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法庭

　　法庭的门在缓缓打开，空无一人的庄严肃穆的大厅里仿佛还回响着年轻审判员当年的誓言……
　　“良心，就是我们意识到自己内心道德法庭的存在。无论我们选择用怎样的方式，在这个宇宙中生活，也许我们能够在宪章的光辉中寻找到一条老鼠爬行的通道，也许我们能让法律条文变成那些发黄的纸张，零散的电子数据，但当我们老去的时候，总要回首自身，看一看自己内心法庭的宣判结果。”
　　“民众们，从来就没有一个真正大同的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所有的人都走在寻求大同与公平的道路上，或许有的人会折断木棍，驱赶道路上的野兽，但也许下一刻，那根木棍便会变成我们欺压自己同伴的工作。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会有一匹野兽，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将那些木棍丢开，而用一种非兽性的方式，来处理我们之间的争端。”
　　“乔治卡林说过，联邦社会最大的不公平便是阶层对信息占有的不公平。这是一个浅显而令人深思的判断。民众们，请思考一下，对于生活中外的事物，我们知道多少？我们知道的事情是否是真实的？我们知道的，是否是某些人想要我们知道的？如果没有信息的真正共享，那么我们用来处理彼此间争端时，是不是已经处于一种不平等的状态，那我们会不会愤怒地再次拿起手中的木棍？”
　　“伟大的自由先驱和共和革命政党缔造者马克思也说过，一切人，或至少是一个国家的一切公民，或一个社会的一切成员，都应当有平等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
　　“民众们，我们需要改变，我们需要的不是表面的改变，而是最深层的改变，从过往的池塘里，生长不出要求跳出池塘的鱼。”
　　“由信息共享再向深处思考，我时常会联想到首都燕京郊区那座平凡的建筑，那条单向的道路，我在思考宪章的光辉保佑着长城内外里的亿万民众在一个安宁的环境中生活，然而我们需不需要做一些相应的改变？当然，这应该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
　　“民众们，司法公正的改变近在眼前，而能够推动这种改变，并且让这种改变。”
　　“三年前，我来到了司法这个池塘，我想做出改变，我需要你们把手中的选票投给我，这是一个诚恳而直接的请求。”
　　这是钟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现任行政审判庭副庭长甄壹多年前的入职宣言，现在言犹在耳。
　　……
　　甄壹从首都地检署二科被抽调过来已经有好些天了，他自己清楚今天负责审判的案子大概是何氏贪污案的余波。因为涉嫌过多，庭长和副院长没有一个接手，便推给了这个老资历的年轻副庭长甄壹。
　　一天前，情况就悄然发生了改变。
　　作为刑事审判庭副庭长甄壹的办公室位于法院广场旁边的一个建筑之中，这个建筑是法院的外派机构，直到今天为止，他只知道这个机构应该属于调查与执法部门，却有些不明白，最近法院并没有什么需要进行独立调查的案件，为什么最近送到办公室里的文书，似乎都是在为申请法院最新案子的管理委员会通过独立检查官的任命。
　　左右无事，他拿起手中的报纸继续翻看，准备把最新法务的那篇专栏文章看完。身为一名政法公务员，他不知道看到过多少内部的肮脏交易，重重黑幕，但他却依然保留着对司法的信心和对制度的热爱，他本不是一个喜欢参合政治的人，却对实时报道的司法类文章有些感触。
　　这已经是同一个著名政法系教授在首都日报上连续发表的第十七篇文章，自从燕京环山四州演唱会恐怖袭击事件之后，这些关注政法的体制外人员便用这种方式来与普通群众进行交流。这位体制外的政法舆论引导者和宣传领袖，果然不愧是被燕京民众公认为莱彻斯特大学门徒的政治人物，十七篇政论性文章，包涵了华夏目前政治经济生活的各个方面，言语简显易懂，另一面阐述了其他国家大选候选人和自己的相关政治主张，一面呼吁整个华夏继续在和解与非暴力的道路上走下去，平常的语言，再加上这位教授曾经传奇般的从政经历，那些方字便开始透露极为引吸人的力量。
　　“还真有点儿热血的感觉，这位教授居然敢提到宪法改革，胆子还真是不小。”甄壹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跷起腿开始在网上浏览那些感兴趣的发布，最近这些天，他就像一般的群众那般，主要是在下载海防那个新命名的试水军舰漂亮的图纸。
　　就在这个时候，光屏上闪过通知，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法官制服，向着楼上的办公室走去。进入办公室之后，他看到办公室前那位中年院长的模样，不由怔在了原地，迟疑一阵后才说道：“老师？”
　　中年检查官双眼深陷，一脸严肃，听到这声称呼之后，抬起头来说道：“我现在是钟山市人民法院院长，工作上称职务这种规矩还不知道吗？”
　　“是，院长！”甄壹马上明白过来，院里肯定有一椿大案子，不然院长老师不会如此严肃。想一想自己从学院里出来再到钟山市法院这么长时间，他愣了愣后发现院长老师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态度，难道说老师准备让自己接手这个案子？或者说，是很棘手的案子，难道是翻案！
　　“甄壹，有件棘手的案子需要你去办——”
　　一句话就轻易决定了17号贪腐案重审的重任落到了甄壹的肩上，这才有了开头那些回忆。
