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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终见花郎护意侣 恰闻梅主纳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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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羡当春、诸田半废,老耕幼种、妇锄子犁。
  要知这古名荆溪的阳羡虽繁华本不能同真正的富庶大县相提并论。但自万梅庄不再是一座只能赏梅的庄园后,阳羡的寻常百姓,生活的比那些大县百姓还安稳。
  梅弄玉为自家乡亲付出的,比他为三个嫡传弟子付出的还要多得多。
  所以步漫芳打自懂事起,就从没见过这般凄凉的阳羡。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寻常百姓家的青壮男子全都上了战场,光凭这些老幼妇孺,又如何能做好田中劳力?
  梅弄玉就算能为乡亲交纳田赋,却总不能代替所有的乡亲参军打仗、下田耕地。
  可梅弄玉毕竟还是为荆溪的乡亲们做了太多的好事。
  因此当刘淳杰说出“泥济根教”这个名字时,这些“老幼妇孺”们又都像见鬼了一般的看着他,然后便慌不择路的四处逃散,但换了他的芳妹,百姓们非但不跑,还尽可能的告诉她他们所知道的事情。
  虽不知道这些乡亲们到底是真认得步漫芳,还是将她当成了步盈芳。不过这其实都无所谓,因为他们感谢的并不是步家姐妹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他们身后的万梅庄。
  只是正如刘淳杰所料,这些百姓能知道的也不过是泥济根教的一些陈旧消息罢了。如果说到刘绾素近来的行踪,那就算是步漫芳去问,也还是“一问三不知”了。
  毕竟刘绾素这些年可是让他和他的师父都毫不知情,其真要避开旁人,寻常百姓能发现啥端倪?
  就算是“不寻常”的百姓,所知道的也都已时过境迁。
  许如兰就是一个“不寻常”的百姓,但如果步漫芳没有来问过她的话,压根就没有人会知道她“不寻常”。
  唯一一个知道她“不寻常”的男人已经死了,死在了雨真国的陷马坑中。
  所以当步漫芳问起她“泥济根教”和刘绾素时,她一脸愤恨、一脸感激,但最后终于还是露出了一副哀伤的模样。
  “我当然便是曾经被那帮畜生强迫过的人。我就算不答应他们,每天晚上也都会有一大群人到我的床上来,所以我只好答应他们,这样至少在其它事上他们还会听我的。”许如兰一脸平静的说道,“但那个女人救了我,虽然我并不知道她是叫这个名字,但从来不梳妆打扮,却又穿得那般模样的,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从她把我‘赶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来没有再见过她、还有他们。”许如兰补充道,语气也不禁暗淡了起来,“你们既会打听他们,总该知道,他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八个字便是‘生者必灭、会者定离’吧。”
  她当然不是为被“赶出”泥济根教而难过,如今你就算教她去死,她也不会再愿意去过那种既像是“女皇”、又像是“玩物”的生活了。
  但她却也不能不为这八个字伤悼,因为真正死掉的人却不是她,而是那唯一真心爱着她,不介意她这般过去的丈夫。
  她的丈夫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雨真国的陷马坑中。
  “但你好像看起来也没那么难过。”步漫芳听完许如兰的故事,本来都快要哭出来了,但她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发现,这个说故事的人自己也没有哭出来。
  “或许吧。或许是我跟了那帮畜生这么多年,自己也变成了畜生吧。”许如兰紧咬着嘴唇,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只不过强忍着泪水罢了。在被迫成为“神女”的日子里,已教这个虽然十分美丽、却也十分瘦弱的姑娘学会了该如何忍耐。
  但在刘步二人安慰了她几句,又同她辞行之后,许如兰的眼泪还是忍不住从眼角落了下来。
  成为泥济根教的“神女”,至少还有一众信徒来号令,成为阵亡将士的孀妇,却只能够孤苦伶仃的活着。
  甚至有的姑娘还自愿成为泥济根教的“神女”,却绝没有女人会愿意成为阵亡将士的孀妇。
  所以许如兰好像真有点为被“赶出”泥济根教而难过了。就算此番阵亡的是她当年的一百来个“丈夫”,也绝不会像如今这一个丈夫离开她身边这般教她伤心欲绝。
  ……
  全燕唐国糟糕的并不只是荆溪、也不只有扬州而已,甚至连被李通达赞许“治国一道已青出于蓝”的符云鹰,其所辖的荆州也是十分的混乱。毕竟符刺史再怎么善于治国,也不可能让他无中生有的创造劳力,更不可能让他凭空去剿灭匪寇。
  这浩大的贼势,根本不是符云鹰能应付的过来的。衙役捕快的职务毕竟主要还是抓捕那些独行恶盗,或者对付只有几十、上百来人的贼寨,但动辙数千甚至上万的“贼军”,就算是荆州总捕云太平也只有“望洋兴叹”了。
  本来贼人是不会这样聚集起来的,毕竟聚集起来虽有“兵力优势”,但撤退逃跑就成了大问题,不用说燕唐三军了,就只是荆州的半数兵马,就足以将他们一网打尽——马跃天前些年剿贼立功,就是这样做的。
  但显然,荆州近八成的兵马如今都在雨真境内“建功立业”,剩下的两成还须守着燕唐与排夷国的邻界,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这些贼子的?
