转讲解。”胡老板喝了一口鱼汤，非常兴慰，“还是家乡的东西好啊！”他抬头打量了虎子一眼，觉得小伙子还算机灵。
　　“你去通知大家，晚上下班后不忙回家，到会议室开会，有要事相商，过一会儿，来收碗还回去。“
　　“好，我这就去。”
　　钱庄大堂中人来人往，存钱取钱，兑金银者井然有序，一副繁忙兴旺发达的景象。。
　　家中晚上有事的听说开会难免不犯嘀咕，什么内容，他们向虎子打探。虎子面含无奈，摊开手摇摇头。各怀心事，猜测再三，究竟要开什么样的会哩！老板风尘仆仆甫一下船就开会，肯定非常非常的重要。千万不能是裁员啊！最近其他几个钱庄已经放出裁员的风声，搞得人心惶惶，唉！有叹息之声响起。刚学徒的虎子未解叹息之意，传达过后，又上了后院，奔胡老板办公室而去，他要收碗还回三元酒家。假如鱼儿还在就好了。他无比憧憬。
　　鱼儿在不在三元酒家？晚上开会又讲啥？请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