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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东升。
烟尘鼓荡。
数不清的士卒在大营内涌出，然后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片空地上。
胡卢孤策马站在最前方，他的身后是自己的万余名儿郎，军容很严整，士气也很高昂。
然而胡卢孤此刻没有丝毫激动的心情。
反而有点想哭。
正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大概如是。
昨日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第二日清晨便不同了。
伊斜传令自己要去攻城！
如果是平原作战的话，胡卢孤没有怨言，而且会很兴奋。
但现在呢？
这不是骑马作战啊！
而是放弃了他们的长处，去跟汉人硬碰硬的去城墙上厮杀！
能打过么？
不说别的，就是爬梯子自己的儿郎都不很擅长啊。
这不得让那些汉人来做么？就比如那个吴长伯就做的很好啊，为什么要让他们来亲自攻城？
胡卢孤想不明白，更看不透伊斜的做法。
尤其是他身旁的突木合更是不对劲，不时对着自己傻笑。
这突木合是伊斜最忠心的鹰犬，有他在胡卢孤倒不担心伊斜想拿自己开刀，因为没有人傻到让自己的心腹，跟着别人送死。
只是伊斜损失点人没关系，这大营里面有半数都是他的人，其他的都是各个部落汇聚来的，胡卢孤就是其中最拔尖的几个部落之一。
关键再怎么拔尖也没有伊斜的力量强大啊。
自己这万人丢进去，那就真的没了。
同时没得还有自己的部落。
胡卢孤不敢赌，他很怕伊斜会事后清算。
为了表达忠心他是第一个靠拢过来的，结果自己的运气还是那么差，打头阵的任务依旧落到了自己头上。
胡卢孤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转到了不远处的城墙上。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变故。
无数的人影开始出现在城墙上，他们没有恐惧，反而.....有点兴奋？
胡卢孤又不淡定了，自己到底在面对什么敌人？
时间没有让他过多考虑，背后隆隆鼓声已经响起。
一排盾墙，开始向前缓缓推进。
盾墙后便是密密麻麻的士卒。
这一次伊斜是下了血本，不惜出动了半数精锐，想要一举将这座小城拿下。
随着鼓点越发密集，士卒的脚步移动也越发快速，到了最后人潮已经化作一片海浪，向着远处城墙快速涌去。
“儿郎们，杀！”
胡卢孤一声高喝。
所有人前赴后继的杀奔到了城墙下面。
云梯已经搭上城前，上面滚沸的热水随之而下，刚刚爬上梯子的胡人，顿时摔落下来，然后在地上不停地来回翻滚。
胡卢孤眯了眯眼，他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
对方城墙上有准备他想到了，但是上面的人数有点稀少啊。
他们人呢？
不是说好的还有好几万人么？
要知道在野外他们也是打过遭遇战的，如今退守这座县城，又有了昆阳郡的生力军加入，没道理人还变少了啊？
要是说里面的人跑了，胡卢孤是一万个不信的，四个门都被守住了，他们就算插上翅膀也别想飞出去。
既然跑不出去，那人去哪了就很值得商榷了。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在城墙后面传来，一排排闪着寒光的弩箭出现在视野中。
胡卢孤在马上顿时一个趔趄。
饶是他马术精湛，也忍不住有些发抖。
不是说好的没有箭矢了？
这是啥？
这是比弓箭更可怕好不好！
胡卢孤强忍住掉头而跑的冲动，大喝道：“快散开！”
殊不知他的声音中包含着一丝颤抖。
更重要的是，他忘了看到弩箭最危险的地方不是城墙下面，而是距离城前几百步远的射程内！
胡卢孤的命令传递下去了，还没有到达城墙下的士卒，开始快速向着两旁散开，毕竟此刻大部分人还在路上，如果都到了城墙脚下，这八牛弩拿不拿出来也没区别了。
城墙上的郑文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手掌挥下，一排弩箭横掠而去。
弓弦乍鸣的声音还未消散，远处如同穿糖葫芦一般，一蓬蓬的血雾绽放在天地间。
胡卢孤眼角狠狠一跳。
就在刚才，他差点就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
他身旁没有这么好运的传令兵，已经不知去向。
胡卢孤轻咳了一声，眼角余光看到城墙上又在紧锣密鼓的装填弩箭了，这下他彻底不淡定了，让人家这么玩下去，自己还打个屁啊。
说不定城池没打下来，自己这些首领先嗝屁了。
毕竟不是每个时候自己都能这么好运，要是有个万一呢？
但让自己退到千步之外，那更不现实，士卒们连帅旗都看不到，还以为自家主帅跑了，谁还去玩命的攻打城池？
胡卢孤胯下的马匹不安的躁动，突然间马蹄蹬动，连带胡卢孤都向前窜出一段距离。
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又是一轮弩箭飙射而来。
这一次胡卢孤又很好运，但他周围的人却很不幸。
这次消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胡卢孤头皮有些发麻，刚才要不是马儿救了自己一命，估计自己已经彻底凉凉了吧。
城墙上的弩箭如同长眼睛了一般，别的地方都没事，就自己这里受了特殊照顾，若说没有猫腻他是不信的。
如今胡卢孤再也不敢在原地杵着了。
他开始策马游走在战场边缘。
手中的弯刀，盯住了每一个心生胆怯的士卒。
在胡卢孤的不断命令下，越来越多的士卒冲到了城墙下面，突木合一马当先开始向着城墙爬去。
他不像胡卢孤那么胆小，因为他已经向伊斜保证过了，如果他自己不奋勇争先，还真有可能拿不下这座小城。
云梯末端两只倒勾紧紧的勾在城墙上，等闲一两人推不倒云梯。
突木合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看到了近处的一名士卒，那名士卒正努力的想要将云梯推下去。
略微一声冷笑，突木合身体顿时爬升少许，他的双手已经快要摸到城墙了。
突然！
一排长枪在后面刺了出来！
突木合脸上的笑容凝固。
他明白了，人家这是一只在吊着他，等他上钩呢。
好在突木合沙场征战这么多年，也不是一名新手了，他在云梯上快速侧身，一柄长枪贴着他的胸前划了过去，火辣辣的感觉传来，他身上的皮甲已经被撕裂了一条口子。
殷红的鲜血洒落。
城墙上又是数柄长刀劈落，他们也发下了这里似乎有一条大鱼！
突木合狰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他明白在坚持下去，他除了死在云梯上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万般无奈下，突木合松开双手，他整个人顺着云梯滑落下去。
双脚刚刚落地，又是一声水响在头顶传来，突木合顾不得形象，在地上一个翻滚，躲过迎头洒下的沸水。