  所以这些贼子便更加肆无忌惮了,除了集结兵马占据郡县自立为王这种造反之事他们暂且还不敢做之外,其它没有什么恶事是他们不敢做的。
  所以步盈芳一行人一到雉县,就撞见一伙贼人正在洗劫乡民的惨状——占据他们是不敢的,但抢掠就没什么问题了。至少燕唐皇帝不会为了这种事,便把“进展顺利”的三军给调回来。
  小皇帝连续接到了符云鹰的三折奏章,却只会批复道:“请符爱卿稍安误躁,待大军平定雨真,即刻回师剿贼。”
  符云鹰能稍安勿躁,符云鹰治下的百姓、尤其是那已被抢了钱财、烧了房子、占了媳妇、夺了性命的百姓,能“稍安勿躁”吗?
  所以符云鹰明知大逆不道,也不禁暗自咒骂这本同为牛贤季弟子的皇上道:“这天杀的小皇帝,他是把恩师说的‘清平’都当成什么了?”
  但符云鹰毕竟只是一州刺史,他除了暗自咒骂小皇帝,也就只能命州内官员尽力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了。
  可此时来洗劫雉县的贼人,竟有三千余之多。那县令虽已倾一县之力,最多不过保得县城不破,住在城外的一众乡亲,他实是爱莫能助了。
  那县令也不敢放城外的乡亲们入城,不是他狠心。只是贼人来得太突然,此时冒然放人入城,倘若贼人一并抢入城中,只会有更多百姓遭殃而已。
  步盈芳见了贼势浩大,本想明哲保身。但听到一路的哭喊声、惨叫声,又如何能袖手旁观,终于按耐不住,吩咐单家兄弟带领着吴大刚躲好之后,便想向着贼众冲过去。
  但步盈芳未及冲出数步,只见三个贼人正乐呵呵的朝着她们所在之处走来,其中有两人各牵着一匹马,马上各绑着一个十分标致的姑娘,姑娘们虽在哭啼讨饶,却又如何能打动这些“恶鬼”的心肠?
  三个贼人正在笑着说些粗俗言语,忽见眼前人影闪动,急停住时,只见前站了两个比身后的姑娘还要美上十倍的少女,不禁笑道:“看来爷们艳福不浅,好货色竟自己送上……”
  只是他们话音未落、笑声未止,只觉喉头一痛,便即归西了,符巧心根本没空同他们废话,顷刻便用她师门“传女不传男”的“雁阵飞针”解决了三的个好色之徒的性命。这三个贼人地位不高,抢了两个貌美的姑娘,怕被头领们要去。这才远离贼众,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便行那淫乐之事,却没想到正好撞到了步盈芳一行。
  只见步盈芳赶紧将马背上的姑娘救了下来,胡扬生和程明也赶了过来。
  步盈芳转头看向程明,想看这位足智多谋的程寨主有什么好计策。
  程明看了看三位贼子的尸首,又看了看两位刚被救下、依然惊魂未定的姑娘,点头说道:“胡兄弟快将那个身形和你最像的贼子衣服换上,然后将步姑娘、符姑娘给绑上。”
  ……
  胡扬生只觉得脸上十分不舒服,他上次虽已扮过了马跃天,但毕竟还没有戴上过这种人皮面具。
  何况程明方才也同他说过,这从本人脸上剥下的人皮面具,虽比“有生于无”的人皮面具要快上许多,但通常还是得用药水泡个两、三日。此时时间紧迫,只能剥下来用药水冲洗一遍便了事,不但戴起来会十分难受,而且神情也一定会扭曲万分,所以程明还刻意叮嘱过他一定不要露出夸张的神色。
  好在胡扬生扮的本就是一个地位十分低下的匪寇“毛三”,又带着两个如此的美人献给大头领,其它贼人自是不会仔细去分辨他的真伪,这些好色之徒的目光全被绑在他马背后的步盈芳、符巧心给吸引了。
