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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理会得。”孙江语在为萧宁远的关心而欣慰时，怀中却又隐有不安。
未几，孙江语闻得墙后嘈响，抬头看时，见萧宁远引着一群僧众转出墙角，为首两个老僧，后边是些年轻和尚，有几个提着灯笼，余下的皆空着手。
众人将那枯瘦老僧的尸身围定，来的一个矮壮老僧便蹲下身来，再探生死，探出那枯瘦老僧确是死透了，才叹口气问道：“两位施主可曾在这周围见到甚么异动么？”他不信那个枯瘦和尚会行自缢之事，只道是他人下的手，他又知那枯瘦老僧武艺高强，眼前两个少者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对孙、萧姐弟俩不存丝毫怀疑，故有此问。
孙江语和萧宁远皆摇头称否。
那矮壮老僧还待再问，却听身后同来的那个高瘦老僧道：“智禅师弟，不必问了，智疏师兄确是自缢归西的。”
“何以见得？”那矮壮老僧回头问。
“你来看。”那高瘦老僧正面墙而立，此时便侧转移开些，将手里的灯笼举高，把墙上的一行凹字照得更加明显。
众人看时，见墙上那行字是——
愿吾骨灰入湘江。
“‘镌碑指’功力如此深厚，世间也就智疏师兄一人而已，旁人万万做假不来。”那高瘦老僧续道。
“看来智疏师兄已经看破生死，这才自归极乐罢。”那矮壮老僧起身，双掌合十，向那枯瘦老僧的尸身躬躯行礼，“阿弥陀佛。”
余下僧众也依样行礼，孙、萧二人也跟着做了。
当下，麓山寺僧众们自去料理智疏和尚的遗躯，孙江语和萧宁远便带着怅意离去。
两人一路稀话，萧宁远有心想劝慰孙江语，但思她想事定比自己深透些，自己再说话反有彰过之嫌，便闭口忍住。
将近亥时，两人才回到客店，客店因贪元宵晚客的生意，故还未打烊，两人点些饭食吃了，各自回房。
萧宁远独自坐在床边，想起方才进食时，已离午饭许久，孙江语却只吃了一碗饭，便猜她仍在为麓山寺边的事而自责，遂不禁忧心。
萧宁远只恨自己智浅，不知该如何替她解忧，又想：“如果济之兄在此，该有办法罢。”
长吁短叹间，萧宁远忽觉倦意袭来，正欲脱鞋解衣时，却听得有人叩门。
“何人？”萧宁远问一句。
“我。”是孙江语的声音。
萧宁远忙去开门，道：“师姐有事么？”
萧宁远说着，侧身做个“请”的手势，孙江语却不进门，只道：“今日的事，我本想等你歇一晚后，再同你细说，但我总是忧心得紧。”
“今日的事确实不怪你，只是那老僧自己想不开罢了。”萧宁远嘴上说着，心里却直骂自己无用，翻来覆去的，只会说这一句话。
孙江语挤出个笑容，摇摇头，道：“不是这件，这件事我自能想得开。”她话罢笑收，又敛容道，“我说的是今日午间的事。”
“今日午间的事？”萧宁远心中诧惑，“本派被灭门的谣言？”又稍思即舒，微笑道，“师姐放心，我并未相信。”他只道孙江语是怕自己信了这一谣言，故来相劝。
孙江语吸口长气，看着房顶，又将那口气呼出来，似是踌躇良久，才道：“或许那不是谣言。”
“啊？”萧宁远闻言错愕，嘴巴张得老大，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又见孙江语收颔望着自己，道，“或许也是。”
萧宁远舒气再笑，道：“师姐……”他本想说，“师姐，你是来拿我寻开心的么？”但看孙江语的神情，却又不似作伪，便改口道，“师姐何意？”
“哈哈——”孙江语忽然开怀大笑，“逗你的！”
萧宁远也跟着大笑，但心底却似乎有个念头：“师姐拿这样的大事来开玩笑，也太不该了罢。”
“快睡罢，明日还得早起赶路呢。”孙江语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
萧宁远关门就寝，睡到半夜，梦正香甜时，忽闻得房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萧宁远一惊坐起，先问声：“谁？”
“是我，快些开门，有急事！”又是孙江语的声音。
萧宁远心中诧异，隐有不详，忙披件大衣前去开门，问道：“师姐，不会真的是午间的事情有变吧？”他实在想不出孙江语半夜来敲还会有其它甚么事。
“快些穿衣！”门外的孙江语一身墨装，语气焦急，早已将日间着的白服换过，肩上还背着包袱，手里还提着佩剑，一副将行模样。
“怎么了？”萧宁远心中的不详陡涨，忙一面转身回床，一面问道。
“我方才去了城外的咬岩山，果见道外坡底卧着匹死马，瞧那模样，真像是跑死的。”孙江语语音微颤，“可能是因死马拦路，才被人从道上撬下去的。”
孙江语白天同萧宁远并辔经过咬岩山时，曾无意间瞥到右手边坡底草上似有异物，但也没有多加留心。直到午时在店堂内听那张姓汉子说事时，方忽然想起那个异物正像匹死马，以致心不在焉，但是她既不确定，又怕前去查看会误了与萧宁远的游玩，这才将这个忧疑压在心底，直到游尽归店。
两人过咬岩山时，萧宁远在孙江语的左边，自然看不到那个异物，因此才完全信了“衡山派被灭门是谣言”这一说法，也才得了半日心安。
将眠之时，孙江语来萧宁远房中找他，本是想向他说知此事，自己再孤身出城去查的——只因其时城门已闭，萧宁远轻功尚浅，跃不出城墙。
但她忽然又想，此事既然尚未明朗，不如还是先别告诉萧宁远的好，免得他白白担心，即便此事为实，待自己回城后再告诉他，也可让他少担心一阵，因此才话锋突转，自言说笑。
孙江语换上夜行衣，离店之后，一路轻功，到得那咬岩山边，凭借脑中记忆寻到道旁坡底，就着月色看时，果见那草上异物正是匹死马，那马瞧着健壮，身周无创，不像病伤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