　　“肃静，开庭！”
　　作为主审的法官，甄壹身着神圣的黑色西装敲响了定音锤。
　　所有观庭人员和相关工作人员已全部到位，复审正式开始。
　　何氏建设集团涉嫌17号地贪腐案时隔一年终于要重审了。按照华夏相关法律法规，当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近亲属的申诉符合下列情形之一的，人民法院应当重新审判：
　　（一）有新的证据证明原判决、裁定认定的事实确有错误，可能影响定罪量刑的；
　　（二）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依法应当予以排除，或者证明案件事实的主要证据之间存在矛盾的；
　　（三）原判决、裁定适用法律确有错误的；
　　（四）违反法律规定的诉讼程序，可能影响公正审判的；
　　（五）审判人员在审理该案件的时候，有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枉法裁判行为的。
　　华夏法第二百四十三条
　　各级人民法院院长对本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在认定事实上或者在适用法律上确有错误，必须提交审判委员会处理。
　　最高人民法院对各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上级人民法院对下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确有错误，有权提审或者指令下级人民法院再审。
　　最高人民检察院对各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上级人民检察院对下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确有错误，有权按照审判监督程序向同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
　　人民检察院抗诉的案件，接受抗诉的人民法院应当组成合议庭重新审理，对于原判决事实不清楚或者证据不足的，可以指令下级人民法院再审。
　　此案存在审判人员在审理该案件的时候，有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枉法裁判行为。因此，可以向江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重审，经过审定即可进入重审程序。在那些暗地准备向引路人示好的人推波助澜下，此案没有交给同级的其他市中院复审也没有上诉江南省高级法院翻案，而且依旧由钟山市中级人民法院来裁决。已经倒下市高官的钟山市被那些人看中，再怎么说翻案误判总是不好听的。所以，干脆让钟山市法院再一次丢脸，也免得殃及他人。
　　“现在请被告出示复审相关证据，本庭将视真实情况决定本案是否属于误判并针对被告提出控诉选择是否接受。”甄壹望着鸦雀无声的法庭，将视线集中在坐在被告席的何韦身上。
　　何韦看着面前一打资料又得到场外鲜于苏的眼神确定，起身将所有资料递交上去。
　　与此同时，技术人员将已经鉴定完毕的路青山贪腐证据也递交当庭，甄壹拿起眼镜仔细擦了擦然后开始分给其他两位副审开始审阅。
　　何韦回到被告席，看着空着的原告席哑然失笑，但被身边的法警稍微提示一次便立刻开始端起严肃的脸来。
　　大约十几分钟后，甄壹当庭宣布何氏建设集团涉嫌17号工程地贪腐案因存在审判人员有收受贿赂的行为宣布其具有不公正性，将何氏的被告身份转为原告，检察院随即开始对原钟山市市高官兼副市长的路青山、原市府财政局副局长冯术以及城建局长提出控诉并递交燕京最高检和最高院。
　　接受了检查人员的指控后，甄壹又询问了几个问题，第一次审判就此结束。
　　“查出来是谁在帮我们了吗？”何韦在法庭外踩着逐渐往下的石阶，对侧面通行的鲜于苏仔细询问道。
　　鲜于苏点点头，靠近了边小声答道；“更具欧阳姐和老季的调查，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柏家在背后推动，至于他们的目的暂时不得而知。”
　　“你是说，柏仲谋他们？”
　　“是的，就是柏仲谋。”
　　“难道说他是个官二代？”
　　“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官二代，他的那个柏跟现在江南省里的那位是同一个柏，现在你知道了吧？”鲜于苏将柏仲谋的来历分析的十分透彻，几乎呼之欲出。
　　何韦“咦”一声，脱口而出：“这么看来只有一个可能，是柏家也觉得引路人和宁家脱不了关系，所以这才对何氏百般关照？”
　　“还有一个可能。”鲜于苏想了想，嘴角不自觉流露出笑意。
　　“你是说，杨家在为我铺路。”
　　鲜于苏点点头，二人很快离开了法院，回到车里鲜于苏笑问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杨一行是杨天望的养子是吧？”
　　何韦点点头，“没错，但是杨天望已经死了。”
　　“但你还活着，不是么？”鲜于苏继续穷追不舍道：“你就是杨天望，杨天望就是你。”
　　这，何韦还真的没有什么话可以用来反驳鲜于苏的。因为，事实胜于雄辩，的确是这么个事儿，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并不能改变什么。
　　“杨天望吗？”何韦仰天望着阴郁的天空，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