  贼子们有的在可惜,怎么不是他们擒到的这两个美人。有的在嘲笑,怎么这毛三不自己先享用一番。而更多的只是垂涎二人的美色,什么也没空去想了。
  只见那贼头头听得“毛三”拿得两个天仙般的美人要献给自己,本在指挥贼众继续抢掠,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忙赶了回来。待他打量完符步二人,自也变成一副淫笑的模样,拍了拍胡扬生的肩膀,笑道:“果然是好兄弟,你放心,大哥吃肉,也绝对少不了你的份。”
  胡扬生抢着抱拳道:“多谢大哥!大哥寿与天齐、万寿无疆。”
  那贼头听得胡扬生话中带刺,情知不好。但他心念虽动,哪有胡扬生快,胡扬生一掌击在他天灵盖上,一下便气绝了。这招是胡扬生自创的功夫,名为“牡丹花下死”,可这贼头只不过看了步盈芳,符巧心二人一眼,只痴心妄想了一番即便死了,这“风流鬼”却也未免做的太冤枉了。
  这“寿与天齐、万寿无疆”本是三人约好的号,符步二人听得,立即也挣断麻绳,跃向半空。步盈芳立即抽出长剑护住符巧心四周,符巧心的“雁阵飞针”则不断向贼人们打去。
  但贼人们毕竟人多势众,虽见头目顷刻身亡,又被三人一下便杀了百来人,但惊惧过后,又想起对方不过三人,又如何会一散而逃?自是立即便又攻了上来。那符巧心的飞针虽妙,但毕竟贼子人数太多,虽顷刻又杀得百人有余,她的针却已用完了。
  忽闻西面鼓声大动,那雉县县令带着一干衙役捕快杀将出来。原来那城门虽闭,又如何拦得住有“三十六般绝技”的程明?程明也易了容,骑着另一匹马抢到城边,须臾又进到城中,立即寻到县衙向那县令报之“贼人已乱”一事。那县令将信将疑,急去城上观看,才知程明所说是实,立即便率众杀将出来。
  要知荆州众捕均由云太平亲训,便是功夫最差的也比寻常贼人高上许多。只是贼人人数实在太多,这才寡不敌众。但此时贼势既乱,众贼又急着对付符步胡三人,自是一下便被官差们占了上风。
  但官差虽占上风,要立即消灭所有的贼子,却也是不能。贼人们更是加急向被围在垓心的符步胡三人攻去。虽三人武功高出贼人太多,急切也难以脱身。
  忽然只见贴近三人的贼人们一道散开,后面的弓手们便抢上前来。原来贼人混乱渐定。其中的“军师”看出三人武功太高,便是众人围攻,也未必便能取胜,便叫前面的人让开,给弓手们让出道来。
  贼人的弓手虽远不如燕唐三军的弓兵精强,但毕竟是几百人射三个人,怎么也能射出个筛子。贼人们本还想生擒两位美人回去享用,但此时性命关头,也容不得他们再起色心,只见那“军师”大喊一声:“放!”须臾便是几百只箭射向三人。
  只见三人均贴背而立,那胡扬生的家传武功“分花约柳”正是飞箭暗器的克星,那日他连刘淳杰全力掷出的酒碗都能接下,自是不把百来支箭放在眼里。步盈芳那头使出“落梅横笛”,便像是一帘落梅遮在前方,自也抵挡得住。但符巧心那头就不太行了,她回雁门武功本就是攻胜于守,虽有冠绝天下的轻功,此时箭从四面八方而来,却又如何闪避?虽好不容易将大半箭矢拨开,但双腿终是各中一箭。
  胡扬生听得符巧心中箭,身子软软的靠在自己背上,吃了一惊。眼见贼人第二轮箭又要射来,他知符巧心没中箭时尚且挡不完全,此时腿脚受伤,更是性命难保,他心下一横。将方才接在手中的箭向西一抛。三十余支箭如离弦般射向贼子,当先的贼子未成提防,只是一个个中箭身亡。胡扬生一把抱起符巧心,竟往这面逃去。
