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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平天下】
卷二：长安皇嫁
——正文——
（谁吃我豆腐）
周国天和五年。
六月末，天正热。
天子脚下的雍州，东门外。
今人所说的‘柳岸灞桥’，便是此地。
同时，这里也是京城外，最大的贸易关市。
如今灞桥两旁一片柳绿，垂下万千条青丝，迎风摇摆。
官道自柳岸中间穿过，直通长安城。
乱糟糟的大道两边儿，乌泱泱来一片商贩们在各自支篷摆摊，卖什么的都有，吆喝声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却不难发现亮点。
且将目光缩近，——
方圆几里属它最高最壮的柳树荫蔽之下，有个白衣裳的男子在这摆摊算卦，卦摊边还搁着一筐豆腐。
每个行业的商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吆喝词儿。
而这个算卦的不正心算卦，吆喝卖豆腐倒是挺来劲。
白衣男子虽然身子就仰靠在藤椅上，还拿蒲扇盖住了脸，也不耽误他吆喝。
细听之下，这串吆喝也是绝了，简直落地有声，振奋人心，毁尽三观！
“卖豆腐！谁吃豆腐啊~有没有人吃我豆腐~~”
男子这么一吆喝，还真奏效。
有人登时回了一句，低沉中带着娇俏：
“小郎君~你的豆腐怎么卖啊？老娘包了！别说豆腐了，连你的人老娘都能包了！”
“噗！”我没憋住笑出了声，却赶紧把接下来的哈哈哈咽回肚子里……
长安城啊，我独孤九幽十二年没回来过了，自从我爹被乱臣贼子鸠杀，流放九族之后，再没回来过了。
没想到现在的长安城，民风这么彪悍呢？
一定是我世面见的少！
此地太彪悍不宜久留，我赶紧摸着背后的剑，扭头想挤出人群，结果迎面就见一座小山朝这里压来，那气势，直接把又我堵回来了——我定睛一瞧，嚯！这大姐长得这个喜庆，这个漂亮！柳叶弯眼，血盆口，长了个草莓尖尖的脸型……连草莓的色儿和麻子都一样一样的，也不知脸上胭脂是涂了几斤。
只是…她明明一身轻纱衫子抹胸裙，却生的虎背熊腰，一看那身材分明就是男人一样高，嗓子也是男人一样粗。不止如此，还长胡子！
这这这……长安城的人都这么彪悍了嘛？果然是天子脚下，连市井之徒都和外边的俗人不一样，不一样！
我这样想着，连躲开她都忘了。
这大姐见我阻碍交通，把我往旁边一扒拉就得了，我被她怼的差点趴地下！她倒好，完全没注意我这个人。
算卦先生一看见‘泰山压来’，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拿下脸上蒲扇，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生的眉眼细长，眸若朗星，一脸的浩然正气。
一开口…还有点不正经。他连忙跟身后穿甲衣的俩站岗侍卫招手，“快！这人一看就是闹事儿的，把豆腐筐给他，豆腐咱不要了！”
那不辨雌雄的‘大姐’还在凄美的哀嚎，“喂~小郎君，那我算卦行不行啊！”
算命先生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放屁！本摊旗子上明明白白写着、拒绝给男人算卦，你没看见吗？老子前世今生都特么最恨娘炮！拖走拖走！”
算卦先生使劲儿摇着蒲扇，似乎很热，双眼眯着，翘拔的鼻梁颜色透粉，顺着圆润鼻尖往下淌汗珠。
人家都被侍卫拖出老远，扔开了，
他还不依不饶喊了一句：“这汉子长的跟女版关公似的！怎么想的出来祸害人的呢！呸呸呸，这关公要是长这娘们样儿…哎呦妈哎、光想想就恶心死我了…”
我在卦摊旁边看见个藤椅，就干脆坐在一旁啧啧。
“哈哈，先生你就凑合吧，总比头一位，上来就摸你手的那位大姐好吧，那大姐脸长得跟榴莲似的，气味儿都一样一样的。”
男子这才想起了我，翻了个白眼，“你个无赖庶人，竟然还听说过榴莲呢？”
我嗤地一笑，依旧气若神闲：
“岂止是听过？南疆特产无数，我当初还挨个尝了一遍呢。……再说了，我是庶人怎么了？我就是走累了坐你会儿椅子，还能给你坐出晦气来怎么的？我又不是不给你钱！照我看…你这卦摊儿是挂羊头卖狗肉给自己招亲呢吧？又是叫人来吃你豆腐，又是勾引水果娘子聚堆的……”
气得算卦先生登时黑眸一瞪，举起小拳头就朝我挥舞而来！
“你究竟是来找茬的还是算卦的？坐上我的藤椅子就不起来了，这么会儿功夫就因为你杵在这，撵走了多少人？我这椅子是要卖的！你要是不算卦赶紧滚蛋，杵在这都耽误我正事儿！”
我赶紧抬一只手挡住脸，奈何男人和拳头已到身侧了，我还不怕死的继续调笑：
“这就开始逼迫路人算卦了？你倒是算的准不准啊！”
男子眼一横，“我家姓诸葛，诸葛孔明是我祖宗，你说我准不准？算卦这东西信则灵，不信就别在我这赖着！”
“我得坐这儿慢慢想，我要算什么来着…”我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那个权势滔天的佞臣贼子，顺口便讥诮道：“还有啊，你这名号打的太假了，还没力度，不如请来‘一吼朝廷抖’那种人的名号，绝对响亮！你怎么不说太宰赐婚，奉大冢宰之令求亲，宇文护亲临主持啥的？”
男子愤愤的撂回了拳头，咬牙切齿道，
“你这不还是找茬吗！快滚！…你以为在我这算卦是你说算啥就算啥呢？我告诉你，我这的规矩得‘先交卦钱、再答谜语，’答不上就拉倒，若是答得上，九五至尊都能送给你！…当然，那也没这个可能。我这儿奉旨算卦、替皇上寻亲…都是上层贵胄的事，我量你兜里也没那些个银两来掺合。看你这身粗布衣衫的行头，你这区区庶人也铁定不是能和天子有瓜葛的命了！”
我气得腾地从藤椅上坐起，抬手一指，刚想骂他！
谁是庶人？我家权倾天下的时候，还没有你诸葛家算命的事儿呢！
……哦对，我现如今可不就是庶人了么！
皇家说一个功高盖主，我爹就被逼自尽，全族流放；我也从独孤家最受宠的九儿子，沦落到被踢出族谱的地步。
皇亲国戚成庶人，那有什么办法。
话说回来，庶人又如何？那也不至于沦落到让他一口一个庶人、这么鄙夷的叫着吧？
想到此处，我一咬牙一哼声！
“你这么嫌弃庶人，看来你这算卦的也挺有来头啊？……哎呦呵！我还真不信了！你那一卦值几两银子？”
男子一扬下巴，傲慢的转身坐回自己的藤椅上了。
“看卦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