  那符巧心双腿受伤,却不致命,忽觉身后的胡扬生抱起自己,正待喝骂。却又见胡扬生竟用身子护住她,向着众贼的兵刃中冲去,更是不禁尖叫起来。
  胡扬生这一手箭虽杀了西面二十来个弓手,但对仍剩有两千余人的贼子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贼人自是立即把缺口补上。胡扬生只想抱着符巧心冲出重围,哪怕什么刀刃加身,却也不打算在意了。于是他只是将身子尽可能缩紧,以避免怀中的符巧心再度受伤。
  胡扬生只见五把砍刀一道向自己砍来,尽平生之力一跃,竟抱着符巧心,从刀上一跃而过,但他毕竟抱了一个人,落地时气息一浊,胳臂立即便中了一刀,却浑向没知觉似的,继续向前奔去。
  却说步盈芳见胡扬生竟要以这种“舍命”的方式护符巧心穴出重围,虽当此危急之境,也不禁心下赞叹。她知此时再不是计较什么细枝末节的时候,竟从包袱中取出一大袋暗器出来。这当然不是她离扬州时要单家兄弟准备的飞石,而是她胞姐分别时送她的“铁梅花”。只见她身子一转,手上的“铁梅花”便立即四下打出。
  若说当日刘淳杰杀贼所射之箭只是像是“天女散花”,那此时美若天仙的步盈芳便当真是“天女散花”。她那“铁梅花”是其姐步漫芳亲手修改画样而成,威力远胜于寻常铁莲子,四周贼人无不应声倒地。
  而这手“梅雪盈天”的功夫也是她胞姐步漫芳亲创,便是她姑父也不会使。其中“梅”、“盈”二字,自是取自她与她表姐梅兰竹的姓名。她胞姐虽早在二人在万梅庄时便同她讲过要诀,她却不想学胞姐的功夫,却没有去练过,只是这“铁梅花”既是姐妹间的“饯行礼”,她终不好不收下,这才带在身边。
  那日她在定军山上思索自己与马跃天的生死相搏,不仅对“梅”字诀的理解大有长进,也终于明白了胞姐的一片苦心,这才认真练起这手“梅雪盈天”来。她方才不用,倒不是还在同胞姐赌气,只是她才练得数日,实是使得并不熟悉,只恐误伤了符胡二人,此时胡扬生既已抱着符巧心逃向雉县,中间又有贼人为二人做“肉墙”,她便心下再无顾虑。
  贼人们虽待再放箭,但弯弓搭箭哪有她“散花”的快?步漫芳送给胞妹的这一大袋“铁梅花”足足有一千枚,其压根就没想到本不肯学这一手的胞妹竟会一次使完。虽说步盈芳初学乍练,也有不少打歪打偏,但待这一千枚使完,本来围着她的几百余人竟已死了大半,其余小半没受致命伤的,却也一个个鲜血淋漓,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步盈芳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但她见那厢胡扬生还在贼人的纠缠之中,没能同更远处的雉县官差会合。还是扬起剑,要再过去帮忙。
  但待步盈芳顺理气息,方自飞身而起,便见胡扬生双膝一软,终于不支跪地。贼人们的刀枪棍斧自是不会因此停下,仍是毫不留情的往二人击去,步盈芳虽着急万分,此时也有心无力。
  只见胡扬生忽然奋身一扑,把符巧心全然得压在了身下。
  胡扬生自然知道,只要贼人们这一击伤不到符巧心,步盈芳便能赶过去救援了。但符巧心也知道,胡扬生自己却绝难幸免。
  符巧心双腿动弹不得,却锤着胡扬生胸口大骂道:“你干嘛,你以为这样为我死了,就能取代我师兄在我心中的位置吗?我不要你为我死,你快跑、快跑啊!”
  那胡扬生虽已上气不接下气,却仍尽力大笑说道:“我胡扬生堂堂八尺男儿,谁会想要取代旁人的位置?我为你做到的事情,你师兄能为你做到吗?会为你做到吗?”说罢合起双眼,闭目待死。
  只听一片溅血声,惨叫声,接着便是连续的倒地之声。
  死得当然不是胡扬生,他便是死也不会在符巧心面前发出惨叫。再说他已经用身体护住了地上的符巧心,也不可能再倒在地上。
  胡扬生虽没死,但想杀他的贼人却全死了。
  步盈芳本来还在拼命奔向二人之处,此时却不禁停了下来。其一当然是二人已没有了危险,其二便是这救下二人的二人身法实在太快,她根本没能看清这二人是从哪出现的。
  胡扬生睁开双眼,看着救下他的二人,却不感谢,竟笑着说道:“二位前辈,晚辈说到做到了!”说罢他便晕了过去。
  ……
  救下胡扬生的自然便是回雁门的符云雁、萧飞虹夫妇了。
  符云鹰虽常与胞弟想法不合,当此混乱之时,也不得不求助于胞弟来帮忙料理贼寇。而回雁门本不得去管庙堂之事,但此事既已牵连百姓,便又是符云雁义不容辞的了。
  虽说符云雁功夫再高,却也不可能当真“万夫不当”,但他既然有“惊鸿”绝技在身,贼子倒也奈何他不得。他一人一剑,已用偷袭的方法取下荆南贼头首级十余个,后听得荆北贼人准备大掠郡县的消息,与夫人急忙赶来,虽累死了数匹俊马,又稍稍来得迟了,总算也救下了胡扬生。
  胡扬生面门中得一刀,背上中得三枪两箭,胳膊大腿各中四刀,臀部还中了一粒被贼人兵刃给反弹过来的“铁梅花”,此时兀自昏迷不醒。但他伤得虽重,好在没有生命之危,这虽是有一定运气,却也多亏了他那拼死也要救得符巧心的想法——毕竟他要是死太早了,符巧心也势难幸免。
  而符巧心,更是除了先前双腿上的箭伤之外,再没受半点伤。
  此时众人已回到雉县的客店内,符巧心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胡扬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先向着父母低头道歉道:“爹爹、妈妈,对不起。”
  符云雁还未及说话,萧飞虹却笑着道:“乖女儿,你做的很对啊,有什么对不起的?”
  符巧心忽然便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弟子违反门规,不因掌门师伯及师父之命便擅自出得江湖,但请掌门师伯、师父责罚。”
  萧飞虹却笑道:“这次你伯父孤掌难鸣,请回雁门出马帮忙剿灭匪寇,此事当是门派俗务。娘亲违反门规,又该当何处罚?”
  符巧心摇头道:“我门中最后一条门规写得清清楚楚:‘但凡为救济百姓违反前述者,当奖不罚!’娘亲些行是为荆州的乡亲们,又如何当罚?”
  萧飞虹点头说道:“牛老丞相是心系百姓的贤相,心儿此番既是为了牛老丞相,又如何不是为了百姓?为娘的不当罚,那心儿就更不当罚了。”
  符巧心急道:“弟子违反门规全是出自一片私心,为的是自己师兄而不是牛老丞相,断不可相提并论。”
  萧飞虹又笑道:“那娘亲也是为了你爹爹而不是乡亲们了。”
  符巧心终于没再说话,她那最看重门规的娘亲都饶了她,她却不想饶了自己。这当然是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受处罚了,那么也算对因为自己任性而身受重伤的胡扬生有个交待。
  但要论门规,她又如何论得过她的娘亲?所以她也只能沉默不言。
  符云雁一直在听着妻女争论门规,此时见女儿不说话了,终于也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位胡兄也算救了你,待人家醒来,你可得好好谢他。”
  符巧心见胡扬生为自己毫不惜命,确是师兄从未有过之举,虽说不会这样便能移情别恋,确也十分感激。倘若是别人来提及此事,她便不点头,也会默认。但偏偏由她父亲来说,她反倒火气上冲:“这胡兄救了我,我是该谢谢他,但他平日里烦我烦得也够多了。我说爹爹,你怎么这不挑那不挑,反而挑这么一个、一个、一个‘花花郎君’来帮我?你是生怕女儿嫁不出去?还是想要女儿嫁不出去?”她思虑再三,终于没在父母面前将那“淫贼”一词说出来。
  符云雁见女儿责怪自己,反笑道:“不想你嫁出去的是我,还是你自己?你分明为师兄不惜违反门规,却为何……”说罢向着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却没有再说下去。
  符巧心见父亲看向的是步盈芳的房间,这才一惊,问道:“爹爹知道、知道这些事情?”
  符云雁点了点头,说道:“爹爹来这前先在襄阳见到过云捕头,她和我说过你们的事情。”说罢又露出一个奇妙的笑容,接着说道:“但爹爹知道的还不止于此,我还知道心儿肯定同这位步姑娘说过,说她正是你师兄会中意的姑娘。”
  符巧心背过脸去,赌气说道:“反正心儿是你们生的,啥也瞒不过你们。”
  符云雁忽然罢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虽然有些对不起心儿,但爹爹想说的是,爹爹、也是这么认为的。”
  ……
  步盈芳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想着许多事想出了神。
  她先想到了自己的姐姐,若不是姐姐送她的这袋“铁梅花”,又传了她那手“梅雪盈天”,今天她自己恐怕都难以幸免。她先前既下定决心不学“梅雪盈天”,又下定决心绝不用这“铁梅花”,却在这几日里全都成了空谈,她只觉得自己欠姐姐的是越来越多。
  她又想到了符掌门夫妇,符掌门夫妇是那少年的师傅,难怪有这么高的功夫。但若真依符姐姐所说,她以后和那少年也会是那般模样吗?
  她再想到了胡扬生,她不知道自己在遇到这样的危机时,那少年也会这么舍命救她吗?又或者,是要她来舍命相救那少年?
  她最终想到的还是自己如今又身在雉县,这里正是那少年出发下扬州的起点,也是她从扬州过来的终点。
  所以她除了想了一次姐姐,其它的“许多事”,最终又都想到了那少年身上。
  忽然,只听“咚咚”两声敲门声,打断了步盈芳的想法。她打开了门。来的是符巧心,符巧心走起路来虽仍不免一瘸一拐,但显然也没伤及筋骨,用不得数日便会痊愈。
  “符姐姐,对不起。”步盈芳见来人是符巧心,立马低头说道。
  “步姐姐,你做得很对啊,有什么对不起的?”符巧心想着方才自己同母亲也是这么说的,不禁微微一笑。
  “正是我的莽撞,害得符姐姐身陷险境,胡兄更身受重伤。对不起!”步盈芳仍是低着头说道。
  “我都说了,步姐姐做的没错。我辈为了天下百姓,身陷险境又算什么?”符巧心装出一副雄心壮志的模样说道。但她忽然又笑了起来,接着说道:“我是想这么说了,但我当时其实怕的要命。不过步姐姐真不用道歉,我想至少步姐姐口中的那位‘胡兄’,他很高兴能给我这么一个恩惠。”
  步盈芳苦笑问道:“所以,我反而做了一件好事?”
  符巧心摇头道:“不,因为我为了报恩,不得不暂时和步姐姐分开了。”
  这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胡扬生虽无生命之危,毕竟仍需静养十数日,他既已和江陵胡家决裂,又为了符巧心再没去勾搭别的女人。如果符巧心再不照顾他,就真没人会照顾他了。
  步盈芳却笑了笑,点头说道:“所以,我确实做了一件好事。”
  岂知符巧心这次也点了点头,忽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本书册,说道:“这是我爹爹妈妈为感谢步姐姐,托我拿给步姐姐的。”
  步盈芳称谢接过,但只看书封上用篆体写着两个大字“惊鸿”,知道是回雁门的镇山绝学,赶忙想还给符巧心,说道:“无功不受禄,何况回雁门轻功向来不传外人,我怎么能收下?”
  符巧心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一行向来以步姐姐为首,步姐姐带我们除掉贼子,就是救了这临近的所有百姓,何来无功?何况回雁门最后一条门规有言:‘但凡为百姓违反前述者,当奖不罚。’我同步姐姐相处这么多日,步姐姐侠义心肠,学得我回雁门绝学,也一定是为百姓造福,又如何会违反门规。”
  步盈芳还待推辞,符巧心忽然又拿出两把长剑,一脸坏笑说道:“何况步姐姐以后是要嫁给我师兄的,又如何会是外人?”
  步盈芳却认得这两柄剑,这两柄剑正是由回雁门掌门夫妇所执掌的“双鸣雁”。她心下更是莫明其妙。就算符氏夫妇同这位符姐姐一般认定了她会是刘淳杰的媳妇,但刘淳杰此时还不是掌门,也不该将剑传给他啊?
  但她却没有再问,只是默默的接了过来。
  因为她已然猜到,就算她再问,这位符姐姐多半也会再说什么同样的“为百姓”、“侠义心肠”的托词。这些话她初入江湖时本也挺爱听得,但后来越听越厌烦——毕竟“侠义”是用来做的,却不是用来说的——更何况这些说法也正是她与胞姐渐行渐远的原因,此时她方觉自己欠得胞姐太多,又如何还想听到这些“武林前辈”时常用来讥讽姐姐的话?
  更因为她确实也想要这两柄剑,并不是因为这是回雁门掌门所执的宝剑,而是这两柄剑正象征着回雁门衣钵弟子从独自一人的“孤鸿”,成长为有人相伴的“双鸣雁”,她当然希望这相伴的人便是自己。
  可要知这“双鸣雁”虽是宝剑,毕竟只是兵刃,远不如“惊鸿”绝技珍贵。符巧心见步盈芳对这《惊鸿》秘籍百般推辞,反倒对这“双鸣雁”却之不恭,如何猜不到是同自己师兄有关。
  分明她自己也知道父母是这个意思,又是她自己将二物拿来送给步盈芳的,此时也不禁长叹一声。
  她也多么希望这柄“雌鸣雁”是由她来执掌啊。
  但这终究也只能想想而已。
  只见符巧心又苦笑了笑,说道:“这两样物事本该由我爹爹、妈妈亲手交由步姐姐。但他二人自我幼时就希望师兄成为他俩的女婿,所以不便亲手交由步姐姐,还请步姐姐见谅。”
  步盈芳此时哪还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她反倒希望这位符姐姐能对她“见谅”,于是她也只能说了一句:“对不起。”其余也只能沉默而已。
  符巧心别过头去,也默然半晌,终于说道:“我想拜托步姐姐一件事。”
  步盈芳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以示答应。
  “不要告诉我师兄,我做了这些半途而废的事情。”
  符巧心说完这句,不等步盈芳回答,便挥了挥手,又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步盈芳的门前。
  步盈芳看了看左手上的《惊鸿》,又看了看右手上的“双雁鸣”,又默然了半晌,终于苦笑道:“其实我都还不知道自己能否再遇见你师兄呢。”
  ……
  刘淳杰和步漫芳在阳羡打听了三日,从万梅庄一路问到了县城里,却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二人便三县城中发现了刘绾素的几个“隶徒”,他们却也不知道自己的“美嘎弥”如今身在何方。
  二人沿着阳县市集问过去,不一时便问到了阳羡县城最大的“陈记药号”。
  谁知步漫芳还未发问,那“陈记药号”掌柜的少东家陈财一见到步漫芳,吓得脸都发白了,赶忙将二人请进后院的家中,又把他父亲陈拢请了出来。
  原来这陈财一月之前跟陈拢假扮贼子,想要劫夺万梅庄赠给百姓的梅花、钱财。他因觊觎步盈芳的姿色而出言不逊,却被步盈芳以飞石击伤了面门,此后又遭符辉点了穴道,在他自己设下的满是猪油的陷坑里浸了一夜,回来后大病一场,直至数日前方得痊愈。他陈家有钱势,他又有伤在身,自也免去了兵战之苦。但他此时见步漫芳进来,以为这“步盈芳”还不肯放过他,自是赶忙将他父亲请出来当“挡箭牌”。
  那陈拢听儿子说,急忙赶到大堂中,屏退了下人之后,向“步盈芳”赔笑道:“步姑娘,小人前些日子才上万梅庄拜会过少庄主,这还没过得几天您就来了,是又有何吩咐?您尽管说,小人无有不从。”
  步漫芳本只是为打听刘姐姐之事进到这“陈记药号”来的,岂知她还没将来意相告,这掌柜的儿子便把老子请出来自说自话,这才心下一惊。
  步漫芳这几日得到了乡亲们的不少感谢,便也知道了“这阳羡的‘陈记药号’为万梅庄所制,再不敢趁人之危哄抬诊金药价”一事,还在倾服表姐所为。此见陈拢行事神神秘秘,口中又如此之说,竟似表姐私下有何不可告人的吩咐似的,又教她如何不心惊?
  步漫芳心思灵敏,虽为之一惊,念头也动得极快,忽然便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说道:“也没啥其它吩咐,就是表姐让我来问问陈老板,先前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那陈拢如何知道其中有诈,毕恭毕敬的说道:“咱阳羡小县,又有万梅庄每年送下的梅花祛病,小人的生意本就不及家里的兄弟姐妹,梅少庄主那日又让小人退还多收的钱财,如今更是急切弄不来那么多银子。小人正在想办法从兄长处周转,还烦请步姑娘回报少庄主,请少庄主再耐心等候几日,待银子一到,小人一定立刻亲自送上万梅庄。”
  步漫芳心下更是吃惊,急问道:“我表姐要你给她弄银子干嘛?”
  那陈拢摇了摇头,说道:“少庄主既然如此吩咐,小人也只有照做。少庄主是什么意思,小人又如何敢问?”
  步漫芳目光如锋,问道:“真的?”
  那陈拢却苦笑说道:“那日少庄主不知在小人身上做了什么,小人一个月得不到少庄主施治,便周身大痛,此事也是步姑娘亲见,小的又如何敢撒谎?”他说到此处,终于想起了什么事,急惊道:“步姑娘既亲见此事,又是少庄主派来催问小人的,该当比小人更清楚少庄主的意图才是,为何还要询问小人?”
  “若我果真是表姐派来的,当然比陈老板更清楚她的意图。”步漫芳本一面点头一面说着此话,忽然便欺到陈拢的面前,一下便点中了他的“膻中”大穴,然后又说道:“但我其实并不是,所以还望陈老板能实话实说。”她说这话时虽面带微笑,说话的语调却完全不像要笑的样子,反倒教人不寒而栗。
  忽然只听“啊”的一声从屋后传来,原来陈拢虽屏退了下人,但其儿子却鬼鬼祟祟躲在一旁。这陈财倒不是想偷听什么消息,只是在偷看步漫芳罢了。此时见步漫芳忽然制住了他老子,又露出这般吓人的模样,如何能不惊恐万分?
  这陈财正想夺门而逃,却被刘淳杰欺到身后,一下也被点了穴道。刘淳杰虽不知步漫芳要做什么,但他当然相信自家芳妹不会做坏事,此时见芳妹忽向陈拢下手,却没防着藏在屋中陈财,又焉会不出手相助?
  步漫芳朝着情郎微微一笑,她二人之间虽已是如此关系,但见情郎在毫不知情时也能对她这般信任,还是教她不禁心下大甜。
  但待步漫芳回过头来看着陈拢,那微笑又变得吓人起来。只见她一掌便拍在陈拢顶门,又在陈拢的左右章门穴各打了一拳,然后便解开了陈拢的穴道,又微笑着说道:“现在我表姐的手法对陈老板已然无用,陈老板如今该听我的吩咐才是了。”
  原来步漫芳听得陈拢说到“周身大痛”,点中陈拢的穴道之时便运劲试探,立即试出梅兰竹所用“雪上加霜”的手法。梅弄玉那手“冰消雪融”虽只传给了女儿,但步漫芳既对万梅庄功夫造诣如此之深,如何会悟不出来?而她此时在陈拢身上使出她有所变化的“雪上加霜”,反倒是梅兰竹的“冰消雪融”解不了的了。
  那陈拢不懂武功,虽将信将疑,又如何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得如实说道:“步姑娘,小人真的没什么实话可说啊。那日小人被您制住,又被梅少庄主弄得这身毛病,小人几日前毛病又犯,自然依言上万梅庄求救,梅少庄主就吩咐小的给她准备五十万两银子。小的性命在她手上,哪敢拒绝、哪敢多问?小的真没撒谎,请步姑娘明查啊!”
  步漫芳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陈老板便请继续依她吩咐行事吧。”说罢又“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但往后我来此询问消息时,陈老板若敢有半句隐瞒,呵呵,那就只能祝你多福多寿了。”
  那陈拢哭丧着脸,跪下磕头说道:“小人知道了、小人知道了。”
  步漫芳却不再答理他,回过头,对着情郎说道:“走吧。”
  刘淳杰奇道:“你不打听姐姐的消息了?”
  “我是想打听来着。”步漫芳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但眼下已不是做那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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